論轉基因的“實質等同原則”及其在中國合法性的來源問題

顧秀林

一、“實質上相同”原則

        轉了基因的食品是否安全？這是消費者大眾最關心的問題。對此，支持和反對的正反雙方各執一詞，互不相讓，按照主流媒體說的說法，是“沒有共識”。國際通行的官方評價標準倒是有一個，叫做“實質上相同”，由美國老布什政府搶先在1992年提出：“所有的轉基因植物和食品，與同品種的傳統植物都在‘實質上相同’（substantially equivalent）” ，因此轉基因產品“就是普通農產品（張啟發）”，不需要特別的監管，永遠安全。轉基因的安全標準是由美國總統決定的。

        “實質上相同”是一個政治標準，現在已經成了國際通行的主流標準。它強行規定了轉基因技術既安全又合法，不具有危險性，只是有風險。有了這個“實質上相同”原則，孟山都等生物技術巨頭推出轉基因植物新品種時，就沒有任何障礙，既方便又迅速，只需要在公司和美國農業部之間達成一致即可。而進口轉基因農產品的國家就無法質疑轉基因產品的安全性，連一個合法性的立腳點都沒有。如所謂的進口轉基因糧食（如大豆）的安全監管，就變成了確認，只要確認貨柜里面裝的是貨真價實的轉基因大豆，就可以放行。

        “實質上相同”把生物科學家都搞昏了頭，他們中的精英竟然說，利用基因重組技術，把一個外源基因用人工方法插入進去的那個“基因工程”，和人工受精的雜交育種是一回事，因為都是基因的轉移，而且轉基因甚至比天然的雜交更安全，因為人工只能轉一個基因（或者有限的幾個）進入目標植物，目標明確，手段可控，而雜交是親代基因全面的組合，基因轉得太多、目標不明確，所以轉基因比雜交育種更好更安全！這種徹底的謊言能在媒體上以科普名義無障礙傳播，令人難以想象。

        轉基因食品不安全已有定論，在美國英國都有共識。但是在“實質上相同”大紅傘之下，主流可以對所有的證據一概置若罔聞。連美英官方都確認，轉基因作物對生物多樣性和人類及動物健康造成的嚴重危害性是毫無疑問的。大量動物實驗證明，Bt抗蟲和抗農達除草劑兩大類轉基因作物都能引起實驗動物的嚴重異常。英籍華人科學家侯美婉說：“在實驗室里，不論何時何地，不管用的是什么轉基因作物，也不管這種轉基因作物到底轉了什么基因，也不管拿轉基因作物來飼養的是什么動物，只要獨立科學家們進行飼養試驗，就會發現（比對照組）更多的死亡、不育、發育遲緩以及一系列的器官功能障礙。”

        可是，直到2010年7月30日，中國的主流生物學家還在說“目前還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表明已批準的轉基因食品對人畜不安全”。所有的中國生物科學家在公開場合都一字不差地重復這句話。轉基因作物有害于實驗動物，不算證據，不算是對人不安全，也不算是對牲畜不安全。“實質上相同”評價原則可以和轉基因危害健康環境的一切證據相安無事。

        中國檢測的安全標準是什么？我國的轉基因食品安全性評價采用的是1983年由衛生部頒發的《食品安全性毒理學評價程序與方法》法規，1985年和1996年兩次修訂 。1996年是大宗轉基因作物——抗除草劑的大豆商業化種植第一年。14年來我國的檢測標準沒有變，轉基因技術已經“日新月異”了。

二、美國的兩套做法

        美國對轉基因技術的商業化應用的執行原則是“內緊外松”。它搶先規定了“實質上相同”，賦予生物技術巨頭如孟山都公司等不受約束地開發和推出轉基因產品的絕對優勢；對內實際上不允許轉基因直接用作人類食品，除了少量蔬菜（如西紅柿，可能有部分食用油）以外；用轉基因飼料喂養的肉蛋奶食品（占食品70%以上）屬于間接食用；所謂美國人大量吃了14年轉基因是非常嚴重的誤解。美國給自己留出了足夠并有余的天然玉米（占總量15%）和天然大豆（8%）做人類食品，對國內市場的轉基因成分執行嚴格的檢測，一旦查出立即召回，毫不留情。美國人平均攝入的轉基因食品估計僅占2~5%。

        美國不執行轉基因食品標注，原因是摻入轉基因原料屬于不完全合法的行為，這樣要求標注就很荒謬。

        美國的折衷做法是標注“有機食品”，可是有機僅指不用或者少用化肥農藥，和轉基因品種無關。美國的轉基因的玉米大豆除了做飼料和燃料酒精以外，全部用于出口（主要對中國和亞洲國家）。

        但即使只接觸了非常少量的轉基因食品成分，美國的大眾健康已經出現了異常——過敏性疾病大量增加。英國人吃的轉基因更少，也發現了大眾健康異常。

三、第一代轉基因技術失敗了嗎

        第一代轉基因的技術路線是：插入一個好的基因，得到一個理想的性狀，即抗蟲或抗除草劑，然后得到一個好的作物品種。

        Bt抗蟲技術把棉鈴蟲抗住了，但是同時它也失敗了。棉花的次生害蟲在10年內變成主要害蟲并且不怕Bt。抗除草劑的大豆的確抗住了除草劑“農達”，但是也失敗了，連農達除草劑都不怕的超級草很快出現，也在不到10年的時期內失控。第一代轉基因技術的失敗，是轉基因的技術路線徹底違背自然界生態平衡規律的那種失敗，不是轉基因技術不能插入外源基因的那種技術失敗，不是不能獲得目標性狀的那種操作性技術的失敗。這是一個更深刻的失敗：它說明轉基因的技術路線是徹底錯誤的。任何一種轉基因技術進入活著的生態環境之后，一定會受到大自然生態平衡規則的懲罰。

        不幸的是，盡管中國農科院植物保護研究所所長吳孔明代表中國承認了Bt轉基因棉花失敗了，可是中國的主流轉基因學界仍然不肯反思。直到2010-7-31，北京大學校長、中科院院士許智宏還不認為轉基因會破壞生態平衡，也不會影響生物多樣性，因為“科學家們只不過是用了一個細菌的基因使轉基因水稻、玉米達到抗蟲的目的。”

        中國正在推廣的轉基因水稻像中國的轉基因棉花一樣，屬于Bt抗蟲技術，本來預期它控制各種危害水稻的鱗翅目害蟲（螟蟲），但是不怕Bt的其他害蟲還有很多，也一定會在很短的幾年時間中演變成主要害蟲，所以不用等待很久，轉基因的水稻就會像轉基因的棉花一樣失敗。中國有了Bt轉基因棉花的教訓，科學家更應該理解這個簡單的道理，他們不應該比比常人更加短視；現在Bt轉基因水稻的商業化推廣已沒有一絲一毫的必要，它所用的技術已證明是失敗的技術。  

        所謂第二代轉基因技術更是一個科學騙局。美國杜邦先鋒公司的第二代轉基因大豆其實就是在第一代技術上做了一項疊加，只是對抗除草劑型的第一代轉基因大豆略加修飾（沉默掉一個功能RNA）而已。只要這個新一代轉基因大豆還像第一代那樣抗除草劑“農達”，在種植時要大量噴灑除草劑，它就會像第一代抗除草劑的大豆一樣失敗。杜邦先鋒的轉基因大豆新品種可能的確是高油酸的，但是它不可能避免它自己包含著的第一代技術所有的消極后果，不能挽救轉基因技術整體上的失敗。在這么簡單的邏輯里面做手腳，科學墮落成高級騙術。

        在美國，主流的確壓制了批評，但是連孟山都和杜邦先鋒都一直在繼續探索，而中國轉基因主流卻把Bt當完作美無缺的技術，至今不肯承認它存在任何一點問題；杜邦先鋒公司此次在同孟山都的競爭中占據先機，代表美國宣布孟山都主導的第一代轉基因技術失敗，主流話語也能迅速“改口”，壟斷公司則非常敏捷地調整相應的戰略。不幸的是，不論是中國轉基因主流科學界還是政府的決策者，都不具備這種敏捷和靈活性。

        當年推廣轉基因技術的第一個許諾，是減少農藥（殺蟲和除草）的使用，的確在短短3-4年中曾經減少過，但隨后就增加并且超過了以往的用量。同樣的技術是失敗的技術，但是需要10年的時間來證明。同樣，中國轉基因主流在明確無疑的證據面前，至今仍然在重復轉基因可以減少農藥投入的神話。轉基因技術無論第一代還是第二代，都不能實現它的任何一項承諾：不能減少農藥用量，不能提高產量，更不能提高產品質量，也不能提高農民收入。所以轉基因不能解決長期中糧食供給不足的問題，它也絕不是農業技術發展的長期方向。轉基因技術是一個壞的技術，昂貴而且不安全，而且還有科技霸權和巨型公司壟斷，不會對農民有利。  

        美國有一個遠勝于中國的重要能力，即能夠理解每一項技術（包括轉基因）本身都有缺點和毛病；中國轉基因主流作為科學家竟然不能承認這一點，似乎以為追上科技前沿就萬事大吉。轉基因技術不安全，不可控，不增產，不增收。轉基因技術是一個延時的定時炸彈。它里面包含的每一個問題都要過相當長的時間才能顯現，而且所有的問題顯現后都無法解決，到時候只能在承受了巨大代價后放棄這種技術。

四、轉基因技術為何不可靠

        因為這項“技術”所依據的“科學原理”，是錯誤的基因決定論，是用人工方式干擾生命的微觀結構和功能，是一種虐待生命和濫用生命的技術。轉基因技術相信的是“插入一個好的基因解決一個問題”，這個理論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任何一個基因都永遠要和一切其他基因互動，才能正常表達功能，生命過程是全部基因的整體互動；他們不肯承認“插入的基因不穩定”，事實上被插入的基因在宿主染色體上不會固定，永遠會發生跳躍、移位、變異、擴增、碎化，會被宿主刪除或者被沉默，會嚴重擾亂宿主的生命過程，會產生不可預期的后果。所以轉基因作物的表現都很不穩定，轉基因技術制造出來的“植物新品種”，只能在很短的時間有出色表現，很快就會退化，對環境和氣候、病害非常敏感，還會發生過去聞所未聞的“果實敗育”即不結籽的情況。
轉基因在實驗室里是可控的，因為實驗室環境是人工設立的；但是轉基因作物釋放到環境中以后，絕對不可能被人類控制，因為人類永遠不可能控制生態的演變。

        基因技術是全新的技術；轉基因技術造成的作物是全新的物種，和天然作物在實質上完全不相同；轉過基因的“植物新品種”可能會合成人類從來不知道的、沒有任何手段能夠檢測的新物質，轉基因食物可能致病和導致中毒/過敏；轉基因技術的應用將帶來一個全新的威脅，是人類從未面對過的問題；現有的一切檢測手段一個不漏全都用上，也不足以弄明白轉基因產品中可能包含多少新的生物化學物質，以及這些新物質的功能和對人與環境的影響。

        從生命演化和生態演進的角度來看，非轉基因的農業育種技術永遠沒有盡頭。人類可以采用天然雜交以外的很多種育種技術，轉基因技術是沒有必要的。轉基因技術的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轉基因技術不是“器物”層面的中性技術，它干預了生命過程，擾亂進化路線、改變物種間關系， 區別于以往的一切中性生物技術，是“道”的區別。因此轉基因技術決不能一邊實施，一邊完善；盲目釋放后患無窮。中國農業勞動力大量流出、土地大量拋荒、基礎設施嚴重損壞、技術進步停滯，仍然能基本保證13億人口吃飽，如能改善上述任何一方面，實現農業可持續發展，完全可以滿足自己國家人民的食品需要，轉基因化沒有必要，也沒有益處。

五、轉基因在中國的合法性來自WTO

        轉基因在中國合法從未通過國內立法程序，而是在加入WTO時“被合法”的。轉基因在大部分國家一直不合法，至今不合法，現在在歐洲許多國家還要事先一一批準。我國2006年決定把轉基因應用項目納入國家重大科技專項，是一個重大錯誤。中國主流精英用轉基因的合法性去說明轉基因的合理性，是本末倒置。真正的科技政策，應該是技術上合理先于政治上合法；并且即使政治上合法也不能等同于技術上安全。

        在中國推廣轉基因水稻主糧，其實是美國的最高戰略部署。美國對中國水稻轉基因的高度熱情的關注，不是出于在經濟上獲益（專利費、種子市場份額）的動機，更不是對中國長期糧食供給安全的關注，而是為了從農業的技術、糧食市場和專利權多個方面徹底控制中國，要中國完全放棄合理的傳統農業的技術路線，永遠屈服在轉基因技術的邪路上。

        美國糧食戰略的操作的第一步是把石油和糧食的價格上掛鉤，通過操縱石油價格掌握糧食價格，第二步：用轉基因技術把種子的研發、生產、銷售融為一體，并控制在極少數公司手里，第三步：把世界糧食市場價值鏈化、壟斷化。這三步棋走完，美國的全球糧食戰略就大功告成了。“實質上相同”把對手的武裝事先解除掉，同時用雙重執行標準做己方的防御。“實質上相同”是糧食戰略第二步的核心方針，是一把非常實用的雙刃進攻性武器。

        中國主流轉基因學界似乎以為，只要學著美歐那樣追隨了“實質上相同”就算接軌，也沒有違背科學。

        但是，開發推廣有專利保護的轉基因技術，是服從美國最高戰略利益的進攻性行動，方向非常明確——亞洲和中國是靶的。中國如果追隨“實質上相同”，結果就是走上轉基因技術的國際前沿同時自傷、自殘自毀。因為中國的轉基因水稻是給中國人民吃的。

        如果中國要成功防御美國的轉基因進攻，不但必須拋棄“實質上相同”，還必須拋棄所謂的生物育種新技術——轉基因技術，回歸有機多樣化生態平衡的可持續的農業路線。

        現在叫停轉基因水稻和玉米商業化項目，對中國農業回歸正確的技術路線極端重要。停止推廣Bt轉基因水稻和轉植酸轉基因玉米會造成損失，主要損失已經下達的科研經費，這個損失再大，也不比轉基因水稻推廣后發生問題造成的損失更大，轉基因科學家的名利再重要，也不能比中國的農業安全更重要。中國的農業戰略不能被WTO的所謂法律左右。

        現在已經到必須做出改正錯誤的關鍵時刻。當斷則斷，不可延誤。中國農業轉基因化對國家安全有生死存亡的威脅。如果轉基因技術推廣后發生任何差錯，中國都沒有后備資源糾正錯誤，沒有一絲一毫回旋余地。中國農業如果發生問題，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幫助我們，也沒有人想幫助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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