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評社2014年9月1日聚焦】8月31日是廣電物業管理有限公司曾于當月初宣告撤出大學城、將另由瑞華物業承接環衛作業的日子，然而廣電物業下屬200多名環衛工的維權行動當天仍在進行，社會關注越來越大。這一工人維權事件因為這幾點很值得關注：環衛工十年前是大學城圈地建設導致的失地居民，許多人工作近十年卻被迫簽了3～5次合同，資方始終極力逃避依法補償;多年來承包商換來換去，但環衛工隊伍很穩定，這次卻遭逃避補償的單方面變更，工人抗爭相當堅定;國內大學生首次作為一個群體實際支援工人罷工運動。有政府背景的資方卻抹黑和極力打壓罷工，毫無“依法治國”氣味。有勞工評論認為，如果這次工人斗爭獲勝，將會是巨大鼓舞http://t.cn/RhZpZM5。

　　從8月8日開始環衛工們就到公司、街道辦及勞動部門申訴。然而有關方面一直沒有任何積極回應，反而傳聞要單方面把這些工人弄到大學城以外從事其他如樓宇保潔的工作。半個月后8月21日中山大學開學日，這些環衛工聚集在大學城的商業中心GOGO新天地集會維權http://t.cn/RPmFT4e，次日提交了訴求書http://t.cn/RP3tf5T;在未得積極回應情況下，26日升級為罷工。環衛工的罷工訴求可以概括為兩條：依法補償工齡;繼續在大學城做環衛工作。用環衛工的口號來說就是“先埋單，后上班”，工人拉出橫幅“日曬雨淋九年合同終止，不承認工齡，請政府幫幫我們”。有分析指出，廣電物業背后是一股巨大的國家力量——廣州無線電集團，其官網稱“集團核心企業——廣州無線電集團有限公司，為廣州市屬國有獨資企業”，中標的瑞華物業則屬于私企;然而無論國企私企，工人都要遭罪http://t.cn/RPsSGbp。

　　據了解，雖身處現代化的大學城，但這些環衛工的工資包括加班費也只有2200-2400元。他們大多數都是當地居民，當年為建設大學城征地拆遷時，每人只拿到2-5萬元不等的拆遷款，許多人遭遇了大批特警和狼狗的逼遷強拆，隨后政府承諾對本地居民“就地安排工作”(據環衛工最早的2005年勞動合同記載)。而資方一直逃避依法補償：許多人工作近十年簽了至少三次合同(多則簽了五次)，而且都是工資報酬不明確的空合同。

　　依照2008年開始施行的勞動合同法，連續簽訂兩次固定期合同就要簽無固定期限合同，而資方迫使環衛工簽合同的做法早已違法。有的學生可能認為這是很專業很復雜的法律問題、或認為這次維權涉及太多專業法律問題，我們要指出關于無固定期合同的這個條款卻是勞動權益方面一個很著名的條款，早在2007年底就鬧出過轟動一時的華為公司重簽大量員工合同的“群體事件”。關注勞工權益的人都知道這個條款。而按照工齡補償更是早已有之的勞動法常識，很多年前就是工人群體抗議的重要原因之一，在國外也早就有相關的法規(在港臺稱之為資遣費、遣散費)。因為被雇傭的勞動者與強大的資本家從來不是對等關系，資方的變更、遷移是為了利潤，而勞動者付出的卻是生計的代價，因此必定要有所補償，才能稍微公正一點。這是有關立法的合理依據所在。這些都不是什么十分高深、專業、復雜的道理，而是每一個將要成為受雇傭的勞動者或已經工作的人都應該明白的自身權益常識。

　　對于環衛工的集會維權，資方完全不理會工人，然而卻迅速對外界發布了繞開工人的一個媒體公關通稿(8月26日廣電物業有關微博發布了資方聲明http://weibo.com/1644245293/Bk5npbkfV)。根據該通稿，資方承諾“三不變”：“一是勞動關系不變;二是工資待遇不變;三是工作性質不變。”對于愿隨公司撤出大學城的“安排班車接送、提供住宿、夫妻安排至同一區域”;對于“愿意離職留在項目的，我們會向業主和新單位推薦優先錄用。”

　　然而在這次起于8月初的維權之前，早在今年4月廣電物業就通過特殊渠道得知大學城物業的最終招標結果，于是他們急于在4月30日要環衛工改簽為期4個月、8月31日到期的短期合同(對于許多老環衛工來說這已是第五個固定期合同了)，過了4個月才通告工人將要更換物業公司、撤出大學城http://t.cn/RhZpZM5。工人直指所謂的“三不變”聲明，本質就是公然要逃避對工人長達九年工齡的依法補償。即使跟隨廣電物業、續簽合同，班車接送和住宿也讓人覺得很不現實，因為環衛工早就以大學城為家，從資本家的角度來說，他們一直在極力降低用工成本，寧愿頻繁改簽合同也決不補償工人、而且在平時工作中對工人多有克扣和罰款http://weibo.com/1562274290/BkOLzsjEs，又怎么可能不打折扣地為環衛工提供交通和住宿便利?而且從資方急于在四個月前迫使工人改簽合同，到8月以來持續冷對環衛工申訴(資方卻在公關稿中自稱公司組織了十數次會議與工人耐心積極溝通)，環衛工都無法信任資方的承諾。更何況，這是一個逃避依法補償工齡的所謂承諾。

　　除了繞開工人的媒體公關，資方還通過相關官方微博，厚顏無恥地“為自己點贊”http://weibo.com/1644245293/Bk5k0csZx，顯示出他們面對工人訴求毫無誠意;還在微博買粉，攻擊罷工工人由“職業維權隊伍”煽動;更有人以大學生之名，引用資方水軍的言論，在學生社團的微信公眾平臺上質疑罷工工人、反對大學生介入http://t.cn/RhA4V0Z。

　　大學生的介入集中表現為直接到場支持、輿論文宣、呼吁捐助http://t.cn/RPkDOy8(截止29日買水善款已達3387元http://weibo.com/5266639749/BkvPtkQge)、走訪調查發聲http://weibo.com/1562274290/BkOLzsjEs，不少熱心學生積極介入工人運動，微信和微博為主的輿論陣地成為大學生支持工人的主戰場，對于環衛工的罷工行動起到了很重要的輿論擴散、辯護、二線支持作用。對于上述資方或親資輿論，支持工人的大學生也做了針鋒相對的一系列反擊：中大學生陳偉祥等人回應、反駁了資方的媒體公關稿，發起大學生聯名http://t.cn/RPdBN30;還有大學生澄清和反駁微信上的反簽名意見http://t.cn/RhZNFPM;勞工界網站撰文抨擊廣電物業給自己點贊的丑行蠢舉http://t.cn/RPsSGbp。近幾日，越來越多大學生走進環衛工人中，讓工友深受鼓舞。支持環衛工維權的學生代表陳偉祥，8月31日還向番禺區政府及城管局申請公開大學城環衛工用工情況，并把有關材料訴諸微博http://weibo.com/2097638970/BkNAxFnTv，幫助工人向有關部門施壓。這應該是改開以來國內大學生作為一個群體、首次全面實際支援工人的罷工運動，而這場斗爭仍在進行中，并有迅速擴大范圍之勢：大學生聯名從25日最初幾人發起到當晚100多人聯名，更發展到29日國內外124所高校及機構的725個聯名，以及有學生朋友以“一人一拍”等其他方式表達聲援和關注。

　　上述公開的輿論戰之下，資方更是極力打壓罷工：持續尾隨跟蹤、威脅恐嚇工人代表，企圖私了收買，甚至到老家騷擾工友親戚，公開抓捕扣押工人委托的律師。據工人微博@大學城環衛工維權 8月30日揭露：廣電公司已連續四五天整個晚上通宵騷擾環衛工，公司甚至到部分湖南籍工友老家去騷擾鄉下的工友親戚，工人號召凌晨五點到一名王姓代表家中，集會抗議公司雇傭地痞流氓跟蹤騷擾、恐嚇的行徑。8月28日上午，環衛工委托的律師吳魁明更被警察強行抓走(此前番禺區總工會要求工人用他們的免費援助律師)，工友與警察發生沖突并到派出所聚集抗議，微博@小祥子_AFRB和@大學城環衛工維權 也持續報道、抗議，四個多小時后吳律師得以釋放。

　　警察一度還想把學生帶到派出所“確認身份”，這種危險的陰謀舉動被環衛工阻攔。顯然，當局至今仍然非常擔憂大學生介入工人斗爭，因為從一切歷史經驗看，青年學生的介入終將會幫助工人斗爭變為真正的工人運動。簽名聲援只是關注的開始，單看不會有什么效果，但是進一步的各種實際支持和熱心工運的學生正在孕育生長中，將會成為真正的工人運動的重要動力。可以類比于2013年3-5月葵涌碼頭工運激發了香港的學生介入，今年8月開始的廣州大學城環衛工維權運動也正在激發越來越多珠三角及內地大學生關心工運，而珠三角及內地工人密集數量和工潮土壤更遠遠大過香港，所以意義不可低估，勞工界的振奮和當局的恐慌都自有理由。

　　最近有學者主張官方工會把大學城環衛工組織起來、讓工會與資方談判、希望這次維權成為服務業組建工會的突破口(中大教授何高潮http://t.cn/Rhw7TVO)。實際上環衛工的維權早就有組織性，在番禺區總工會和街道辦的人員要求環衛工選出代表之前，200多名環衛工其實已推選出18名工人代表，其中有3名首席談判代表(18人中16女2男，3名首席談判代表都是女工)，工人緊密維護著她們的代表http://weibo.com/1740974192/BkpigimxC。環衛工還得到了資深的勞工組織廣州番禺打工族文書部的幫助。環衛工當然應該爭取利用官方工會來取得合法的談判地位，但為了保證工人自己的訴求，環衛工自己早已推舉的談判代表必須要得到官方工會的承認而不是借機排擠掉。否則，官方工會的介入就等于給資方幫了忙。在目前資方連員工訴求都不肯正視、雇流氓地痞持續恐嚇代表的毫無誠意情況下，更要警惕資方或勾結政府、包括可能勾結官方工會排擠工人談判代表的可能。

　　2012年十八大以來，新一屆中央政府一直打著“反腐敗”和“依法治國”的牌，各地官員到處洗牌，在處理關于官員、工人、其他群眾的案件中都試圖“彰顯法治”，然而對工人合法合理要求的粗暴壓制、對工人基本抗爭權的打壓仍然到處發生。例如前不久才剛剛撤換廣州市委書記萬慶良(6月27日)、空降天津副市長任學鋒任命為廣州的新市委書記(8月27日)，據說對政法委的殘酷鎮壓方式負有最大黑鍋的“康師傅”也落馬了(7月29日)，而經過工友重重抗爭換來的深圳工人代表吳貴軍的勝利，似乎也有當局對工人讓步的暗示，然而恰恰就是在廣州，仍然野蠻地對待工人代表、打壓工人罷工，沒有絲毫“依法治國”的氣味。更令人憤慨的是，與此同時在東莞也發生了資本家雇20多名流氓手持鐵棍公開群毆十多名環衛工的事件(8月25日)http://t.cn/RhAtTCt&.http://t.cn/RPs6oG2;8月27日深圳光明新區公明街道辦近千名市政環衛工罷工討薪，其中前去街道辦討說法的200多名工人遭街道辦和派出所的強行驅趕和腳踢棍打，多人受傷，有的工友被打得頭破血流，有人被帶走遭言語恐嚇http://t.cn/Rhvi0zg。經過了上層的那么多“反腐”，工人的罷工權、乃至人身權利卻遭到更多的無恥迫害，廣東省當局就是要用這樣的丑態迎接據說將高調鼓吹“依法治國”的十八屆四中全會嗎?

　　我們普通群眾很難搞清楚上層斗爭究竟怎么回事，但是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整個廣州大學城環衛工維權過程中，小谷圍街道、番禺區政府及區總工會乃至省總工會，都沒有站在工人一邊，反而百般忽悠、放鴿子。即使今后官方肯以工會名義介入維權，我們也必須高度警惕工會幌子下排擠工人自己代表的可能。無論目前維權如何艱難，無論上層內斗如何復雜，環衛工和一切支持此次維權的學生、人士都應把重心放在維護工人訴求及行動、保衛工人代表上，才可能爭取勝利。而這件正在繼續擴大的工人斗爭事件，更激發、教育著越來越多的青年學生和工人，工人運動已在萌發，質變正在進行時。越來越多人加入為廣州環衛工維權鼓與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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