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到“為什么大學越上越迷茫”
頑石
近日,《中國青年報》刊登了江西農業大學杜克海的來信《為什么大學越上越迷茫》(附于文后),編輯部還為該信加了“編者按”,期望引起關注與討論。看完這封信,我立即就聯想到了32年前《中國青年》雜志刊登的那封著名的潘曉來信《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附文于后)。我相信如我一樣的60后,還有50后,相當多的人對那封“潘曉來信”一定有深刻記憶。
這兩封信到底有什么關聯?它們有哪些相同點和不同點?請聽頑石一一道來。
相同點:
1、相同的話題。
潘曉和杜克海,雖然所處時代不同,經歷不同,但兩封信所涉及的卻是同樣的話題,即思考關乎人生的價值與意義。
2、相同的價值觀。
杜克海和潘曉在信中宣揚的是完全相同的價值觀,即自私自利的價值觀,是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無私奉獻”背道而馳的價值觀。無論是潘曉的“主觀為自己”,還是杜克海的“對自由獨立自我的向往”,他們都是以“自我”為中心來審視社會、看待人生。自我高于一切,自己價值實現才是他們最高的也是終極的人生追求。
不同點:
1、這兩封信的出處不同。
潘曉的信刊登于《中國青年》雜志,杜克海的信發表在《中國青年報》。但這一點是異中有同,這一刊一報都屬于團中央直管,它們有共同的使命——引導青年方向。從報紙、刊物的這種特殊背景就應該知曉,跨越32年的這兩封信的出臺當然就不是什么偶然事件。
2、產生困惑、迷茫的原因不同。
潘曉曾經“對人生充滿了美好的憧憬和幻想”,“相信共產主義”。她的世界之所以變得灰暗,首先是因為生活在一個冷酷的家庭里,一家人“為了錢的問題吵翻了天”,“母親拒絕給我寄撫養費,使我不能繼續上學而淪為社會青年”,然后是懷疑組織,友誼被出賣,而最主要的是愛情挫折。她“把最真摯的愛和最深切的同情”獻給了一個“被‘四人幫’迫害,處境一直很慘”的干部的子弟,沒想到得是,“‘四人幫’粉碎之后,他翻了身,從此不再理我……”(這樣的干部和子弟,人品如此之惡劣,不是正好從反面證明了“四人幫”對他們的“迫害”無比正確嗎?由此反思“文革”,不也正好說明以防止黨腐化變質為目的的這場運動是十分必要的嗎?此為題外話)。試想,如果潘曉能夠得到那位干部子弟的垂青,過上闊太太的日子,她應該會高歌“人生的路啊,為什么越走越寬廣……”吧。從一個自私的家庭走出來的潘曉,有自私自利的價值取向,本來就不是什么怪事。
杜克海“厭倦了每天記憶各種復習資料與試題集,機械地參加一場場考試……總是在想我能不能為‘自己’讀點書,這也是對沉寂、苦悶、茫然的大學的反抗”,“不知道該不該堅持自己想要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否有勇氣堅持下去,不知道堅持了以后會怎樣,不知道不堅持又會怎樣,不知道怎樣堅持,不知道堅持意味著什么”。一句話,就是對未來的茫然,才導致迷惘彷徨。
3、出臺的背景不同。
潘曉的信發表于1980年5月。這一段時期是借全盤否定“文革”來否定毛澤東和毛澤東時代甚囂塵上的時期(直到 1981年4月11日《人民日報》第一版發表了襟懷坦蕩的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黃克誠的《關于對毛主席評價和對毛澤東思想的態度問題》,主流媒體公開詆毀毛澤東才暫告一個段落),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剛剛出籠的時期,是“不管白貓黑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正要成為全社會主流價值觀的時期,是西風將要壓倒東風的時期。喜歡文學(因為文學界已經率先出現了所謂“傷痕文學”)的潘曉敏銳的嗅出了當時的那種特殊的政治氣息,在一個“正確”的時間,選擇了團中央下轄的“正確”的雜志,投出了一封“正確”的信,于是,來自“民間”的代表了“民意”的,以否定毛澤東時代為人民服務、無私奉獻的主流價值觀,張揚 “主觀為自己”這種自私自利的人生價值為核心內容的“潘曉來信”,就和上層的需要一拍即合。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這封著名的來信應運而生。
杜克海的信的出臺,表面原因在其《編者按》中已經說得很清楚:“這種焦慮和迷茫并不是這名同學獨有的狀態,而是有一定的共性。這種焦慮和迷茫有大學生自身的原因,但更多來自于外部環境,比如大學教育和就業壓力。”深層的(或者說根本的)原因是由于從潘曉那個時期起,全面否定共產主義信仰,否定毛澤東思想,導致了信仰大廈坍塌,以致全民族(包括大學生)逐漸深陷迷茫中,大學生自然不能例外。
4、社會影響不同。
“潘曉的信”是一個標志性事件。這封信發表出來后,由《中國青年》雜志牽頭,在全國開展了為期將近一年的關于人生價值的大討論,那一代青年大多參與其中。在輿論的引導下,討論的結果就是潘曉“主觀為自己”的這種以自我為中心的價值觀得到肯定而逐漸演變成了全社會(尤其是青年)的主流價值觀。潘曉的原話是“主觀為自己,客觀為別人”,這種觀念被推廣后產生的結果表明,大家都在“主觀為自己”,不再“客觀為別人”,這就如同后來那個“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國策一樣,實際情況是“只管效率,不顧公平。” 這次大討論過后,共產主義信仰成了被人嘲笑的“烏托邦”理想,雷鋒成了“傻子”的同義詞。從此,多數人(特別是青年)的價值觀就由“無私奉獻”一路嬗變為“主觀為自己,客觀為別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求目的,不擇手段”,其結果是全民族崇高信仰的喪失,道德大廈的垮塌。今天中國無良、無德、無恥、無序成為主旋律,“潘曉的信”功莫大焉!
杜克海沒有潘曉那么幸運,因為他生不逢時。他的這封信注定不可能產生什么影響,他本人也成不了潘曉式的風云人物。它的影響最多就像是在一片死寂的海里扔下一顆小石子,不過濺起一點微波罷了,一瞬間就消失了。如果把曾經全社會的共產主義信仰、無私奉獻的美好道德情操比作一匹駱駝,“潘曉的信”就是壓向這匹駱駝的第一個重物(因此它是一個標志性事件),而南京的“彭宇案”應該就是壓死這匹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頑石的觀點)。至于后來的“我爸是李剛”、“藥家鑫激情殺人”、“小悅悅被碾”等一系列事件都是在這匹死駱駝上添加重物而已,壓得再多,于駱駝的生命已不會產生任何影響了。杜克海的信也不過是死駱駝上一個物件而已。
5、漢語表達水平不同。
不說立場,不講思想,光從表達上評價,初中畢業生潘曉的信語言工巧,文采斐然,漢語水平那是相當的不錯;而大學三年級漢語言文學專業的杜克海(自稱愛好文學,讀了很多喜歡的書)的信卻語言平平,毫無文采。這個現象的背后不是很值得我們思考一些問題嗎?潘曉是在“文革”中上的小學和初中,這個被稱為“十年浩劫”遭到全盤否定時代里的初中生居然有這樣高的語文水平,豈非咄咄怪事?主流媒體不是一直宣傳那個時候的教育是一片廢墟嗎?而在偉大的改開時代、在教育的春天里的中文專業的“天之驕子”(曾經對大學生專稱)的語文水平卻遠不如一個“文革”時期的初中生,這個現象不也挺耐人尋味嗎?
結論:
我所探討的是一個極其嚴肅的話題,我的觀點在上面的分析里已經表露無疑,潘曉的信和杜克海的信是因果關系,前者為因,后者為果。正是潘曉這種極端自私的價值觀成為主流價值觀,才使得后來的青年乃至整個國人失去了前行的方向,大家都像無頭的蒼蠅,不知道該往何處。我想再強調的是,一個人如果只為自己活著,如果一切都以自我為中心,信奉的是自私自利的價值觀,他肯定會迷茫,他的人生路當然就會越走越窄。因為人的私欲是沒有止境的,永遠都不會有滿足的時候,就算是做了干部子弟的闊太太也還會有新的煩惱出現——要不要擔心年老色衰之后丈夫移情別戀?表面光鮮的背后空虛該怎么填充?金錢滿足之后會不會有權力欲望也希望得到滿足?
寫的這里,我耳畔回響起了一位特殊的美國人陽和平說過的話:“我的父母是我見過的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們來看看他的父母是什么人。陽和平的父親叫陽早,畜牧業專家,母親叫寒春,是核物理學家,參加過美國第一顆原子彈的研制,他們都是在美國出生長大的地道的美國人。受中國革命的影響,上個世紀40年代來到中國并輾轉到了延安,他們由此愛上了紅色圣地延安和后來的紅色中國,改變了原來的耶穌信仰,選擇了信仰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從此定居在中國,直到前幾年去世。陽和平說:“父母親因為有崇高的信仰,并且能夠為這個信仰去工作,所以他們終其一生都無比幸福!”一對從我們的精英羨慕不已的普世國度來到了中國的學者,他們曾經在“自由”“民主”的美國痛苦、迷惘,當來到中國信仰了共產主義、信仰了毛澤東思想并終生為了這個信仰奉獻聰明才智以后,才獲得了真正的長久的快樂和幸福。這個事例不值得我們每個人認真思考嗎?
中國要想重新回到那個絕大多數人都有崇高信仰的時代,一定極其艱難,道路異常曲折。但我相信,現實是最好的教材,不少人已經覺醒,更多的人(包括青年)正在覺醒。就像魯迅說的“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我們不要悲觀。惟其艱難,我們的努力才顯得光榮而有意義。
附錄一:潘曉的信
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
我今年23歲,應該說才剛剛走向生活,可人生的一切奧秘和吸引力對我已不復存在,我似乎已走到了它的盡頭。反顧我走過來的路,是一段由紫紅到灰白的歷程;一段由希望到失望、絕望的歷程;一段思想的長河起于無私的源頭而最終以自我為歸宿的歷程。
過去,我對人生充滿了美好的憧憬和幻想。小學的時候,我就聽人講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和《雷鋒日記》。雖然還不能完全領會,但英雄的事跡也激動得我一夜一夜睡不著覺。……我想,我爸爸、媽媽、外祖父都是共產黨員,我當然也相信共產主義,我將來也要入黨,這是毫無疑義的。
在我進入小學不久,文化大革命的浪潮就開始了,爾后愈演愈烈……我有些迷茫,我開始感到周圍世界并不像以前看過的書里所描繪的那樣誘人。我問自己,是相信書本還是相信眼睛,是相信師長還是相信自己……
那年我初中畢業,外祖父去世了。一個和睦友愛的家庭突然變得冷酷起來,為了錢的問題吵翻了天。我在外地的母親竟因此拒絕給我寄撫養費,使我不能繼續上學而淪為社會青年。……我得了一場重病。病好后……被分配在一家集體所有制的小廠里……
我相信組織。可我給領導提了一條意見,竟成了我多年不能入團的原因……我求助友誼。可是有一次我犯了一點過失時,我的一個好朋友,竟把我跟她說的知心話悄悄寫成材料上報了領導……我尋找愛情。我認識了一個干部子弟。他父親受“四人幫”迫害,處境一直很慘。我把最真摯的愛和最深切的同情都撲在他身上……可沒想到,“四人幫”粉碎之后,他翻了身,從此就不再理我……
為了尋求人生意義的答案。我請教了……可沒有一個答案使我滿意。如說為革命,顯得太空不著邊際,況且我對那些說教再也不想聽了;如說為名吧,未免離一般人太遠……;如說為人類吧,卻又和現實聯系不起來……;如說為吃喝玩樂,……也沒什么意思。
我求助于人類智慧的寶庫——拼命看書。我讀了黑格爾、達爾文……巴爾扎克……大師們像刀子一樣犀利的筆把人的本性一層層地揭開,讓我更深刻地洞見了人世間的一切丑惡。我驚嘆現實中的人與事竟和大師們所寫的如此相像……(我)看到的都是一個個葛朗臺、聶赫留道夫式的人物……在利害攸關的時刻,誰都是按照人的本能進行選擇,沒有一個真正虔誠地服從那平日掛在嘴頭上的崇高的道德和信念。……過去,我曾那么狂熱地相信過“人活著是為了使別人生活得更美好”,“為了人民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現在想起來又是多么可笑!
我體會到這樣一個道理:任何人,不管是生存還是創造,都是主觀為自我,客觀為別人。就像太陽發光,首先是自己生存運動的必然現象,照耀萬物,不過是它派生的一種客觀意義而已。所以我想,只要每一個人都盡量去提高自我存在的價值,那么整個人類社會的向前發展也就成為必然了。
有人說,時代在前進,可我觸不到它有力的臂膀;也有人說,世上有一種寬廣的、偉大的事業,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可我一個人已經很累了呀……
編輯同志……我把這些都披露出來,并不是打算從你們那里得到什么良方妙藥。如果你們敢于發表它,我倒愿意讓全國的青年看看。我相信青年們的心是相通的……(《中國青年》1980年第5期)
附錄二:杜克海的信
為什么大學越上越迷茫
中國青年報的編輯老師:
你們好!我是一名大三的學生,在寒假到來的時候,我決定給你們寫這封信,把我的迷茫和困惑告訴你們,希望中國青年報這張屬于青年人的報紙給我一些建議。
2011年11月,當我決定不考研時,我把“這不是我想要的東西”作為對自己的解釋。當我知道那個不是我想要的東西時,我又開始迷茫哪個又是我想要的呢?我始終都沒有堅定地把握自己的追求。
漸漸地,我對“考證”再也沒有了動力。正如同學說的:最近圖書館有百分之八十的人是在準備四六級、教師資格證和期末考試,起碼我們班的絕大部分同學是這樣的。
就我所學的漢語言文學專業來講,如果需要,我們可以考以下證書:英語四六級證書、普通話證書、教師資格證、計算機二級證、導游證、秘書證等等。在眾多的證書當中,我只考了一個本科生必須要持有的英語四級證書,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看著身邊的同學在緊張地準備著四六級考試與教師資格證考試(今年這兩證剛好在同一天統考),本來并沒有多大壓力,但是當你看到10個人里有8個人在考,而自己卻每天悠閑地看看書、上上網、寫寫字,難免就會感到不安。有時我會問自己:我這樣是不是不思進取?我以后會因為沒有這些證而錯失很多機會嗎?我以后會為現在的選擇而后悔嗎?未來是一片茫茫的大海,我不知道哪個航向是正確的。我動搖過,但還沒有破壞自己價值觀的基石。我只是有點猶疑與擔憂,不斷地審問自己:我究竟有沒有勇氣堅持我想要的東西?
我已經厭倦了每天記憶各種復習資料與試題集,機械地參加一場場考試,等拿到證后就徹底地忘卻,然后再準備下一門考試。我不想去評估這些證書以后對我到底有多少作用,我只是厭倦了這種“被動的”“學與考”的生活方式,我總是在試圖尋找一種自由輕松的大學生活,總是在想我能不能為“自己”讀點書,這也是對沉寂、苦悶、茫然的大學的反抗。
大三了,我放下了諸如“委員”、“主席”、“會長”的頭銜與各種學生工作,如室友評價的“做一名普普通通簡簡單單的學生”,安安靜靜地過好每一天。時間是自己的,自由地安排每一個時間段,沉浸在自我中很快就發現了屬于“自己的東西”,很快樂,很幸福!
在這個學期,我不遺余力地在網上購買自己喜歡的書籍,只有在出現經濟危機時才停止。2011年南昌的冬天似乎沒有了往年肆虐的寒風與陰冷的冬雨,每天都是暖暖的晴天。我喜歡拿著一本書到寢室的天臺上或樓下的草坪上,讓和煦的陽光照在臉上,又讓冰涼的西風清醒發熱的頭腦;一般在一個節氣到來時,氣溫就會驟降并伴隨著刮風下雨,如果沒有課,我也就會懶懶地窩在床上,不吃早飯,打開電腦看一部自己喜愛的電影;每天晚上差不多10點多從圖書館回來,然后開始記錄每日的言與事。我們大三有一門讓其他專業很羨慕的專業必修課——漢字書法,在老師的激發下,我深深地陶醉于漢字的書法藝術,每晚寫完日記后,都會花半小時臨摹一頁顏真卿的楷書,經過兩個多月的練習后進步明顯,不禁竊喜。書法已然是繼音樂后我的又一情感載體。周末的天氣總是那么好,我喜歡在校園里,拿著自己心愛的相機留下一處處可愛的風景。
上大三以后,我逐漸養成了這4個愛好——藏書(看書)、寫日記、書法、攝影。半年了,我明白了我喜歡這種悠閑自在的生活,這才是我堅持想要的東西。但是,在“考證”、“拿獎學金”、“評榮譽”、“找工作”等外在目標的侵擾、誘惑、壓力下,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足夠的勇氣堅持我想要的東西——僅僅是對自由獨立的自我的向往!
老師,我有點害怕。我不知道該不該堅持自己想要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否有勇氣堅持下去,不知道堅持了以后會怎樣,不知道不堅持又會怎樣,不知道怎樣堅持,不知道堅持意味著什么。
我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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