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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磨·鐵軍無畏(6)+后記(全書完)

雙石 · 2008-11-06 · 來源:烏有之鄉
512大地震 收藏( 評論() 字體: / /

第六章 洗磨
  

  “看見了四級,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王學琳一篇打狗記卻讓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那邊打狗這邊埋死魚,沒有激情驅動卻也馬虎不得/最后一次搜救,“無人可救”就“助人為樂”/老人記性好忘性大,耐得住瑣碎經得起麻煩是一種另類考驗/“細些,再細些”,政治工作者就是要有一張婆婆嘴/老太太不要孩子們的錢,解放軍最后沒能拗過人民的力量/沒有給側翻的吊車幫上忙,戰士們卻見識了“中國力量”/搭建帳篷,翻來覆去的折騰為的維護“軍隊標準”/軍隊給老百姓辦伙食,子弟兵是最有公信力的隊伍/板房大戰,數十名戰士縫了針/“你們這是在玩兒命呀”,橫七八堅倒了一地的兵讓地方司機潸然淚下/睡在水中還鼾聲如雷,參謀長心疼得左右為難/護衛東汽,人們都說:“烏蒙鐵軍就是不一樣”/落實到位的“一對一”,老百姓忘不了這支部隊這些兵/“只曉得他們是解放軍”,是孟俊父子的遺憾也是我的遺憾/值得慶幸,“教育產業化”白送給人民軍隊一個優秀指揮員/君子一諾,你來樹碑我來立傳
  


  

  周洪許團長順利出山那天,炮團第二梯隊在金花方向的防疫滅犬也進入了尾聲。
  這個時期,因為群眾大多已集中了到了安置點,許多家犬也因此而變成了四散覓食的野狗——真正的“喪家之犬”,這當然就大大減輕了官兵們滅犬時的心理負擔。剩下的,就是如何克服被群狗攻擊嘶咬的恐懼,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為這次“人犬大戰”的贏家。
  炮團十二連那兩天滅犬工作成效斐然,而且無一人被咬傷。
  十二連官兵中流傳著這么一句話,“看見了四級,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四級,就是四級士官的意思。這個銜頭是“兵頭將尾”,屬于兵中的“老大”,絕對老資格,他們穿軍裝的歷史甚至超過了許多干部——這樣的人物整個炮團也沒有幾個。十二連官兵們這話的意思是:連里唯一的“四級”王學琳,就是兵們的一桿標桿兒——他咋干活兒你就應該咋干活兒……
  難得的是,這位“兵老大”的文字,也跟他干活兒一般老辣。
  關于這回滅犬,他寫過一篇堪稱經典的《打狗記》,省了我諸多采訪和歸納的身心勞累:
  
  “同志們,我們將面對的是一項十分艱巨的任務!我們務必在三日之內消滅災區所有的犬只,大家要做好充分的準備!”,連長趙貴明大聲訓示道。說歸說,大家心里都清楚:不用槍打,單靠土木工具那是很難的,盡管這樣,大家準備得都很積極也很充分,鋤頭、鏟子、十字鎬、鐵棍、木棍等等,說是有備無患。
  早早開飯完畢,我們的隊伍就出發了,龐大的“打狗隊伍”浩浩蕩蕩地向散狗密集區金花挺進,大家個個精神抖擻很是壯觀。“有條大黑狗!快攔住!”有人猛喊,大伙兒“忽”的低下身子呈進攻姿勢,個個如驚弓之鳥但絕對是殺氣騰騰!再看那大熊般的黑狗也毫不示弱,怒目圓睜、齜牙咧嘴、嗷嗷亂叫,大有一副寧死不屈的架式,伺機想從人縫中逃跑,這時只見人稱“小黑”的安趙峰一個箭步射了出去,大喊“讓我來!”手持鐵棍使出一招馬步橫打,直奔那黑狗命門,接著又來了個劈山蓋頂,只見那黑狗頓時腦漿四射,一陣抽搐,當場斃命!“沒想到平時訓練的棍術在此還派上了用場,眾夸“小黑”功夫了得,分分鐘就將大狗活活整死!
  首戰告捷,大伙的膽子似乎大了許多,很積極地到處搜尋,都希望來個 “小黑”式的“武松打狗”。
  說話間來到玄郎村五組,先遣隊有人報“前面發現大狗三只,且有崽相伴,甚是兇猛!”,聽罷此言,連長當即吩咐:梁銳帶五人先行一探虛實,其余人員兵分四路形成合圍,爭取一舉拿下!語止,大家立即進入戰斗狀態,個個異常興奮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向前靠近,“呼哧,呼哧!”一陣聲響把大家嚇得頭發都立了起來!大家以為打草驚蛇引來了大狗,個個狂叫著作鳥獸散!有幾個還掉進了溝里,“不好!狗沒栓,護有四仔,兇猛得惱火!”靜下來一聽原來是梁銳回來報信的,大家這才稍作鎮靜,責怪梁銳大驚小怪,把大家搞出一身冷汗!事不宜遲,連長又道:“大家稍安勿躁,看看形勢再做打算,順我手指方向有一大院,我們想辦法把狗逼進院子,再行殲滅!”大家這才仔細看去,“李家大院子”依稀可見,都呼連長高明,遂按指示行動,各點位遙相呼應向狗逼近,連長就像孫悟空負責指揮,下面的合圍圈就像緊箍咒一點一點的縮緊。“吼起來!搞點兒勢氣形成威懾,防止狗急跳墻。”大家一呼百應,瞬時“嘿!哈!”聲地動山搖,再看那群狗,似乎真被鎮住了,叫聲小了許多,縮著尾巴向著我們預定的區域節節敗退,大家看到那狗已是甕中之鱉,束手可擒,個個劍拔弩張,巴不得一個箭步沖上去將之置于死地!誰知,眼看那狗都快進院時,卻一反常態昂起脖子咆哮起來,牙齒齜得老長,拼命將狗仔護在身下,拼命反撲,看那架勢大有一番拼個你死我活的恐怖,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
  “周洪,往我這邊靠,這邊力量太弱了!”
  “不行!到我這邊來,這邊全是小個子!”
  汪浩和劉永華爭著要人加強,唯恐招架不住。
  “不要爭了!我想想辦法”說話的是連長趙貴明。
  “咣!”大家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不知從哪里飛出一塊山臘肉砸在狗堆里,才明白原來是有人使誘殲計,再看那狗根本不上當,看了幾眼,繼而咆哮。
  “要是有槍就好了!”有人嘀咕。
  “擒賊先擒王!先整死那個叫的最兇的公狗!”指導員吼道。
  大家頓覺有理,可是誰當敢死隊員呢?看那陣勢一般戰士是拿不下!此時,有人想到了人稱“黑俠”的周洪、“小旋風”張兵鋒、還有“拼命三郎”周池軍,“李大頭”李坤……隨之一一眾口報出請連長定舵。
  “好!這幾俠士換上鐵棍、鐵鍬、鋼千等重器械,隨我來!其余人員合圍不變,待我等進入后跟上!”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教導隊鐵人出身的趙連長“嗖”的竄到前面,舉起一塊巨石“嘭”的砸向大狗所在地,來了個出其不意突然襲擊,大伙還沒反應過來,再看那狗已跳進院內,幾只狗仔當場斃命,那群狗一看來者不善掙扎著往里逃,幾勇士一窩蜂似的按了上去,黑俠周洪來了個一馬當先直奔公狗!手持大錘與之對峙起來,說來也怪那公狗見周洪黑頭黑腦、膀柞腰圓,連叫都不叫了,似乎已覺在劫難逃,注定要命喪此人手中,遂全身伏地呈等死狀。再見周洪根本不手軟,“打!嘿!”手起錘落,那公狗當場命喪黃泉,狗血飛濺!有人直呼“殘忍啊,殘忍!也只有周洪下得了手”!頓時,人吼聲、腳步聲、敲打聲、狗叫聲亂成一片,回頭再看“小旋風”不知怎么整的,張牙舞爪、嗷嗷亂叫,騎在一只大狗身上,正被拖著亂跑,大喊救命!大伙那還敢笑,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稍做詢問才知道,原來是張兵鋒逼狗太甚,那狗企圖從之跨下逃生,情急之中小旋風才上演了一次“倒騎狗”!大家趕緊將之救出,可憐我們小旋風英雄一路,此時竟落此下場:褲襠撕爛不說,但說那受到的驚嚇非一般戰士能為的!連長馬上表揚。大伙這才哄堂大笑。
  “小旋風,我來為你報仇!”大伙正調侃時,人堆里“嗖”地竄出一人,但見那人一個躍起前撲,抓住狗腿掄起就甩,分分鐘六七十斤重的大狗硬是被之活活整死!那氣勢絕不亞于武松打虎!大家這才定睛,打狗者正是人稱“神兵”的任斌斌是也!大家納悶:此人平時膽不算大,打起狗來到是蠻勇敢的哈!
  稍作休整,再看戰況:殲滅大狗三條、小狗四只,無人員受傷。
  “好!這一仗打得不錯,同志們要智勇并舉、再接再厲!”
  連長、指導員訓話完畢,大伙繼續前行。
  ……
  “前面有條狗,太大了,象牛似的!看樣子是條警犬,嚇人的很,不敢靠近!”有人急促地吼到。“在哪兒,第二組跟我來!”指導員一聲令下,大家直奔狗棚,“嗡、汪汪”一聲悶吼,那警犬忽地咆哮起來,嗡聲嗡氣的,象是在大木桶里發出的聲音,聽起來,就能感覺那必然是個龐然大物,大伙不由得倒退幾步。再看,此狗了得!足足一米掛零,長有三尺,肥頭大耳,膘厚體壯,整個一公牛!“這要是被它咬著,不死也半條命”有人咻噓道。據在場老鄉講,此犬一般不主動招惹人,但要犯著它就不可收場,異常兇悍,曾一口就讓人斃命!這一講,搞得大家毛骨肅然都不敢輕舉妄動,“我去繞后襲擾,看能不能栓住鐵鏈,大伙見機行事”“我隨他去!”打狗隊中的“哼、哈”二將梁銳和楊攀主動請纓先行戰斗,說話間二將已繞至狗后,“指導員,這后棚垮了有一大洞,我怕它出來了”哼將梁銳似乎已查到地形,語音未落就聽“嗡”地的一聲,原來那警犬似乎早有所覺,猛的調過頭來朝著梁銳和楊攀一陣亂咬,再看梁銳差點被探出的狗頭含住,“叮哐!”來了個人仰馬翻,一屁股蹲在糞坑邊,張著大嘴呈“啊”狀,一臉茄紫,半天沒說出話來!話說哈將楊攀生性狡猾,早已射出三米開外,眾云:不夠意思,其頭銜有浪得虛名的嫌疑。再看那犬已晃出窩棚,呼哧呼哧的喘著大氣,有一種盛氣臨人的霸氣,大伙變得異常緊張。
  “部隊不要亂!留出缺口,想辦法把狗逼進旁邊的深潭里”指導員張漢華急中生智,大家聞令回過神來,迅速呈半圓狀排開,形成圍攻,正在大家殫精力竭之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那狗怎么弄都不下水,耐之不何!“讓開!讓我來!”不知是誰吼了一聲,稍作定睛,原來是剛才掉到糞坑邊的哼將梁銳為報一劍之仇,從糞坑邊爬起持一足有五六米的竹竿,奔狗就是一招“直搗黃龍”,再看那警犬被著突如其來的進攻嚇蒙了,一個箭步射了出去!“好,哎呀!糟了,這下麻煩了”,原來,那狗了得,一箭步竟射到河對岸去了,前身搭在岸上后爪不停的挖抓著,狂叫不已,在這危機關頭,就聽“撲咚、撲咚”,梁銳不知何時淌到了河對面,拽著狗鏈子死不放手,“天哪,小心!”掉下來壓著你了!指導員喊到。十萬火急之際哈將楊攀閃電出擊相助,來了個海底撈月,一把抓住梁銳的腰帶,梁銳這才沒掉進河里,哼哈二將相互配合,好不容易搜到一馬桑木樁,將鐵鏈栓在上面,遂抽身而出。大伙見時機已到,蜂擁而上,一陣群毆,分分鐘就將巨犬至于死地。回頭再看梁銳由于過度勞累和驚嚇,雙腿一軟癱在地上,大家齊嘆“哼哈二將,果然名不虛傳,立了大功”。
  要說刺激搞笑,還是5月17日打狗。這天,我們大早出發來到最后一個點上,話說狗被我們打怕了,見著穿迷彩服的就跑,幾天的圍殲,狗已所剩無幾,行至九頂山深處,有人又報,上面下來兩條狗,得到信息,連長當即吩咐:就地隱蔽,等狗靠近,突然襲擊。聽罷此言,大家刷地閃到路旁,時機成熟,連長一揮手,上!大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兩條夠夾在了中間,“刷,咣!“不知誰襲去一棒,黃狗當場到倒地,看招數和效果應該是猛將汪浩,轉身細瞧正是此人。他這一襲是有所獲,可另一只則嗷嗷撲向人群,“哎呀,媽呀!”有人哭狀叫喊,回頭原來是小個子阿穆,被急狗來了個惡狗鉆襠,摔了個仰面朝天,哭笑不得。在看那狗早已逃之夭夭,追!連長命令到,語音未落,射出三人向狗追去,分分鐘就交上了火,聽到那狗慘叫不已,大家紛紛說道這幾人速度了得,一般象這樣能把狗追上的絕非一般戰士!話說剛才三人分別是小黑安趙鋒、黑俠周洪、神兵任兵兵。“沒看出這幾個,平時訓練一百米沖刺不怎么地,追起狗來到是厲害得很!打了狗、還練出了百米沖刺,真是一舉兩得啊,大伙說道。
  轉眼間,兩條大狗都被拿下,簡單調整,大伙繼續前行。
  “劉永華,帶你的人下來,河邊有一條”連長喊道。聽說有狗,大家渾身是勁,爭先恐后的向狗搜去,“狗在哪兒?”“就在你身邊啊” 老劉和連長對著話。“我沒看到狗,倒是有只羊在這兒”,連長急了“我靠!憨瞇日眼的,那就是狗!”“什么,這個?”“是啊,整死!”再看那狗,白色,長長的毛,頭是圓的,就是那只大家一直以為的綿羊,“交給我”手持鐵爬的魏對喜上前就一頓亂挖,只看那狗翻滾幾下,似乎不太靈活,但也未傷及要害。魏對喜搞了半天只撈得一堆狗毛,“還是讓我來!”說時遲那是快,山東大漢劉永華上去又是一陣猛打,那狗慘叫幾聲,一命嗚呼!后來聽老鄉介紹,那只狗,類歸牧羊犬,名叫“金鏢”,是一富人以兩萬高價從外地買來的,地震后主人將之丟棄了。
  從打最丑陋的野狗開始到打這條最名貴的狗結束,我們的“打狗隊伍”共殲滅野狗一百二十八條,為有效防止災區疫情爆發做出了貢獻,講起打狗心得,大家都說打狗就象打仗,反應要快,動作要迅速,身體要好。一句話,軍事素質要非常過硬才行。
  
  跟炮團的兵們不一樣,看見了這位“四級”的文字,我卻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
  那邊十二連弟兄們打活狗打得緊張刺激,這邊十連的弟兄們卻捂著鼻子在埋死魚。
  沒辦法,處理動物尸體,也是防疫工作的重要內容之一。
  那天,炮團十連向勤等7名官兵從玄朗村三組消毒防疫歸來,突然一股惡息撲鼻而來。
  順著這股惡臭跟過去,從一片荊棘叢中滑下坡去一看;我的天,4個池塘被震裂,塘里的水已經泄光,留嚇了滿塘白花花的死魚,還有一群群黑壓壓的嗡嗡著飛來盯去的蒼蠅,簡直就是一個大大的疫情源!看來池塘的主人震后逃生去了,沒顧得上這攤子事兒!幸好現在被發現了,不然問題就大了去了!這搜索,搜索,可真就是要一寸一寸地搜索呀……
  “大家把防毒面具戴好,陳朧、謝明魁,你們負責就地挖坑,埋!”
  “萬昭偉、徐仁強運送死魚,我和段國平清理,張陽海消毒!”
  向勤一一鋪排道。
  一個小時后,幾千條死魚被全部填埋,周圍500米范圍之內處理也作了徹底的消毒處理。
  干這些活兒,不會有多少“拯救生命”的激情在驅動了。卻也一丁點兒也馬虎不得!
  


  

  也就是在那天,軍委胡錦濤主席的指示也傳達到了炮團:“進村入戶,救人立功!”
  實際上,炮團早就在落實這個還沒有正式接到的“最高指示”了——他們可是為“救人”立下了首功大功的部隊噢!我們不妨設想:如果炮團沒有舍生忘死及時開進到清平山區,如果清平山區這數千群眾不能及時轉移出山,那么毫無疑問,此后這片區域“抗震救災”的局面將會陷入更加被動更加困難的窘境。別的甭說,光是這成千上萬名群眾和救援官兵們的生活補給保障,就是一個巨大的難題:在這樣地形地貌的山區,僅靠空投和資源緊缺的直升機那肯定是不行的,而由于堰塞湖和滑坡、塌方等次生災害的阻絕,組織兵員以人力輸送也基本上不可能——況且就算還有可能,那也將大大地增加輸送人員的傷亡概率……
  這還沒有考慮可能會發生的疫情等等問題。
  就是大批群眾安全出山后,兄弟部隊在此間的零星搜救也還延續了相當一段時間。
  當然,隨著救災力量的不斷投入,各個地區的災情相對得到緩解,直升機等重裝備的“緊缺情況”也大大好轉,更由于絕大部分群眾已經安全轉移出山,清平山區搜救工作的壓力因而也大大減輕,所以兄弟部隊搜救行動相當來說比較順利也卓有效率:空降兵部隊在清平鄉以北的小木嶺地區搜救并轉移了上千林場職工;海軍陸戰隊官兵在“死亡峽谷”中陸續拯救出了許多失散迷路和被困的群眾;武警水電部隊官兵也開始了對堰塞湖的疏浚和對進山道路的清理開辟……
  直到6月初,清平山區“拯救生命”階段的任務才算真正結束。
  與此同時,炮團第二梯隊也陸續趕到漢旺與第一梯隊會合,開始了下一階段的任務。
  這個時期,感天動地的激情已漸漸退潮,接下來的,就是曠日持久的瑣碎擔戴了。
  這對于炮團官兵們來說,又是另一種性質的考驗了。
  對于這樣的考驗,作為團隊政治思想工作最高指導者的曾祥明政委有很充分的思想準備,張金明、李木生等軍地首長來慰問部隊那天他就跟我聊過:“救人救命時期,老百姓看到了部隊就看到了希望,千恩萬謝都來不贏哩!我們的官兵們就是有些個什么小毛小病,人家也不會在意!現在不同了,馬上就要進入常態了,大家也放松下來了!常態下的毛病一暴露出來,那就有可能出大問題!以后的救災工作會很瑣碎很繁雜很磨人,政策性很強!這就要求我們的工作做得細些再細些,群眾紀律要加強了再加強……”
  周洪許團長也說:“從現在開始,才是最考驗部隊的時候。”
  5月17日起,炮團兩個梯隊分別在金花、遵道、漢旺地區開展最后的“拉網式搜索”。但其搜索的內容已逐漸從“搶救生命”過渡到了“搶救財產與物資”,以及拆除危房,搭建帳篷、安排群眾生活等等“災后安置工作”……
  5月18日凌晨,炮團四營政治教導員孔令穗奉黃建中參謀長之命,帶領十二連連長趙貴明等12名官兵進入玄朗溝登山小道,任務是“搜索生命跡象”和“尋找遇難者”。這條長約5公里的小道震前是綿竹市正在開發的鄉村旅游景區,山青水秀而又崎嶇陡峭,吸引了不少背包旅游者。震后炮團第二梯隊也曾由此進山搜救轉過群眾,地形道路情況已經比較熟悉。現在再次搜索,為的就是落實“一線希望,百倍努力”……
  四營政治教導員孔令穗對這“最后一次搜救行動”有如下記錄:
  
  大家都高度警惕,仔細搜尋,但前行不遠大家都發現了問題,穿著雨衣影響聽覺,不便于行動和傾聽聲響,于是下令所有人員脫下雨衣。前方是要橋長廊,經地震,長廊已大部跨踏,經趙連長左右查探,無其它繞行道路。于是我對劉永華、周池軍兩名班長進行注意事項交代后,派出探路,先行通過,兩人相互幫扶著,終于到了長廊的對面,確認安全后,依次通過。過了長廊,小道開始向山上延伸,路越來越窄,到處是滾石,隨處是倒的在樹木橫在路上。為發現生命的奇跡,戰士們一會兒伏地聆聽,一會兒散開找尋,我們只能在亂石中艱難的穿行,只能在橫著的樹木和荊棘中鉆行,不放過一點異樣、不放過一點痕跡,半小時下來,我的腳在亂石中扭腫了,趙連長的臉上被樹枝劃出深深的一道血痕,陳建剛一身全是泥,所有人員衣服全濕透了,在陰雨中,衣褲緊裹著,讓人邁不開腳,但是為了完成搜索任務,我們只能往前走。
  11時30分,雨還在下,組織人員在相對開闊的地方坐下來休息,吃幾塊餅干。探路小組回報,前方有大面積山體塌方區,不有滾石不時落下,十分危險。我與趙連長前去查看,踏方區近百米長,把登山小道全部阻斷,一直延伸到河道邊,無路可通行。怎么辦?往回走,任務沒有完成,再說塌方區應是搜尋的重點。經認真研究后,決定由于在塌方區邊緣觀察提醒,趙貴明組織三名同志對塌方區進行搜尋。趙連長帶搜索組出發了,過了橫在前方的森林,翻過巨石,一步步、一點點地搜尋前行,終于走出塌方區,趙連長打出了安全未發現情況的手勢,我的心也落地了。我帶著其余人員淌過河道,繞過塌方區,全體人員繼續前行。于是13時40分完成了登山小道的搜索。
  這次搜索雖然沒發現生命的奇跡,沒有感天動地的救人場面。但我為軍人的稱呼感到驕傲與自豪。作為軍人,在命令面前,有再大的危險和困難,我們沒有畏懼和退縮,我們勇往直前、義無反顧地完成上級交給的任務,我們用實際行動詮釋了軍人的價值和意義。對于我的戰友,在困難和危險面前,相互攜手、勇敢面對的精神讓我感動,只要有我們精誠團結的精神和泰山壓頂不彎腰的英雄氣概,任何困難都難倒我們。13億炎黃子孫,只要抗震救災中你我都去盡一份力,災難終將會過去,笑容、幸福終將屬于我們。
  
  這種目的的拉網搜索,沒有收獲,其實就是最大的收獲。
  炮團修理連官兵那天“拉網式搜救”的第一站是漢旺鎮凌法村四組。
  從村干部們那里了解到該村“已無人可救”的情況后,連黨支部書記、政治指導員張軍召開了一次支部委員會。在這次短暫的會議上,他提出:“根據新情況將任務目標進行轉變”——也就是將“搜救生命”轉變為“為老百姓辦實事,盡可能地為老鄉搶救出貴重物品、糧食等財產物資”,理由是“這可以幫助老鄉下一步的重建家園,也是在解決老鄉的實際困難”……
  支部書記的提議得到了全體支部委員的一致響應:
  “對,應該這樣……”
  “既然已無人可救,我們就找人相助……”
  ……
  這就是炮團的干部!眼里有活,手腳勤快,總是主動找工作,而不是被動等工作。在沒有上級具體指示和指導的情況下,能主動積極創造性地去開展工作。及時根據任務執行情況發現問題,調整思路,總結經驗;開展工作時有組織、有措施,有落實,有反思……
  連長李文凱找到一個垮塌農舍的主人:“大哥,你們家有什么需要清理的么?”
  “唉呀,我正發愁哩,我家糧倉被埋了,里頭有1噸多糧食哩……”
  “我們幫你刨出來吧!”
  官兵們上前忙活起來,刨開廢墟,抬開斷梁,把糧食一點一點地運了出來。
  糧倉見底時,發現有個黑包,一掂量,沉甸甸的,李文凱把它交給了主人。
  ……
  政治指導員張軍帶人來到一戶人家,問主人有沒有需要尋找的貴重物品。
  “能……能幫我找出戶口簿和存折么?”主人似乎不太相信有人會為這個再進危房。
  什么也沒說,戰士們冒著炎炎烈日清理起來……
  半個多鐘點后,汗流浹背的張軍把存折和戶口簿交到了主人手上。
  主人感激不盡,又吞吞吐吐地告訴張軍,臥室里還有幾萬元現金。
  還是什么也沒說,沒吃晚飯的戰士們輪換著啃了幾口干糧,接著又干起來。
  天快黑時,戰士們從從坍塌的臥室床下小閣間里,挖出一個用白色編織袋。編織袋包了一層又一層,最里面的小包里是厚厚的幾疊人民幣。張軍請老鄉當面清點了一下:一共是4萬元。老鄉眼淚汪汪地稱:這是剛從銀行取出給兒子結婚用的,謝謝你們了……
  ……
  隨著消毒防疫和滅犬任務的減輕,類似的事情也越來越多,越來越煩瑣:地震來得太突然,許多災區群眾在外出逃生的時候,也僅僅帶了隨身的衣物,而大量的生產工具、財物、糧食都留在了廢墟里。現在命撿回來了,要撿回財物那也是當然之念。所以幫助群眾清理廢墟下的物資,則逐漸成了“搜索”中的重中之重。而且除了耐心細致不厭其煩外,還要很“公開透明”,特別是清理貴重物品的時候,都要面對面地向群眾移交——經常有群眾記錯了貴重物品放置的地方。
  還是在凌法村,還是修理連的官兵,就遇到過這種事情:
  那天早上,連長李文凱帶著隊伍剛一進村,一對老夫婦就顫顫微微地找來了:
  “解放軍同志,幫幫我們吧!”
  “老人家別急,慢慢說,有什么困難我們一定幫忙解決。”李文凱攙住老人。
  老人把戰士們帶到兩座嚴重向內傾斜的小樓間的一棟已經垮塌的老屋旁:這就是我們的老屋,老屋最西面的房子里有張床,床頭下面有只放衣服的箱子,箱子里放了一包錢,那是兒女們陸陸續續郵寄來的,還我們自己攢了幾十年的養老費,如果找不到,我們后半生就沒著落了……
  李文凱仔細觀察了一下:老人的老屋夾在兩棟嚴重向內傾斜搖搖欲墜的小樓之間,屋頂完全垮塌,四面墻體嚴重開裂,傾斜角度達70度。如果在大家進去搜尋期間發生垮塌,后果不勘設想。于是他將戰士們分作了三組:一組負責派出觀察員監視房屋異常,遇有情況馬上報告,警戒哨負責房屋周邊環境,禁止百姓靠近危房,禁止大聲喧嘩;二組進屋抬箱子,三組機動……
  二組陳林、王振龍兩名精干機靈的戰士從破損的窗戶內鉆進老屋內:屋內已經被垮塌的屋頂掩埋了大半,兩個戰士用鐵鍬刨開散落的瓦片,又抬開了一塊一百多斤重的預制板,終于找到了老人所言的那張床……
  就在這時,外邊的觀察員驚呼起來:“不好,有余震!”
  房屋劇烈地搖晃起來,屋頂的橫梁猛地砸下來,墻壁的磚頭嘩嘩地往下掉。陳、林兩位戰士雖然反應敏捷,幾步就竄了出老屋,可還是受了傷:陳林被磚頭砸中了頭,王振龍的腳和手臂也被劃了幾道口子,鮮血直流……
  “錢不要了,解放軍也是人!錢沒了還可以再掙,人沒了就啥都沒有了。”
  兩位老人死死地拽著李文凱的手哭喊起來。
  李文凱一邊安撫勸慰住老人,一邊讓衛生員給陳林和王振龍進行了簡單包扎處理,并讓他們撤下來休息。而陳、王二人卻不以為然:“在清平給老百姓清理廢墟時誰又沒有受過點小傷哩,現在里面的情況我們已經熟悉,再說這種余震我們經歷的還少么?”
  拗不過這兩名戰士,李文凱同意了他們所請,決定加上戰士隆青勝和自己,再次進入危房,爭取在下次余震來臨之前將箱子抬出來。于是官兵4人在老人的哭喊聲中再次進入屋內,又從頭開始,將殘磚碎瓦一塊一塊地清理出去,又拾開幾塊大型的空心磚,再將壓在床上的房梁推下去,把床周圍的雜物全部清空……
  可還是拿不出箱子——木箱被床緊緊壓住了。
  李文凱又鉆到了床下,讓3名戰士合力撐起床板,一點一點把木箱挪了出來!
  他們帶著勝利的神情抱著箱子走出老屋時,人人都舒了一口長氣。
  然而當老人把箱子打開時,所有人卻都瞠目結舌——箱子里空空如也。
  老倆口中的男主人猛然拍了拍額頭:
  “都怪我,老糊涂了,我記錯了,東西放在床的另一頭下面的鞋盒子里。”
  官兵們面面相覷……
  沒啥說的,他們又再次冒險鉆進危房一番尋找……
  終于,在床底一個鞋盒子里把一個黑色塑料袋找了出來……
  老倆口打開黑色塑料袋,一層一層打開外面的報紙,一疊一疊點清:10萬元人民幣。
  大家胸中的這口長氣,也終于可以徹底喘舒坦了。
  ……
  這樣的事情,雖然不算多,但只要有一件最后沒整清楚鬧明白,影響可就大了去啦!
  曾祥明政委所言的“細些,再細些……”,那還真是有預見有準備,不是婆婆嘴的絮叨。
  話又說回來,就算是婆婆嘴的絮叨,那不也是非常必要的么?
  很多時候,政治思想工作者,就是要長著一張婆婆嘴!
  

  
  經得起瑣碎,耐得住麻煩,的確是一種另類的考驗。
  二營五連官兵在為群眾從廢墟中清理財物時,遇到的是另一種情況。
  5月22日那天傍晚,五連政治指導員雍小波帶隊伍從柏林村執行任務歸來,看見一位老太太一個人在廢墟里翻來播去地尋找著什么。雍小波便讓隊伍停下了,讓兩名四川籍戰士過去跟著老太太了解了解:天都快黑了,您老還在廢墟里刨什么重要東西,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兩個四川兵跟著老太太后頭問了好幾遍,都毫無反應。
  好一會兒,老太太滿臉淚花折過身來,大家才鬧明白:老人家耳背,聽不清人講話。
  “老奶奶,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幫忙?”戰士們在老太太耳邊放大了音量。
  老太太張著缺牙漏風的嘴絮叨了好一陣子,大家才聽明白:這廢墟中有很重要的東西。
  “找!”雍小波命令道。
  天色已晚,雍小波叫兩名戰士在斷墻兩邊當觀察員,以防余震來了斷墻再度垮塌造成人員傷亡,一邊讓人跟老太太繼續聊著,確定要找的東西的位置,其他人則在清理廢墟,尋找著那些“重要的東西”……
  不一會兒,“重要的東西”開始陸續現身——都是些破舊的衣物和鞋子。
  大家啥都沒說,繼續在廢墟中尋找:對于一位孤寡老人來說,這些家當也是生活必需。
  “這是我兒子給我賣的……”
  老人捧著一雙灰跡斑斑的舊皮鞋喃喃而語——他的兒子已經喪生在大地震中。
  此情此景,讓大家看得十分心酸,雍小波拽住正從此路過的教導員那維東,向他匯報了老太太的情況。那維東默然半晌,在身上摸來摸去一陣子,摸出了一百元錢:“你身上還有錢沒有?我這里只有一百了,老人家實在太可憐了……”
  明白了教導員的意思,雍小波悄悄把班長、黨員們叫到一邊嘀嘀咕咕摸摸索索了一陣子。然后拿著一疊100元、50元、10元湊足的300元錢回來了:“教導員,就這么多了!這次出來得急,大家都沒帶錢出來,還有些零頭我沒要……”
  然而這位已被悲痛折磨得神情恍惚的老太太卻堅拒了這筆既菲薄又貴重的饋贈:
  “我不能要你們的錢,我死去的兒子要知道了也不會要!”
  老太太的“貴重東西”全都找出來了,場景卻變成了你來我往地相互推讓,老太太始終是一個“不要”,大家都也好言好語勸她“要”。然而連接上去幾個有口才的戰士都讓這位口齒不清的老太太一一給駁了回來,一些路過的老鄉也站在老太太一邊七嘴八舌地助陣幫腔;
  “你們解放軍為我們已經是盡心竭力了,就不要再破費了!……”
  “你們連生死都不顧了,我們不能要你們的錢!”
  “你們都是娃兒,都不容易,我們還有政府幫助,不怕的……”
  ……
  解放軍最后還是沒拗過“人民的力量”,這筆錢還是沒能如愿送出。
  鐵沒送出去,活兒又來了——隊伍正準備返回的時候,一名東北口音的大哥找來了:
  “解放軍同志,能不能幫我們推一下車。”
  “沒問題,走吧。”
  過去一瞅,什么“沒問題”呀,問題大了去了!
  這不是轎車,是兩臺重型吊車,別說半個連的人,就是來輛坦克也不見得能推動。
  看著官兵們一臉尷尬,那位東北大哥連忙解釋:“俺們來這疙瘩是清理房屋里損壞轎車的,本來挺利索的,哪知道路基太軟,這大吊車的一個腳架陷下去了,就側翻了個屁的!后面這輛是來吊第一輛的。請你們來主要是怕地基太軟吃不住勁兒,到時候幫忙加固一下地基……”
  噢,這么回事兒呀!大家舒了一口氣:
  “你們的吊車好新呀!”
  “那倒是,上個禮拜才出廠。”
  “才出廠就到這兒來了?”
  “這不是救災嘛,急呀!這車本來已經賣出去了,協議都簽好了。但這邊受災了,我們領導也顧不得協議了,一切為了災區嘛——嘿嘿,回去還得賠償違約金。這回調了5輛剛剛出廠的吊車,配最好的班子,急奔三天三夜趕過來,已經干了兩天了,誰知道今天出了這檔子事兒……”
  一小時后,吊車被吊了起來,很順利,官兵們基本沒出手。
  東北大哥抱抱拳:
  “不好意思,耽誤了你們這么多時間!”
  “沒什么,都是為了災區嘛,我們還得代表四川人民謝謝你們呀!”
  雖然勞累了一天,在回營的路上大家卻走得很輕快——大災中的大愛,真是讓人鼓舞。
  有人遺憾道:“剛才連人家是那里的都忘問了。只知道車牌是遼寧的……”
  教導員那維東一擺腦袋,冒出正確無比的一句鏗鏘之言:
  “哪里的?中國的!”
  ……
  那段日子里,全國人民乃至全世界人民都在給災區人民奉獻大愛。
  災區群眾的命撿回來了,剩下的災后的生活安置和“重建家園”的問題了。
  這事兒,當然需要全國人民的支援,也需要子弟兵的肩膀。
  “進村入戶”開頭那段時間,老百姓“住”的問題很突出。房子倒了,或成了危房,人們只能在野外露宿。那會兒帳篷很少,人們大都只能用一些塑料雨布、三色布一類的東西搭一些既遮不了風也擋不了雨的簡易帳篷。而有些老弱婦孺之家,就連這樣的棲身之所,自己也難打理好……
  炮團三連官兵那天在新開村替鄉親們從廢墟中清理財物,快到晚上才把活兒干完。
  正欲返回營地,一位中年婦女就追了上來:“同志等一等,能……能不能幫我一下……”
  政治指導員鄭立波讓隊伍停下,輕聲問道:“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么?”
  “同志啊,這次地震我家啥都沒有了,我一個女人家,啥都不能弄。我兒子跟你們一樣,  也是當兵的,現在在西藏,還是個二級士官,去年剛結婚,兒媳婦正趕上分娩,回娘家去了。兒子當兵走后,我丈夫又出了車禍,家里就靠我一個人開個茶館維持生計,現在房子也垮了,我連住的地方都沒得了……剛才給我我兒子打電話,兒子說有什么事情就找解放軍,他們一定會幫忙的,你們看,我現在就住那兒……”
  大家循著婦女所指望去:可不,一個搖搖欲墜的簡陋棚戶,四面透風。
  這還有啥說的?是親人,還是“親上加親”的親人有了難事兒!上吧!
  戰士們一擁而上,不到一個時辰,一個穩固結實的簡易帳篷弄好了。
  ……
  金花鎮玄朗村二組有位村民鄧大爺,家里沒有子女,就老夫妻倆。三營指揮連接力班長王利太帶著全班為鄧家清理廢墟時,要求盡量不損毀一根木材、一塊空心磚、一件家具,不管值錢不值錢,所有東西被清理出來后都要整整齊齊地碼起來,進行了分類歸置,以便重建時使用。完了還問鄧大爺:需不需要搭個帳篷?
  “我家沒有雨布,也沒有鐵絲……”鄧大爺哽咽著喃喃而語。
  這個不太好辦了,現在這種時候,雨布和鐵絲都要緊缺,哪兒都需要,不太好找。
  但王利太還是跟鄧大爺說了句硬話:
  “大爺放心,明天我們帶塊雨布來,一定幫你搭個結實漂亮的帳篷!”
  硬話說了,怎么兌現,王利太自己也沒把握——連隊剛轉場到漢旺,哪有多余的雨布呀!
  回到連隊,王利太盯上了蓋工具間的三色布。
  向政治指導員宰加勤請示并得到同意后,第二天一大早,王利太就帶著雨布趕到了鄧家。
  不巧,鄧家沒人。一直到晚上,把全村的老鄉家廢墟清理完了,鄧大爺夫婦還是沒回來。
  第三天,王利太又帶著全班人跑了一趟,終于找到了鄧大爺:原來昨天他親友家去了。
  鄧大爺老淚縱橫:“昨天怕下雨,沒回來!沒想到你們說到就要做到,硬是解放軍喲!”
  三色布的簡易帳篷搭起來了,鄧大爺的家具也搬進去了,有了家的模樣。
  ……
  再后來,援助帳篷陸續運來了,在災區群眾集中安置點搭建帳篷,也是子弟兵的任務。
  平整場地,挖排水溝,劃分區域,這些本來是這些常在野外駐訓的官兵們的拿手戲。然而這陸續運來的帳篷來自各個地區各個廠家乃至各個不同國家,規格很不統一,有些有比較詳細的說明書,有些則只有一張簡圖。還有那些來自阿拉伯國家的援助帳篷,那些文字大家瞅起來就象是天書,看來看去還是一腦門子漿糊,只好自己邊干邊琢磨……
  公勤隊官兵在大柏林村搭設帳篷時就遇到過這種事兒。
  場地平整和排水溝弄完了,帳篷也來了。大家打開包裝一看:說明書是一張簡易的結構圖和一些阿拉伯文字,看半天兒也不得要領,不知道該如何組裝。于是有人自告奮勇:先干起來再說,邊干邊學,熱炒熱賣,臨陣磨槍,不亮也光……
  折騰兩個小時,帳篷立起來了。大家很高興,一鼓作氣照著模樣搭了10頂。
  戰士李安又里里外外瞅瞅,覺得不對勁兒:這帳篷咋沒內層哩?
  再把說明書拿來一研究:沒錯,這帳篷還有內層。
  雖說沒內層也不怎么影響使用,但部隊干活有部隊干活的標準,那就是一點兒也不能差!
  于是又花了兩個小時,把搭好的帳篷拆開重搭。
  二營官兵搭建帳篷遇到事兒更離奇:有些國家援助的帳篷有頂沒有圍,就象一把大陽傘,有些國家援助的帳篷有圍沒有頂,就象一圈布圍幔。大家搭了拆,拆了搭,來來回回折騰了無數個回合,最后只好將有頂無圍的與有圍無頂的盡可能地合二為一,雖然規格尺寸不一樣,總算還是有了帳篷的模樣……
  ……
  除了這些事兒,官兵們還承擔了一個任務:在災區群眾安置點給群眾操持集體伙食。
  從5月下旬開始,炮團派出了部分后勤保障人員對清平鄉安置點為群眾“辦伙食”。
  軍隊給老百姓“辦伙食”,這是一件新鮮事兒,但在這回的災區,又是一件平常事兒。
  大批的群眾轉移出山時除了一張吃飯的嘴,啥都沒帶,吃喝拉撒都得靠地方政府來安排。這么多群眾,地方政府就是手忙腳亂也常常忙活不過來,而且老百姓也不能老是礦泉水就餅干或者老是大鍋清稀飯。災區群眾救濟和口糧分配本來就是一件很敏感很需要公信力的事情。毫無疑問,在這種時候,還是子弟兵的公信力最高。就連掌勺分菜,也很少有老百姓會有“大師傅分菜勺子抖沒抖顫沒顫”的疑慮……
  炮團出動了好幾臺炊事車對清平鄉災區群眾進行伙食保障,時間持續了一個多月。在這期間,他們天天凌晨早起晚睡,為這些無家可歸的災區群眾提供了一日三餐的熱食保障,還天天都要對就餐點的水源進行檢查消毒和垃圾清理。考慮到部隊最后還是要離開,他們還還手把手地為安置點的群眾陪訓了炊事員……
  有群眾很感既而言:“解放軍來了,我們的日子也好過了!你們沒來之前,頓頓只能喝稀飯,現在我們終于能夠吃上可口的飯菜了,太辛苦你們了!實在是太感謝你們了!”
  三營后勤分隊長楊明帶著七連炊事班班長唐偉及饒顯鋒、唐德金、梁偉、張正華等6名戰士負責3號炊事車的保障,每天要為七八百名群眾做飯,比在連隊辦伙食還要辛苦。但大家都覺得這是在為災區人民盡微薄之力,不光是沒有一個同志有過二話,而且還盡可能地把工作“做得細一些,更細一些……”,盡可能地讓群眾滿意……
  剛開伙的那天,炊事班長唐偉看見有老人端著就著一袋榨菜在下飯,便問道:
  “老人家,你咋不吃我們做的菜哩?是不是我們做得不合你的口味兒?”
  “不是不是,我是吃素的,不吃豬肉,也不吃大蒜和蔥……”
  唐偉一臉歉然:“對不起對不起,怪我們工作做得不細,您老連頓飯都吃不好……”
  “快別這么說,你們已經做得太多太好了,我們能有香噴噴的米飯吃,已經很知足了!”
  老人比唐偉還要歉然。
  從此后,但有葷菜的時候,唐偉等都要為這些老人另炒一鍋素菜。
  有群眾不滿意了:“這都啥時候了,還有這么多講究?怕解放軍還不夠辛苦是不是?”
  唐偉還得安撫:“別這么說,這是我們的義務,按我們的條令條例規定,要尊重各民族各地區的風俗習慣,在我們自己的官兵中是這樣,對老百姓更應該是這樣,我們有責任有義務讓每一位鄉親都吃飽吃好……”
  6月30日后,當地政府接替了保障任務,鄉親們都要集體簽名,為戰士們請功。
  


  

  在結束“拯救生命”階段后的那段日子里,最沉重的任務還是“卸板房”。
  炮團有不少官兵都跟我說過在綿竹火車站“卸載活動板房”的感受:比起在“死亡峽谷”里救人來,沒那么多擔驚受怕,不會直面死亡威脅,但太勞累,太漫長,太磨人。晝夜不停爭分奪秒地的裝卸,人人都疲憊至極,經常是“站著就能睡著”;在“死亡峽谷”里團隊基本上沒有傷亡。而在綿竹火車站卸裝板房期間,大部分人都或被鋒利的板房組件劃傷過,而傷得較重縫過針的,就有不下數十人之多……
  全國人民都在支援災區,活動板房被火車源源不斷地拉來。拉來就得趕緊卸載,拉走。不能積壓,不能堆積,各個災區群眾安置點都眼巴巴地候著,官兵們也只能在車站隨時候著、干著,可以人候車,不能車待人,全天24小時晝夜輪班連軸轉,一折騰就是40多天。
  5月21日,炮團一部緊急趕赴綿竹火車站,團長周洪許親自作完動員后問道:
  “如果連續作戰,只利用卸貨和裝載的時間休息,大家能撐得住嗎?”
  “能!”大家想也沒想,口中就蹦出了這個字眼兒。
  ——大批群眾轉移出山后的情況大家都看到了,任務的意義根本就勿需解釋。
  “你們的任務很重,卸載時一定要注意安全,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有!!——有!!!”
  這一干起來才知道,這活兒可真是不好干。
  構建活動板房所用的活動板都是用鋁合金制成的,棱角十分鋒利。由于災情重時間急,這些板房組件在廠家一下生產線來不及作安全包裝就裝車啟運了。在到站卸載時為避免損壞,也沒法使用叉車、吊車等大型裝卸機械,而只能依靠人力資源。如此當然也就大大加劇了官兵們的勞動強度和工作節奏,徒手搬運時常常被組件的棱角劃傷……
  應該說炮團各級指揮員對防止安全隱患和減少負傷作了很多預防性工作,裝卸前干部們都要自己上去先試一試,找出最安全也最有效率的工作程序。在裝卸期間,各單位還多次召開安全形勢分析會,不厭其煩地開展思想教育和安全教育,要求每一單位都“卸前有要求,卸中有強調,卸下后有講評”。但在這樣持續時間很長而勞動強度很大的艱巨任務中,戰士們哪怕是再小心留神,還是沒法避免不斷出現的傷情……
  炮團指揮連官兵們自撰的《抗震救災紀實》有如下記載:
  
  活動板房的邊緣很鋒利,卸載時受傷在所難免。在卸載板房基本90%的同志有過受傷的歷史,其中縫針的就有13人,縫的最長的是報話班戰士聶茂軍,縫了14針,其次是六班戰士楊雄洲縫了9針,其他戰士最少的也是3針以上,許多戰士受了傷縫了針,卻不下火線,堅持在自己的崗位上。在卸載鋼架結構時,任務異樣繁重而又危險性大,加上從悶罐車廂卸裝時抽出的難度較大,極容易劃傷人員,鋼架的重量較大,受場地限制,人員不宜展開,也給卸載任務帶來極大的安全隱患。
  
  其他各營連的情況也大致相似,幾乎每個營連都有縫過針的官兵。
  然而他們的工作效率也是非常的驚人,大家伙都卯足了勁兒比著傍著干,三營七連官兵兩個晝夜卸載了25個車皮,九連官兵在38小時晝夜不停卸載了30個車皮,八連官兵很快就以“36個小時卸載50個車皮”的成績刷新了他們記錄,而四營十連官兵一個晝夜裝運了300輛汽車的板材……
  而炮團指揮連官兵則在6月23日將這個記錄又一次改寫:
  
  這一天對我們每個官兵來說是一個最為難忘的日子。起床的哨聲剛響過,參謀長的通訊員就把連長指導員叫去開會安排本天的工作。“今天的車皮很多,各單位動員好,確保好安全”,會議結束時,參謀長給連隊干部打了一針預防針。7點30分部隊按要求帶到卸載站臺,當我們看到停在火車站的三列火車就明白了今天的任務了。一樣的分工,一樣的任務,不一樣的數量,戰士們已經熟悉也習慣了這里的一切。24日零晨4時00分,任務完成。全天共卸載板房62個車皮,全連官兵平均每1.7個人卸一車,這一天我們刷新了卸載板房最多的記錄,創造了兩人一天平均卸載一火車皮的歷史。
  
  有一次我到炮團去蹭飯,專門到火車站跑了一趟,不巧的是那天下午沒有運板房的列車進站,所以也沒有瞅見他們干活的場面。不過正好碰見了炮團黃建中參謀長和四營陳勇營長,在跟他們一起侃大山時,旁邊幾位天津城建集團的志愿者都在翹大拇哥:
  “炮團這些兵干活兒,個個都如狼似虎!要真打仗肯定了不得!”
  其實這些兵既不是狼也不是虎,而是人,是一群20歲上下的大孩子。這種超負荷超強度工作的后果是官兵們疲憊至極:為省去路途中的時間,他們吃在車站,睡在車站,累了就在路邊坐一下,困了就找塊草席在轉運場里睡一會兒,顧不上地上是否干凈,也顧及不去想能睡多長時間,找件雨衣裹一裹,只要能躺下就能睡著——有時候甚至站著就能睡著,冷得直打哆嗦瞌睡也醒不了,……
  那時候,對很多官兵來說,有一領草席迷糊一會兒,那就是找到了“最幸福”的感覺:
  “如果有人問我現在最需要什么?我就要一張床。”
  有一次,一位來自江蘇的志愿者司機進場來拉活板板房,官兵們如狼似虎地一會兒就把車裝完了,司機回過身剛想說兩句感謝之辭,話卻被噎在嗓子眼兒里了:這才眨個眼的功夫,適才還“如狼似虎”的官兵們已經橫七堅八躺了一地,轟轟烈烈地地扯起了如同雷鳴一般的呼嚕……
  司機潸然淚下:“你們這是干什么呀?真是不要命了!”
  他還沒有看見更令人心痛而又心酸的一幕:汽車連一位叫馬洪勇的戰士輪班回來在帳篷里倒頭就睡,外邊滂沱大雨把帳篷里灌滿了雨水把他都給泡了半截了,卻仍然沒能把他從這場難得的好瞌睡中給泡醒。參謀長黃建中進來看到了這一幕真是又心痛又為難:叫醒他也不忍心,不叫醒他更不忍心。
  當然最后還是只能硬著心腸將他叫醒……
  很遺憾我沒有機會瞅到了他們干活的場面,但卻聽過很多人一邊流淚一邊夸贊他們:
  “那些娃娃兵,硬是不得了!”
  ……
  7月2日,炮團官兵們結束這場“板房大戰”時,共卸載轉運了10余萬套板房。
  綿竹市活動板房搭建總指揮、副市長傅利民由衷地對炮團官兵們感謝道:
  “沒有你們的貢獻,我們絕對難以如期完成搭建板房計劃。你們是真正的鐵軍!”
  ……
  “板房大戰”結束后,炮團在災區又繼續轉戰了一個多月。
  這個時期他們的主要工作,是在漢旺、板橋、新市等鄉鎮協助地方政府開展災后恢復重建。其間,他們除了承擔了東汽廠家設備清理、廠區重建和廠區家屬區護衛執勤的任務外,還在板橋、漢旺、東北、新市等鄉鎮協助地方政府開展恢復重建工作。
  炮團三連官兵們自撰的《抗震救災紀實》記錄了他們在東汽恢復重建中的情況:
  
  國企是國家血液的源泉。東汽是我國的重點國營企業,擔負任務重,科技含量高,設備資源獨特,是我國輪船和大型發電機核心部件的生產基地,其意義重大。然而在這次地震中東汽損失慘重,主工業區幾乎全部被毀,恢復了兩個月,也只有一條生產線能正常投入生產……廠部無奈之下決定將工廠遷到德陽市新工業區,我營奉命協助東汽盡快完成搬遷任務,在整個過程中,電纜線是比較關鍵也是唯一需要多人協調完成的一環。我連主動請纓,擔負起了這項工作,由于工廠是依山而立,地勢起伏較大,有“花園式工廠”的美譽,能源部在埋電纜線時就沒有想過要把它拉出來,防盜也為了美觀,他們埋得很深,有的地方甚至有一米深,再加上鋼筋混泥土的加固,挖掘起來異常困難……可是解放軍總能創造奇跡,我連戰士克服了天氣暑熱的不良影響,利用大錘,鋼釬,鐵鎬,鐵鍬等簡易工具,完成了機械無法完成的工作。
  配電房的外面全是用二十多公分厚的鋼筋混泥土鑄成的蓋子蓋上的,密而無縫,無從下手,而這里是整個電纜線的源頭,必須把它撬開才能拉出整條線,面對困難,我連駕駛員---湯世占同志讓大家散開后,拿著大錘就砸,想看看那里有松動或脆弱的地方,勁已用盡,汗也流了一身,可地卻絲毫不動……無奈之下大伙一起動手,用鋼釬撬,用鐵鎬挖,用大錘砸,叫喊聲一陣接著一陣,戰士們都汗如雨下,在困難面前我們斗志不減,終于,在“一二,一二……聲中”,地面經不住長時間的猛力敲打,露出了縫。戰士們都興奮不已,改為用鋼釬往縫里撬,白忙活了一陣,鋼釬也斷了好幾根,可地面卻依然如故,令人喪氣。這時指導員鄭立波來了,在他的正確指導下,排長帶頭用鎬把蓋子周圍的水泥一點一點挖掉,終于蓋子松動了,在大家的同心協力下,蓋子被撬起來推在邊上了,同志們都累得坐在地上,這時二級士官湯世占說頭有點疼,回頭一看才知道他的頭上被濺起的水泥塊扎破了,而他一心想著怎樣才能把蓋子打開,以至受傷了卻渾然不覺,清理好傷口后又繼續的投入了工作之中,戰士們深受老士官感染,干得也更加賣力了,經過近兩個小時的不懈努力,我們撬起了所有的水泥蓋子,電纜線完全的展現在我們的眼前。
  在拉電纜線中同志們更是表現出了高度的團結精神,連長馮榮親自考察環境,制定出詳細的拉線計劃,防止了窩工,做無用功等情況的出現。電纜線經過很多臺階,有的是裂開的,介于滑坡的邊緣,墻上寫著鮮紅的大字:小心滑坡!為了避免危險情況的發生,連長采用每隔兩米一個人的方法,既防止因拉動而山體滑坡,也保護了電纜線不受損壞。連長觀察情況后問道:準備好了嗎?同志們手握電纜齊聲說好,然后連長喊著口令:一二,戰士們一起喊:起!就這樣,在一聲聲的口號中,我們完整的拉出一根根電纜線,在這5天時間中我連每天拉出一根線,每根線800米,總計4000多米,給東氣的能源裝備轉移節省了寶貴時間。除了拉線,我連還根據廠方需要分成幾個小組,分別幫助車間搬運設備,搭鐵架等工作,為東氣的順利生產和搬遷提供了有力保障。革命軍人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我們奮戰在救災一線,也活躍在災后重建的鐵軍之中,只要祖國需要,我們義無反顧,眾志成城,定將完成祖國交給我們的任務,用鮮血和汗水鑄成祖國的鋼鐵長城。
  
  這里需要說明的是:5月14日炮團到達東汽時后,當天下午就接受了轉赴清平山區救災的任務,這引起了一些不明就里的東汽職工的誤解甚至不滿。如今時隔一個半月,炮團又回到東汽執行任務,東汽一些干部職工剛開始的態度也并不是十分熱情,甚至還持有“過去時”的看法甚至不滿。
  這也難怪,雖然漢旺與清平就近在咫尺,但炮團在那里所承擔的艱巨任務所經歷的生死考驗,卻很難被震災發生以來就淹沒在自身巨大傷痛中的他們所關注所知曉——那一段時間,漢旺鎮遍地都是救援部隊,番號代號一大推,哪支部隊去干什么了,哪支部隊又干了什么,要不花點功夫用點心思去了解,根本就整不清楚鬧不明白。
  有些事情,站得近的比站得遠的,還不容易整明白——所謂“燈下黑,火邊暗”。
  然而炮團的部隊在東汽干了兩天活兒,這“燈下”也不黑了,“火邊”也不暗了。
  人家服氣了:這“烏蒙鐵軍”,就是不一樣!
  炮團的官兵,干活如狼似虎,殺氣騰騰;執勤一絲不茍,彬彬有禮。廠方但有需求,官兵們總有求必應,從不講價錢;再熱的天兒,執勤時那軍容軍姿都是筆挺;廠區的那么多責任區執勤點,不管環境條件多么惡劣,人家總能盡一切可能當自己家園一般地去美化得漂漂亮亮;帳篷里的內務永遠是整齊劃一,方方正正;一受領責任區的相關任務,就是根雞毛也變成了令箭,馬上就制定和反復演練各種預案,做到心中有數……
  比如家屬區的警衛護衛任務吧,原來屬于保安的活計。可人家這支正規軍操持起這活兒來,絲毫也沒有過嫌棄之意,雖然已是無人居住的危樓,可人家天天定時巡邏,從不間斷。遇上有些沒帶證明要進入宿舍區的人,總是耐心勸阻,說明道理,既或遇上有人出言不遜,仍然有耐心有涵養,態度雖然堅決,舉止卻不失禮貌……
  在災后恢復和重建的日子里,真還有些不法之徒到處收斂不義之財。除了小偷小摸打那些危房廢墟中的財產的主意外,還有一些膽兒大的主兒,盯上了如東汽這類國有大企業的那些“國家財產”,如電纜、光纜、機械零部件等等“大家伙”——有些地方甚至還出現過打著“志愿者”旗號的的盜竊團伙……
  團指揮連官兵在執勤中就曾經多次趕走嚇跑過許多盜賊,有一次還活逮了兩個。
  那是7月24日晚上,正在9號執勤點的執勤的戰士李濤接到老百姓的報告:圍墻外有3名盜賊正想把偷來的東西裝走。李濤馬上用對講機向排長王兵作了報告,王兵一邊組織人員向墻外包抄,一邊用電話向連長王燦請示,王燦馬上按預案向臨近的7點執勤點發出命令:全體出動,向9號執勤點外墻外目標實施合圍……
  20多名官兵靜悄悄地向目標合圍,盜賊卻渾然不知。
  “你們想干什么?”看看差不多了,連長王燦起身大喝。
  倆盜賊猛一激靈,剛一跳起來想發動摩托車,20多名官兵的手電筒已經將他們罩住了。
  盜賊們眼花撩亂,一屁股蹲在了地上,乖乖就擒。
  送住公安局一審,盜賊供認不諱:均系慣犯,有過勞教史,其中一名還在東汽當過保安。這回是利用對廠區內情及地形熟悉之便,盜走了一大堆光纜錢,已經從圍墻里扔到了圍墻外,適才是正準備轉運下山,沒想到卻被一群正規軍弟兄們給逮了個正著……
  為東汽挽回經濟損失5萬元。
  錢倒是不多,但對盜賊們的警示作用,那是大大的!
  


  

  打從跟炮團扯上緣份那天起,我還多次跑到綿竹去蹭過他們的飯。
  “蹭飯”當然是玩笑話,主要還是想多多了解一下這支團隊。
  那段時間里,雖然沒了“拯救生命”時期的緊迫,但炮團部隊好象一點也沒有顯出輕松的狀貌來——即或是在結束了“板房大戰”之后也是如此。在沒有急迫任務的時候,他們仍然在盡一切可能,切切實實地“把工作做到災區群眾的心坎上”。有一次我去“蹭飯”路過板橋鎮時,就聽老百姓訴說過炮團在那里做過的“新鮮事”——“一對一”。
  到了炮團,曾祥明政委對我詳細介紹過這個“一對一”,其具體內容是這樣的:
  
  一名常委幫扶一個孤寡:團黨委9名常委委員每人定點幫扶一個孤寡老人,或者孤兒、孤殘和軍烈屬,常委崗位變動時,幫扶者與被幫扶者簽訂長期“幫扶合同”,接任者繼續接替幫扶措施;
  一名營職以上干部資助一名學生:團隊39名副營職以上干部,每人在災區聯系一名貧困學生進行資助,一次性拿出月工資收入的10%,幫助購買書包、書籍等學習用具,補助其基本生活,并建立定期聯系交流制度;
  一個連隊幫助一個村莊:全團16個建制連隊分別就近選擇一個受災村莊,協助當地政府搞好災區重建。幫助災民搭建帳篷、搬運物資、清理危房、搶修道路和安撫群眾。力所能及解決實際困難;
  團隊援建一所學校:團隊自籌資金30萬元,協助地方政府有關單位,在板橋鎮援建一所“八一”希望小學,學校教室、宿舍的修建,一次性配齊所需課桌(椅)、文體學習用品、床鋪等學習生活設施,為災區中小學生提供良好的學習生活環境。……
  
  這些事兒,樁樁件件都很實在,而且樁樁件件都落實到了位。
  你說說,對這樣一支軍隊,對這樣一個團隊,老百姓會有什么的口碑?
  有一次,我與炮團保衛股長梁志等到清平安置點回訪群眾,一位老太太迎上來就唱開了:
  
     共產黨愛人民,
     解放軍是親人;
     地震無情人有情,
     烏蒙鐵軍是我們最可愛的人。
     ……
  
  這是用當地羌漢民歌調填的詞——清平山區是羌漢群眾的聚居的地區。
  說實話,如果在平常聽到這些老得掉牙的唱詞兒,很多人包括我本人在內,都會嗅到那曾似相識的“假大空”的味道,可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氛圍中,你還不能不承認,這位老太太唱出的是清平山區那些樸實的羌漢群眾發自內心的聲音——在深山中生活的他們,在遣詞造句上是常常是不會“與時俱進”的。而且不光是這些詞兒,就連“村組”這類的“改革開放”后的行政組織和“村民”等等稱謂,在許多鄉村群眾口中,就仍然停留在“過去時”:“大隊”、“生產隊”、“社員”……
  這里順便說件事兒。周洪許團長帶領部隊和群眾順利出山后,我曾經在我的網絡博客上發過兩篇介紹他們事跡的文字《“烏蒙鐵軍”,就是能打仗!》和《突圍,32小時……》,引來了許多網友的關注。其中一位曾經旅居日本的網友告訴我,他的日本一些朋友曾經向他質詢:為什么看不到解放軍救助藏族羌族群眾的畫面?阿壩不是藏族羌族自治州么?是不是解放軍只救漢族群眾不救少數民族群眾?……
  這個問題提得夠搞笑的了!不過也可以理解:上半年“拉薩騷亂”后“藏獨”生出了一大堆事兒,又是喊“獨立”又是攔圣火,鬧哄哄的整得滿世界的布爾喬亞們都認為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不知道是咋在虐待少數民族同胞哩!其實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呀!人民解放軍是全中國人民的子弟兵,并不單單是某一個民族的子弟兵,哪有過什么只救誰不救誰的事兒呀?比如炮團,就是一支包括漢、回、藏、羌、彝、白等多民族同胞組成的團隊,僅我所知,炮團政治處主任王敬斌就是回族,二營政治教導員那維東和三連連長馮榮就是白族,象次旦晉美、多吉次仁這樣來自西藏的藏族戰士,就有十來個……
  這次震災發生的地方,主要是岷江峽谷及其以東的區域,這里是漢、藏、羌民族的聚居區,民族文化的融匯交流非常密切,少數民族同胞平時著漢裝的很多,所以在救災之初的電視畫面上,的確也沒有多少著民族服裝的災區群眾出現,可并不意味著他們沒穿民族服裝他們就不是少數民族呀?比如炮團那兩天轉移出山的數千群眾中,就有一半以上是羌族群眾……
  其實,少數民族群眾往往跟解放軍的感情更深!比如在我的藏族小兄弟南木爾呷的家鄉四川理縣災區,當“金珠瑪米”們要沖過滑坡塌方險段去救助群眾時,藏家父老鄉親們躺在地上抱著他們的雙腿不讓他們冒險前進,雖然滑坡塌方那頭還有他們自己的親人急待救助……
  炮團官兵在花石溝救援時,也遇到過這種事情。
  子弟兵與老百姓這種“血肉相連”,洋布爾喬亞們整不明白,土布爾喬亞們不想明白。
  那天在清平鄉安置點,我們還先后遇見了給炮團帶路進山的清平鄉派出所警官孟俊和他的父親——他們也是羌族同胞,16日那天出山時,孟俊父親的肩膀被飛石砸傷,后來是一群“當兵的”把他背出“死亡峽谷”,這才得以逃生的。他們父子倆都對我們提出了一個要求:能不能替他找到這些“當兵的”,他們要當面謝恩……
  很遺憾,孟俊父子的這個要求我們迄今也沒能完成:炮團沒有誰來認領這個功勞。
  當然也不能排除這些“當兵的”是其他部隊的官兵——那天在峽谷里少數空降兵官兵。
  這位孟俊警官也是一位值得一提有著“大愛”的平民英雄,他在清平鄉群眾中很有口碑:震災發生那天他奉命出山報信,從震塌的房屋中跑出來的母親哭喊著拽住他的衣襟死死不放,一定要讓他先回家。他流著眼淚硬把母親的手掰開——還帶下了一縷衣角,還是頭也不回地沖進“死亡峽谷”,去履行自己的使命。我們見到他那天,他還在清平鄉安置點忙活得不可開交,都還沒來得及回去看一看受傷被救的父親……
  ……
  多次到炮團蹭飯后,對這支團隊的兩位主官,我有了更為深刻的印象。
  有一次去蹭飯,正好碰見了德陽市消防支隊羅江大隊的陳懷清教導員——也就是我在前頭講過的那位在震災中立了功還“一臉苦澀”的“救人英雄”,原來他是炮團周洪許團長的中學同學,畢業分手后已經有快20年沒有見過面了。周洪許團長出山后的那幾天,他正好帶隊伍到漢旺來執行任務,在救災指揮部無意間聽說了炮團和那位碩士團長的名字,馬上就著急忙慌地攆到了炮團駐地,一見面才知道真就是自己那位闊別已久的老同學……
  陳懷清教導員在對我發過那番“苦澀之言”后,還特別向我介紹了他的這位老同學從軍前那令人感慨的特殊身世:重慶萬州農家子弟,自幼聰穎好學,但家境貧寒,學業延續頗為艱難,全賴父親在山城當“棒棒軍”籌攢學資才得以完成高中學業;原本“考清華北大絕對沒有問題”,卻因不忍累及漸趨年邁的老父而攜筆從戎,報考了勿需巨額學資的軍校……
  “洪許每次回鄉省親,都要摸著老父扛‘棒棒’的肩膀流淚……”陳懷清說。
  雖然對那個讓很多窮孩子讀不起書的“教育產業化”深惡痛絕,但聽了這事兒我可真是發自由衷地在心底暗暗慶幸了一番:這“教育產業化”千不好萬不好,可是在不經意間以其傲岸的隱形拒斥向人民軍隊輸送了一位優秀指揮員!從那兩所最牛的學府里的確走出過而且還正在走出了為數可觀的“社會精英”——其中也不乏真正的社會棟梁,但也必須承認:他們很難象人民解放軍這所世界上規模最大也最著名的“大學校”一樣,大批量地產出而且還在繼續產出最勇于擔當和最能夠擔當的賢者勇者智者乃至雄才偉略者,這可是這世上最酷最酷的男人群喲!……
  我跟周洪許團長多次交談后的感覺是:龐龍副政委所言不虛,這位團長很有想法。
  對于炮團半年之內參加的兩次救災行動,這位軍事指揮員都有自己眼光獨到的總結與反思,對于團隊將來“執行多樣化軍事任務”和“非戰爭性軍事行動”,也有很多具體的設計設想,甚至還有一些馬上就可以操作起來的具體辦法和措拖。比如這次炮團第一天到達漢旺時因缺乏專業工具因而影響了救援效率的痛憾,在他的心中就產生出了這樣的反思:云南也地處地震帶,部隊將來承擔類似的“非戰爭化軍事行動”概率很大,應該想辦法與地方政府協調配合,為團隊配備這樣的專業工具并進行相應的應急訓練,至少部分地承擔起“專業隊伍”的職能。而且不光是針對地震,還應根據各類災情將各種專業工具分門別類,作出應對各緊急情況的各種配置預案……
  曾祥明政委也給了我極其深刻的印象:四川廣安人,國防大學碩士,睿智,機敏,寬厚,思維活躍,慮事周密,言語樸實,有比較豐富的心理學和管理學方面的知識積淀,對團隊干部和許多官兵的情況了如指掌。在救災中的政治思想工作中總是“先想一步”和“先行一步”,特別強調“組織工作”做得前頭,“細些,更細些”——比如在結束“拯救生命”階段的任務后,他們就分批安排了團隊那50名家在災區的官兵“回家看看”,而且還盡可能地給予實際幫助。比如七連連長孔飛的家就在離漢旺不遠的九龍鎮,團首長們親自去看望后,還為老人配齊了鍋碗瓢盆等生活必需品……
  從炮團官兵中我耳聞過甚至還親眼目睹過這位政治工作者的組織指揮能力。
  有炮團官兵告訴我,第二梯隊突入金花那天晚上,很多年輕戰士剛看到血肉模糊的遇難者遺體都很緊張很害怕,而那天晚上曾政委作戰前動員時,旁邊就是一具尚未挖出來遇難者遺體,我們看見后緊張害怕的心情就解脫了一大半,……
  后來曾政委很坦率地告訴我,其實他當時并沒有發現這具遺體。
  然而我還是相信,他既或是知道也會繼續他的身體力行:這無疑是對官兵們最好的戰前動員
  殊為難得的是:這位團政治委員雖然比周洪許團長年長幾歲,資歷閱歷也要老些,卻總是很坦然地讓聚光燈打在這位比自己資歷更淺年紀更輕的軍事主官身上。團隊后來回到曲靖駐地開始表彰評功時,也是這位團政治委員在團黨委會上率先提議:從自己開始,開展“上級向下級傾斜,機關向基層傾斜,干部向戰士傾斜”的“讓功活動”……
  部隊有句老話:仗好打,功難評。在炮團蹭飯期間,我跟許多官兵作過這方面比較坦率地交流。我很欣慰地看到,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把“功勞簿”上的事情看得比較淡:能參加這么大一場救災行動,經歷了那么多艱險磨難,還能平安回來,那就是千好萬好!而這種淡泊于名利的感覺對他們中的很多人來說,并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找到的:功勞簿的背面是很現實的利益,對于那些將要退伍,需要尋找一個理想職業的戰士們來說更是如此……
  所以我常常想,地方政府在接收安置部隊轉業退伍官兵的時候,能不能稍微靈活一點?“功勞簿”上那個名單是很短很短的,但戰士們在災區人民中播下的口碑卻是很多很多的!能不能在安置工作中,“細些,再細些”,盡可能地給那些來自農村的,家境不好的,身體有傷殘的官兵們,稍微多提供一些機會呢?……
  我最近一次到炮團是在他們回到曲靖駐地之后,那會兒他們在進行“評功讓功”活動的同時,也投入了緊張的軍事訓練——10月間,他們將到野外駐訓實彈射擊。“救災不忘訓練”,早在綿竹救災后期,他們的指揮分隊就已經因地置宜開展起了各種訓練活動,團隊還專門從地方院校請來了老師,在干部戰士中開設了各種專業技術講座……
  雖然不能預知他們這回實彈射擊的成績,但看到官兵們對自己軍事技能所表現出來強烈自信心,我相信他們也能象在救災中的表現一樣:不辱使命。因為,這支團隊在此前的軍事訓練和演習中的表現已經足以說明一切——有人說啦:這支部隊搞訓練,那是“狗攆鴨子,呱呱叫!”
  炮團部隊是8月22日從災區撤出的——他們是最后撤出災區的部隊之一。
  那天我沒能趕得上去送他們,據說送他們的老百姓很多場面也很熱鬧——我完全可以想象出那種場面會是什么樣子了。雖然他們的行期保密,我在電話中怎么著套磁也沒能套出來,但象這類當地老百姓人人都在關注的事情,想瞞也是瞞不住的,而且會一傳十十傳百,如同滾雪球一般,只會越滾越大……
  事實也的確也是如此——有朋友告訴我,那天老百姓把部隊圍得差點兒就走不了路。
  呵呵,這支軍隊最招架不住的,就是老百姓! 
  有一次在炮團蹭飯時,我與清平鄉一位酒醉心明白的村長相約過“君子一諾”:
  “你來給他們樹碑,我來給他們立傳!”
  村長慨然應諾,跟我一樣,孚一大白,一干而盡!
  3個多月后,我終于以我這篇粗陃的文字,踐行了我的承諾!
  我期待著,在恢復重建后的清平山區,看到鄉親們為炮團,為人民解放軍,刊立的豐碑!  
  
  

后記
  


  在寫作這篇紀實的當間,我曾讀到過一篇“災后反思”的文章。
  文章作者聲稱:我國應建立常備救災體系,不要動轍就動員精銳部隊救災。
  我不禁啞然失笑!這肯定是一篇書齋學問家在書齋中碼出來的文字,貌似有理卻毫無道理,貌似深沉卻并無深度,基本上“無的放矢”或“造的放矢”,沒有任何實際操作性可言:不知道這世界上哪個國家會為應對這種高強度而又低概率的重大自然災害建立數量、規模和耗資都如此龐大的“常備體系”?象5·12汶川大地震這樣的非常災害非常事件,本來就需要對國家綜合力量實行非常動員非常集結,這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天經地義順理成章的!更何況本身就是我們這個社會主義國家力量重要組成部分的人民解放軍!——再何況,就算真要建立這樣一個“常備體系”,人民解放軍也必須是,而且必定是這個體系中最具突擊力、最具組織力、最具感召力的一支隊伍。
  這是一支不可替代的中堅力量,而和平年代對這支中堅力量的最大洗磨,就是救災!
  一位網友寫下了這樣一篇文字:
  
  在我們的記憶里,解放軍從來都不缺少榮譽。世界上能打的軍隊很多,不怕死的軍隊也很多。解放軍里出過不少用胸口堵槍眼的英雄,然而其他軍隊也有,本人就從正式出版物里就知道,至少蘇聯紅軍和“日本皇軍”里都出過堵槍眼的兵。最怕死的美軍里,也從來不缺英勇赴死的飛行員和水手。
  然而解放軍有一樣榮譽,的確沒有其他軍隊可比,這就是救人。在這個世界上,要評選最能砍人的軍隊可能比較爭議。要評選最能救人的軍隊,怕是沒誰能和解放軍相比。
  軍隊的存在就是為了砍人,自古如此,惟獨解放軍擅長救人;世界上幾乎所有軍隊在倒霉的時候都會掠食于民,而且不分敵國本國,惟獨解放軍會主動餓肚子。
  如今洋人軍也開始學著救人了,經常要弄點人道主義援助之類的花樣,不過總是要開著鐵甲車端著花機關去搞,動不動還要放幾槍;被救的經常不領情,要丟臭雞蛋。丟臭雞蛋還是好的,在很多地方是要丟手榴彈的。解放軍也被丟雞蛋,卻是熟雞蛋。
  我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大難臨頭,大批解放軍舉著鐵鍬棍子沖鋒舟出現。這個時候我們會忘記他們是20上下的孩子,忘記他們也是人肉做的,忘記他們也會疲勞也會疼痛。我們會很習慣于被他們拯救,被他們保護。但是必須記得,在解放軍存在的歷史以前,任何軍隊都是沒有這種業務的,尤其是中國的軍隊。
  這并不說明解放軍不重視砍人英雄,實際上雷鋒和黃繼光在軍史里的地位是等同的。這只能說明存在一個巨大的“陽謀”:讓每個追求榮譽的解放軍官兵都相信,救人也是很拉風的事情,很牛B的。
  于是,我們看到孤身的徐洪剛們撲向尖刀,我們看到成建制的解放軍官兵撲向山火撲向洪水撲向亂石滾動的廢墟,我們看到沒了建制的解放軍官兵餓著肚子看災民狼吞虎咽。而這個時候的解放軍官兵們還牛B得不行。
  那么,是誰給解放軍開創了這樣的業務?是誰讓一支軍隊習慣于砍人救人兩手抓、兩手都要硬?是誰給解放軍洗了腦筋,讓他們虔誠地相信自己有義務去拯救草民的性命,即使對方是異國公民?是誰讓這支強悍的軍隊相信一個死于塌方的小兵也是英雄?數十年后這支軍隊又出了另一個矮小的士兵,他連戰場都沒有上過最后死于車禍,誰讓他們相信這個人也是英雄并且值得頂禮膜拜到永遠?
  
  答案是很顯然的:是這支軍隊的創建者締造者們,賦予他們這樣一個使命這樣一個傳統。
  再統而總而言之,就是他們軍歌中形象而又凝練地唱出的:毛澤東的旗幟高高飄揚!
  這是一個代代傳承的傳統,它系著人民軍隊的生命人民軍隊的魂魄!永遠也不能丟!
  說到“精銳部隊”,我想到了行頭并不漂亮的炮團,不知他們算沒算在這位作者所言的“精銳部隊”之列。但在我的眼中,乃至許多災區群眾的眼中,他們就是人民解放軍一支真正的“精銳部隊”,鐵血之師!演習場再逼真,也還是脫不了演戲和作秀的成份,真正的戰場才是最嚴峻最無情的考場!次在復雜地理環境條件下的抗震救災,對國家對軍隊都是一次重大而嚴峻的考驗!對所有參戰部隊來說,這既是一次考驗,也是一次機會!實際上就是戰爭,就是打仗!這里就是真殺實砍的戰場,這里就是嚴峻無情的考場!而一支中國老百姓的部隊,得到了中國老百姓的由衷贊嘆,這就是對他們的最大認同,最高評價!
  在本書寫作中,我得到了炮團周洪許團長、曾祥明政委等官兵大力支持,炮團所在師政治委員高偉、副政治委員龐龍也給予過我極大的鼓勱,同時還得到了中國科學院成都生物研究所、云湖國家森林公園、清平鄉政府、清平磷礦等地方單位和地方政府有關人員的熱心幫助,在此向他們忱致敬意與謝意!
  還有曲靖的擁軍模范,炮團的“鐵桿擁躉”賈紹華、王麗夫婦,這兩位已經轉業到地方工作的老兵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很快就成了聲氣相投的好朋友:炮團到綿竹災區救災期間,他們夫婦倆多次驅車到災區慰問部隊,甚至組織車隊為炮團運輸后勤物資;在周洪許團長被困山中音訊渺無那兩天,這夫妻倆還串通炮團干部家屬一起對周洪許團長的妻子進行“信息封鎖”;當王同宇副政委在落實曾祥明政委那個“霸道命令”時為“銀兩”而傷腦筋時,這夫妻倆又毫不猶豫地要慷慨解囊:“只借6萬?太少了,10萬吧!……”
  這夫妻倆跟炮團許多官兵處得就象“家里人”一樣,簡直就是兩個編外“指導員”。
  賈紹華是炮團所在師的老兵,跟我一樣對軍營有著共同的情結:聞著兵味兒就舒服,聽著號音就陶醉,軍歌一唱,跳起來就想扛上一桿槍跟著隊伍走!要跟戰士們泡在一起,呵呵,那就連自己的生辰八字都找不著記不清了……
  炮團,現在成了我和他們夫妻倆的共同牽掛。
  我想,將來有機會,也許我還會為這支部隊寫點什么。
  因為,我已經愛上了他們!
  最后需要說明的是,本書中所有人物姓名和故事來源都是真實的,我也盡了我最大的努力作找到有關各方當事人一一作過核對比照。但因自身條件和時間的局限,仍然不能保證絕對沒有錯訛或錯漏之處。這一點,相信讀者們可以理解。同時我也真誠地希望有關方面的人士提出寶貴意見,以待再版時予以更正或修訂。
  
                        作者

  上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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