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荊紀群,這是一個54歲女工的名字,你應(yīng)該還沒有聽過她的名字,但是請你務(wù)必要聽一聽她的故事。她是陜西安康人,1961年出生。1993年,家鄉(xiāng)的勞動局組織女工來到東莞打工,她就是其中的一員。就這樣,荊大姐來到東莞道滘,開始了沒日沒夜地在工廠勞作。當時的道滘,還處處是山,沒有幾條像樣的路。那時候工廠招工,就像選美,不過關(guān)的統(tǒng)統(tǒng)刷掉。工廠忙季,一天至少11個小時,生病了都不能請假。就這樣,荊大姐在這個世界工廠辛苦工作了18年。
1995年,荊紀群進入東莞的一家眼鏡廠工作,一干就是16年。工廠2004年5月才開始為她繳納養(yǎng)老保險,到退休的時候只買了6年8個月。2011年2月24日,資方將年滿50周歲的荊大姐趕出了工廠。她多次找到社保局,社保局在未經(jīng)荊大姐同意、未簽字確認的情況下,將她的社保轉(zhuǎn)回了陜西老家,導(dǎo)致她既不能補繳也不能延退。荊大姐提出行政訴訟,要求東莞市社保局將她的保險關(guān)系轉(zhuǎn)回東莞,同時清理原告工作單位違法漏繳的養(yǎng)老保險費,并在東莞為她辦理相應(yīng)養(yǎng)老保險金待遇手續(xù)。經(jīng)過一審開庭,法院駁回了她的訴求。辛苦工作18年,最后換來的卻是老無所養(yǎng)的困境。不過荊大姐并未就此屈服,走上了漫長的維權(quán)之路。下面我們來看看荊大姐的自述:
剛滿50歲,工廠將我趕出了工廠
我1995年4月進入恒宏眼鏡廠,這是一家日資廠,我在廠里做清潔工兼員工:衛(wèi)生搞完了就去做員工,澆盒子、清洗、拉貨等,什么活都干。那時候工作每天八小時,有時候加班,加的少。九幾年加班多,兩塊錢一個小時。2010年公司才跟我簽勞動合同,之前是集體合同。
2011年2月24日滿50歲。那天他們(廠方)叫了社保局和治安隊去廠里趕我出廠。社保是上午去的,去了2個人;治安隊下午去的。我當時還不知道社保繳費情況,也不知道那些是社保局的人,人都很兇,桌子一拍:“人家廠里都不要你了,你還不走干嘛呢?人家不要你就不要你了嘛”。
為社保打了5年官司,孩子說我瘋了
我們勞動者為這個社會付出了年輕的代價,老了沒有生活保障,成天為一點生活保障奔波。為了我的利益,為了我的養(yǎng)老問題,我打這個官司已經(jīng)打了五年,找了很多部門。最早找的勞動局,勞動局找了找社保局,社保局找了差不多一年時間。12年7月份叫我去找法院,走法律途徑,因為我什么都不懂,我就去石碣法庭立案。(但是)法庭也不給我立案,說我這是社保官司,不能立案,去到第三次才立了案。(后來)案子給我判輸了,輸了之后我不服又重新打。這幾年就是為這個官司跑來跑去,把我整個人精神都拖垮了……為了這個官司我整整跑了五年,我的孩子們都說,你現(xiàn)在跟瘋了一樣。
我兒子在老家的一個果庫里面工作,一個月做兩千多塊錢,要養(yǎng)四個老人,還有小孩。
去社保局,被抓著腿拖了十幾米遠
有一次我在那里找社保局的局長,我說:社保局局長你下來,你住在高樓大廈里,你看不見我們民間人的苦,你看不到我們農(nóng)民工流血流汗,你下來我跟你面談。他不準我進去,保安制止我,不準我上去。我說我要上去見局長,他就把我一直推。后來到了晚上,我說等局長出來,我說:哪個車是局長的,局長你出來,我想跟你談話。他們都把車子開走了。我一直坐在社保局,我說等局長來了我再走,到了晚上他就不準你進那個屋了。后來又拽我,拖著我的兩個腿拖了十幾米遠。有一個圍觀的人質(zhì)問:你這是在干嘛!他才松手,不然他還不松手。當時他把他帽子一掀,“今天老子保安隊長都不當了,老子今天就要把你搞出去”,意思要把我搞死,“我就今天把你揍了”,就是那樣說的話,你看他說的什么下流話。
所以我說,這個社會太黑暗了,對我們這一代人來說,付出了這么多。……你說這個社會好黑暗。
我們的命運隨著社會擺動
我一直在想,我們的命運全部由這個社會在擺動,九幾年我們就開始進城打工是不是,打工到老來又來了這個政策(指社保不能補繳-編者注),所以我很傷心。明明我可以在這里拿養(yǎng)老金,他把我這個變更了,我領(lǐng)不到了。整個我這個人生,就叫這個社會在給變動,在這個黑暗的社會里面搞來搞去,做了犧牲品。
那天我跟社保局的人爭,我說雖然我是農(nóng)民工,在全國各地億萬農(nóng)民工其中也有我一個份,對不對,也包括有我一份,我們來城市貢獻,貢獻我們的勞動力,這個城市的繁榮富強全是我們農(nóng)民工給你創(chuàng)造的,我們每時每刻給工廠趕生產(chǎn)。
這個14年退休的(指著一個人的資料),15年退休的都在領(lǐng)養(yǎng)老金,不給(我這個)11年退休的人養(yǎng)老金,是國家哪一條規(guī)定?這個人叫XXX,正常退休已經(jīng)在領(lǐng)養(yǎng)老金了。她也是社保欠費,補上去才領(lǐng)養(yǎng)老金的。她的欠費是工廠和社保局補的。這個人爭取到了,她是我們廠的,我把我的經(jīng)歷告訴她了,(告訴她)千萬出來不得,當時她沒有(離職)證明,(我說)千萬不能出廠,不能簽名,這是假證明。工廠、社保局、政府這是通的。我離職開離職證明的時候,(證明里)沒有入廠日期。我父親一直當會計,我受她影響,我父親一直都是把條子撿起來。小的時候我說這條子有什么用,他說你這孩子什么都不懂,這些都是依據(jù)。我就記著了。當時我去找勞動局,勞動局叫了廠里來,才給我重新開了(有入廠日期的離職證明)。現(xiàn)在工廠愿意給我補了,就是社保局不給我接。
社保局:國家沒政策
我自己為這個官司,我已經(jīng)費盡了我的精神,傷透了心,我找高埗社保局,他說國家沒政策,后來我又去找了好幾次,他說你去找勞動局。我去了勞動局,勞動局說我們已經(jīng)給你處理到社保局了。就這樣,社保局和勞動局踢皮球,踢來踢去,最后給我說國家沒政策,社保不能補。后來說可以退保,我沒辦法,就說那退就退,你把工廠交的部分也退給我,他說不行,工廠交的是國家的。“國家是誰的,國家是人民的,如果我不在工廠上班,工廠還給你交錢嗎?”他不理我,繼續(xù)上他的班,他們把我的賬都注銷了,等于我的社保都不存在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就給我轉(zhuǎn)到陜西了。
我到社保局,我說執(zhí)法部門這么多法律跟放屁一樣的,我說2009年66號文件,我都能背出來了,你用第六條第四段用待業(yè)那條給我轉(zhuǎn)走了,你怎么不用66號文件第六條的第二段,給我清繳了,我就夠了。我就說社保局的:你這個人把自己打扮的這么漂亮,你的心這么狠,你是個吸血蟲,把我們老百姓的血汗吸干榨干,然后你把我們踢走了,我當時在社保局就是這樣說他們的。他們報了警,叫警察來抓我,警察來了,我說警察,今天你來抓我,我愿意跟你走,把我這個事情處理了我就跟你走,你說我擾亂他們社保局的秩序,誰擾亂的我?我的檔案是誰改的?我手給你,你拷吧,我有勞動合同,公司愿意給我補繳,他們犯法你扣不扣?社保局是個執(zhí)政部門吧,人社部的文件都規(guī)定了,第九條都規(guī)定了,社保部門去清理欠費,我都可以背出來。你用社保法的第20條,63條,86條你怎么不用呢?法律責任都有。
打工人命不如雞和狗
有時候我想起來,我們這些打工的人不如那一只雞、一條狗。那天我在社保局,他們有一條狗,我說我這個老百姓的命還沒這個狗值錢。那個狗他們還抱到懷里,買狗食什么的,我們老百姓老了什么都沒有。打工的時候你在那里趕生產(chǎn)的時候,老板還把你當個人看,到老了也不把你當人看了。
我現(xiàn)在是跟社保局賭命了,我已經(jīng)打了5年官司,以后還領(lǐng)不到養(yǎng)老金,還要給他打官司,我打到死。單子上只顯示了個人繳費,企業(yè)沒顯示,根本就沒繳嘛。還通過欺騙的方式把我社保轉(zhuǎn)回陜西老家,我現(xiàn)在要求轉(zhuǎn)回來,因為社保跟人走嘛。我人一直在東莞。我要求他把我的檔案調(diào)回東莞,清理欠費,辦理退休手續(xù),還把我2011年退休至今的養(yǎng)老金補齊。
我們這些打工的,如果聯(lián)合起來,都撤出東莞兩個月,我們都回去種兩個月地,東莞就癱瘓了,他們就完蛋了,不是我們這些打工的他們吃什么?他們?yōu)槭裁锤疫@么欺負我們?因為我們農(nóng)民工是一盤散沙,沒有集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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