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群測群防入軌
“為什么汶川8.0級地震前宏觀異常很少呢?宏觀觀測點十幾年來的不斷減少,應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
文/《瞭望》新聞周刊記者 劉巍
實習生 王旭光
今年5月1日,修訂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防震減災法》正式施行,它以國家法律的形式,對曾在24年前遭到清理的地震群測群防工作予以肯定,并將其納入國家地震監測和預防體系。
這部法律的第八條規定:“國家鼓勵、引導社會組織和個人開展地震群測群防活動,對地震進行監測和預防。”第三十條規定:“地震重點監視防御區的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負責管理地震工作的部門或者機構,應當增加地震監測臺網密度,組織做好震情跟蹤、流動觀測和可能與地震有關的異常現象觀測以及群測群防工作,并及時將有關情況報上一級人民政府負責管理地震工作的部門或者機構。”
時值汶川地震一周年和“5·12”全國首個防災減災日前夕,這部法律的施行引起各方關注。
“宏觀觀測點十幾年來的不斷減少,應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中國工程院院士趙文津對《瞭望》新聞周刊記者說,“為什么汶川8.0級地震前宏觀異常很少呢?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比如廣大人民群眾地震知識不足、長期沒有發生較大地震以致思想麻痹、震中地區居民相對較少、宏觀異常報送管道不暢等。但是,宏觀觀測點的不斷減少,是不容忽視的因素。”
《防震減災法》對群測群防的表述,可望改變趙文津憂慮的狀況。
“群測群防,能起到作用,但是還需要一個過程。”中國地震臺網中心副主任張曉東向本刊記者強調,“汶川地震前,當時的宏觀預防覆蓋不是很大。現在宏觀測報點越來越多,但必須保證觀測前兆現象的質量。”
一位群測群防員的九年堅守
去年汶川地震發生后,《瞭望》新聞周刊以《為人類而探索地震的奧秘》為題,對北京市大興區地震局所屬的采育中學群測群防點、房山區電業中學群測群防點進行了報道。
日前,《瞭望》新聞周刊又對這兩處群測群防點進行了回訪。
4月30日上午,本刊記者來到大興區地震局,鄧寶銀局長說,這一年來政府對地震部門更加重視了,這反映在地震局的運行費、宣傳費都進入了財政預算,而以前每年解決人頭費也要專門向上打報告。
“楊堤觀測臺的房子年久失修已經開裂,這回就可以迅速翻建了。”大興區地震局副局長韓殿鵬說。
鄧寶銀拿起放在桌上的新出版的《防震減災法》。她說,現在減災教育已進入學校,地震局工作人員要去學校講授防震減災知識。汶川地震后,局里花費6萬元印制了宣傳材料,向成年人發放防震減災撲克,給學生提供防震減災小速記本,這些喜聞樂見的形式帶來了良好效果。
大興區地震局加強了對本區內學校、醫院等重大生命線工程的安全評價工作。汶川地震一周年之際,還將舉辦為期一周的系列活動,集中向大興區居民宣傳防震減災知識。
記者一行驅車40分鐘趕到采育中學。采育中學原校址,仍是一座廢園,草木更加高大。大門緊閉,去年來開門的值守老人已不見蹤影。
群測群防員王劍老師騎著一輛紅色的摩托趕到了。在過去一年,王劍一天兩次一個人穿過整座廢棄的校園,來到偏處于廢園深處的觀測站。這已是他持續觀測的第九年。
王劍說,補助沒有變,還是一個月150元,有事也會讓別人替。王劍用來觀測并做記錄的是一臺叫“壓磁應力儀”,這臺儀器是由中國地震局副研究員黃相寧研制的。
王劍還記得2002年黃相寧老人帶了兩位助手,為學校安裝儀器,給他講解時,講得很細。2002年后,這臺儀器沒有出過毛病。地震局系統的強震儀則經過了多次檢修。
1976年唐山大地震,大興區一共死亡14人,是北京死亡人數第二多的地區。這也是采育中學建立地震觀測站的原因所在。
王劍對地震并沒有更多了解,只是執著地記錄,這一年沒有別的變化。至于這一天兩次、堅持九年,他只是說,這是學校安排的。
將近一年不見,王劍的生活似乎有所改善。他解釋說,這輛價值3000元的摩托是借來的,平時,他還是騎三四成新的永久牌自行車來往于新舊校區。“今天聽說你們來,為趕時間,所以借了同事的摩托。”
他騎著摩托很快離去,他還要趕回去給學生們上課。
“地震探測室”的設備有了更新
綠樹掩映的房山電業中學依舊整潔靜謐,劉根深老師的“地震探測室”門前,墻上那兩列金字——“為了人類的生存,去探索地震的奧秘”,依然奪人眼目。
汶川地震發生后,劉根深的監測更加仔細。這位64歲的老人一天三次來到學校的監測室觀察。作為一項探索,他還在2007年11月到2008年11月的一年間,做了三級以上的地震的預測實驗。
在過去的一年里,“地震探測室”設備又有了更新,新購進兩臺電腦、一個掃描儀,還購買了一臺UPS,作為儀器的后備電源,它可以在斷電狀態持續供電48小時。有一次,電業中學停電了,“地震探測室”的儀器觀測并沒有因此中斷信號。
原來主管“地震探測室”的孫校長已經退休,接替孫校長的是電業中學教研室主任崔宏靜,她說,電業中學非常重視監測室的工作,多年來為監測站已投入接近百萬元。
2003年8月,地震研究者孫威向電業中學捐贈了他研制的第一臺SW地震儀。劉根深說,SW地震儀在電業中學得到使用,也使地震專業部門知道了這種儀器,現在中國地震局系統已有多家單位使用SW地震儀。
崔宏靜說,上個月電業中學剛剛進行了一次地震演習,全校1300名學生都參加了,學生們全部撤出教學樓只用了3分鐘。每天,學生們做課間操時所走的路線就是演習時的路線。
汶川地震一周年和“5·12”全國首個防災減災日之際,電業中學將與房山區紅十字會、消防局、衛生局等單位,就避震疏散、逃生、自救互救進行聯合演習。同學們還將演練搭建帳篷,最后舉行悼念儀式。
現在,防震減災常識已經納入電業中學課程,每學期還有至少8小時的防震減災課程供學生們選修。電業中學的操場還將建成為區域避難所,相關規劃工作已經展開。
劉根深對本刊記者說,以后,如果真的退休了,他也要在家搞監測,孫威已答應他,到時會再送給他一套儀器。
“土儀器”又擺了出來
中國地震局地質研究所研究員高建國評價說,采育中學和電業中學這兩處群測群防點,“反映了有別于西方的具有中國特色的防震減災途徑”。
1966年邢臺地震后,群眾自發組織起來,以“土儀器”、“土設備”預報地震。
1976年唐山地震后,許多專業部門也參與其中,成為群測群防的一部分,使用的也都是“土儀器”、“土設備”。
唐山地震后,中國科學院號召各研究所把實驗室能觀測地震前兆的儀器拿出來。當時高建國所在的物理研究所有83人參加地震工作,其中從1976年至1983年,他們在北京密云、昌平的山洞里,利用激光鎖相應變儀觀測巖石伸縮,精度是10的負八次方,比中國地震局最好的儀器精度高一個數量級。
群測群防在上世紀80年代遭遇挫折,被認為“不切實際地夸大土儀器、土手段和群測群防的作用,其結果造成了地震隊伍思想的混亂,既不能通過實踐提高群眾隊伍的科學性,又影響了專業隊伍作用的發揮”。
《當代中國的地震事業》一書披露,“經過廣大群測隊伍近三年的努力,到1985年全國的清理工作基本結束,在觀測、實驗、理論分析等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績。據25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統計,進行了清理的土地電、土地應力、土地磁觀測點共有5688個,占現有觀測點數的77.6%;清理了儀器7174臺;參加清理的工作人員有4575人次。”
高建國說,清理了這批群測群防力量,是相當可惜的,因為群測群防不是一個文件、一個號召就可以恢復的,“它是廣大人民群眾長期積蓄的力量的反映”。
“地球這么大,我們國家的國土面積這么大,再多的科學觀測站也不算多。1975年海城地震時,我們走群眾路線,把邢臺地震時總結的大量經驗,通過大量的科普圖片頒發到農村、工廠、城市、社區,讓群眾了解到了地震基本常識。千千萬萬的群眾把他們看到的異常情況,反映到政府,再結合專家的觀測、群測點的觀測,進行綜合,才取得了海城地震的成功預報。”
采育中學地震觀測室有一張空桌子,那上面曾經擺著一臺地震觀測儀器——“751”,它是唐山大地震后觀測室一直使用的儀器。1985年,“土地電、土地磁、土應力”被認為是不科學的,“751”退出了采育中學。
2002年,為恢復這個群測群防點,大興區地震局又在這個觀測點上安裝了“三土”——這就是黃相寧工作組研制的壓磁應力儀。
黃相寧告訴本刊記者,“三土”便于觀測,投資又少,對觀測人員的要求不高,“事實上人人都能觀測與記錄”。
韓殿鵬說,“2007年日本專家到大興區地震局考察,他們認為中國特色的群測群防,是領先日本防震減災工作的,日本很難有這樣工作的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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