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代托派政策與清源策略觀的相似性

xinmalie　　

4月23日，我在烏有之鄉貼出名為《反民族主義與反西方民族壓迫——兼論革命原則性和策略性》的貼子（以下簡稱我文）。清源在我文的跟貼中貼出《這樣的策略要不得－－就〈中國不高興〉的爭論與“xinmalie”探討》的貼子（以下簡稱清文）。對我文關于革命者應積極反對美帝為首的帝國主義的觀點，清文是反對的。清文認為那不是反帝斗爭，而是參與“帝國主義之間的爭奪”?！　?/p>

對于我文講反對美帝為首的帝國主義，“從策略上講，又可理解為為打擊主要敵人，應善于利用敵人之間的矛盾，甚至可能與次要敵人結成反對主要敵人的同盟（哪怕是暫時同盟）”的觀點，清文也表示不同意。清文寫道：“在無產階級以國家和統治階級面目出現的時候是這樣的，……在無產階級以被壓迫階級面目出現的時候，應該是馬克思說的‘無產階級反對資產階級的斗爭首先是一國范圍內的斗爭。每一個國家的無產階級當然首先應該打倒本國的資產階級。（《共產黨宣言》）。所以，在無產階級以被壓迫階級出現時，首先是推翻本國資產階級的統治，而不是什么‘支持’‘聯合’這個壓迫自己階級的階級?！薄　?/p>

按照清文所說，無產階級是被壓迫階級時，不能采取“為打擊主要敵人，應善于利用敵人之間的矛盾，甚至可能與次要敵人結成反對主要敵人的同盟（哪怕是暫時同盟）”的策略。清文認為只有無產階級成為統治階級時才能采取這種策略?！　?/p>

列寧1920年在《共產主義運動中的‘左派’幼稚病》一書中寫道：“為了推翻國際資產階級而進行的戰爭，要比國家之間通常進行的最頑強的戰爭還要困難百倍，費時百倍，復雜百倍。進行這樣的戰爭，而事先拒絕隨機應變，拒絕利用敵人之間的利害矛盾（哪怕是暫時的矛盾），拒絕設法跟各種可能的同盟者（哪怕是暫時的、不穩固的、動搖的、有條件的同盟者）通融和妥協，這豈不是可笑到了極點嗎？……要想戰勝比較強的敵人，只有盡最大的努力，同時必須極精細、極留心、極謹慎、極巧妙地一方面利用敵人之間的一切‘裂痕’，哪怕是最小的‘裂痕’，并且利用各國資產階級之間以及本國資產階級各集團或各派別之間的一切利害沖突，另一方面要利用一切機會，哪怕是極小的機會，來獲得大量的同盟者，盡管這些同盟者是暫時的、動搖的、不穩定的、靠不住的、有條件的。誰不懂得這一點，誰就絲毫不懂得馬克思主義，根本不懂得現代的科學社會主義” （《列寧全集》第31卷第51、52頁）。列寧以上這段話體現出“為打擊主要敵人，應善于利用敵人之間的矛盾，甚至可能與次要敵人結成反對主要敵人的同盟（哪怕是暫時同盟）”的策略，他說那段話時，并未像清源一樣說：“在無產階級以國家和統治階級面目出現的時候是這樣的，無產階級是被壓迫階級時不能是這樣的”。即列寧并未說“無產階級是被壓迫階級時不能”采取這樣的策略?！　?/p>

而且請問清源，“無產階級是被壓迫階級時”為何要“事先拒絕隨機應變，拒絕利用敵人之間的利害矛盾（哪怕是暫時的矛盾），拒絕設法跟各種可能的同盟者（哪怕是暫時的、不穩固的、動搖的、有條件的同盟者）通融和妥協”？為何要采用列寧稱為“可笑到了極點”的愚蠢做法？　　

而上世紀30年代，共產國際制定（并在現實中實行）的在資本主義國家建立反法西斯人民陣線（統一戰線）和在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國家建立反帝統一戰線（即發達國家的反法西斯統一戰線和不發達國家、地區的反帝統一戰線）策略，則無情地批駁著清源關于無產階級是被壓迫階級時，不能采取“為打擊主要敵人，應善于利用敵人之間的矛盾，甚至可能與次要敵人結成反對主要敵人的同盟（哪怕是暫時同盟）”的策略的說法。而清源現在的態度，則與那時反對這一策略的托派的態度非常相似?！　?/p>

在上世紀30年代，在德國法西斯上臺以及法國等國出現的法西斯派別后，共產國際和蘇聯觀察到帝國主義國家間區別，以及同一西方國家中不同資產階級派別的區別。所有帝國主義國家和資產階級都反共，但在反共的激進性上卻有區別。希特勒政府“廢除魏瑪憲法中有關保證人身、言論、出版、集會、結社等自由的一切條款”，宣布共產黨非法，隨后取締社會民主黨，法西斯取消了工人階級經過長期斗爭才獲得的民主權利，德共和整個德國工人運動遭到沉重打擊。國際上，德國在把侵略矛頭公開指向蘇聯同時，也鼓吹重新瓜分殖民地，這使其與英法等國有利益沖突矛盾?！　?/p>

而美英法也反共反蘇，但沒有德國那樣激進，美英法還保留了工人階級經過長期斗爭才獲得的民主權利（雖然資本對這樣權利進行限制）。而這民主權利更利于共產黨進行反對資本主義的斗爭。法國等國大資產階級被30年代危機下“日益尖銳的階級斗爭嚇得膽戰心驚”，他們認為用德意法西斯取消民主自由的作法來壓制階級斗爭是好方法。因此在法國等國，當時也存在法西斯上臺的危險。　　

在這種情況下，共產國際決定利用帝國主義國家間矛盾，以及資本主義國家國內“資產階級各集團或各派別之間的一切利害沖突”，區別對待帝國主義國家，重點打擊對國際共運危害最大的德國法西斯，以及企圖在其他西方國家實行法西斯政體的那部分資產階級。共產國際據此“提出了在資本主義國家建立反法西斯人民陣線和在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國家建立反帝統一戰線的政策”（閆志民《當代世界社會主義極左派——托派第四國際》甘肅人民出版社1985年35頁）?！　?/p>

部分資產階級要求實行法西斯政策和人民反對法西斯而產生的矛盾、斗爭，在30年代的西歐各國都不同程度存在。而這斗爭在法國、西班牙最具代表性。在大資本、大土地所有者等支持下，30年代上半期，法國法西斯勢力極其猖獗。法國大資本、大土地所有者等從德國意大利看到壓制勞動人民階級斗爭的經驗，而法國共產黨從德意看到教訓。法共認識到，要使自己組織存在、發展，應團結一切力量阻止法國的法西斯勢力發展，阻止它們像德國意大利法西斯那樣上臺執政。法共代表會議指出，“當前的任務不是在共產主義和法西斯主義之間作出抉擇，而是在法西斯主義與資產階級民主之間作出抉擇，要保衛資產階級民主”，使法國國內工人、農民、小資產階級以及愿意保留資產階級民主的那部分資產階級聯合起來，組成人民陣線，同國內和國際法西斯主義斗爭?！　?/p>

按照清文關于無產階級是被壓迫階級時，不能采取“為打擊主要敵人，應善于利用敵人之間的矛盾，甚至可能與次要敵人結成反對主要敵人的同盟（哪怕是暫時同盟）”的策略的觀點來看，當年共產國際和法共等的策略也有違清源的這觀點，清源也應撰文對其策略批判一下才是。當年對共產國際和法共等的策略進行批判的托洛茨基及所屬派別，其批判的理由，與清文觀點差不多。　　

當年共產國際和西歐國家共產黨區別對待帝國主義國家，重點打擊對國際共運危害最大的德國法西斯和西歐各國的法西斯勢力策略，受到托洛茨基的激烈批評。托氏的“不斷革命論”認為，西方國家共產黨應該進行的是推翻資產階級的無產階級革命，實行無產階級專政。托氏的“不斷革命論”認為西方無產者應為著這個斗爭目標不斷努力、前進，而不應倒退回去進行捍衛資產階級民主的斗爭，維持現存資本主義政體。因此托氏對當時西歐共產黨反對法西斯，捍衛資產階級民主的斗爭批評說，“‘在發達國家捍衛民主的綱領是反動的綱領’。他認為只有在殖民地和半殖民地才可以進行爭取民主的斗爭”。 （巴斯馬諾夫《30至70年代的托洛茨基主義》人民出版社1983年15頁）　　

托氏的“不斷革命論”從哲學上看，實際是唯心的認為歷史是直線前進、發展，所以他認為西方國家共產黨不應后退去進行捍衛資產階級民主、維持現存資本主義政體的斗爭。但歷史實際是曲折地、螺旋狀前進、發展，共產黨反對法西斯，捍衛資產階級民主是為了捍衛共產黨較好生存、發展條件，為以后進行的、馬克思所說的“打倒本國的資產階級”的斗爭創造良好條件。因此這退一步是為了更好進步、前進。　　

托洛茨基反對區別對待各帝國主義國家，他要求同樣反對所有帝國主義國家。在這里托氏“無視德國法西斯上臺對人類社會發展造成的嚴重威脅，堅持把德意日法西斯與其他資本主義國家同等看待，說它們之間的區別只是餓狼與飽狼的區別，是赤裸裸的帝國主義與陰險狡猾的帝國主義的區別，反對對它們采取區別對待的方針，反對集中力量打擊最反動、最殘暴、最好戰的法西斯軍國主義集團”（ 《當代世界社會主義極左派——托派第四國際》38頁）?！　?/p>

托洛茨基反對在國際上區別對待法西斯國家和還實行資產階級民主的資本主義國家，也就必然反對西歐各國共產黨區別對待本國國內企圖實行法西斯政體的那部分資產階級，和愿意保留資產階級民主的那部分資產階級的政策。進而，對西歐各國共產黨建立由工農、城市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和反對法西斯的資產階級組成的人民陣線，重點打擊企圖在國內實行法西斯政體的那部分資產階級的政策，托氏認為也是錯誤的。托氏認為，國際上要反對所有帝國主義國家，在國內，對企圖實行法西斯政體的那部分資產階級，和愿意保留資產階級民主的那部分資產階級，共產黨人都應同樣反對并與之斗爭。托氏認為西歐各國共產黨的反法西斯政策是參與帝國主義之間的斗爭，是參與資產階級的內部斗爭，遠離了無產階級斗爭。而清文也驚人相似地說，中國革命者反帝是參與“帝國主義之間的爭奪”。　　

托洛茨基從上述觀點出發，所以認為，西歐共產黨與包括一些資產階級派別在內的各階級、階層人士聯合，結成反對法西斯，捍衛資產階級民主的人民陣線，是“背離階級立場”的錯誤行為。托派“指責各國共產黨搞‘聯合主義’、‘背棄階級立場’等等”。1938年1月，托洛茨基指責共產黨搞人民陣線是墮入孟什維主義，他說“這里姑且不論‘人民陣線’政策的好壞，它始終是孟什維主義的一種傳統的政策?！彼€宣稱：“一個人民陣線，另一個是法西斯主義——這兩者是帝國主義反對無產階級革命的最后的政治手段”（轉引自《30至70年代的托洛茨基主義》15頁）。在這里，托氏不顧人民陣線和法西斯主義根本區別，把二者等量齊觀，硬說人民陣線也是“帝國主義反對無產階級革命的最后的政治手段”?！　?/p>

清源曾在“一國社會主義不可能”問題上正確地批評過托洛茨基。但清源在關于無產階級是被壓迫階級時，不能采取“為打擊主要敵人，應善于利用敵人之間的矛盾，甚至可能與次要敵人結成反對主要敵人的同盟（哪怕是暫時同盟）”的策略的觀點，與托洛茨基當年批判西歐各國共產黨的上述觀點是驚人相似?！　?/p>

托洛茨基為首的托派的上述政策，嚴重干擾了西歐各國共產黨反對法西斯的斗爭。例如，法國托派號召“立即采取革命行動，以代替建立人民陣線”。另一些“左”傾派別也跟著喊：“不要法西斯主義，也不要議會主義”，“立即實行社會主義” （《30至70年代的托洛茨基主義》18頁）?！　?/p>

清源認為，“在無產階級以國家和統治階級面目出現的時候”（即社會主義國家），“為打擊主要敵人，應善于利用敵人之間的矛盾，甚至可能與次要敵人結成反對主要敵人的同盟”，而資本主義國家的無產階級（即無產階級是被統治階級時）則不行。但看看上世紀3、40年代，不論是社會主義國家的蘇聯，還是法共等資本主義西歐的共產黨都認為，應該對帝國主義國家和一國內不同資產階級派別區別對待，并采取“為打擊主要敵人，應善于利用敵人之間的矛盾，甚至可能與次要敵人結成反對主要敵人的同盟”的政策，把法西斯德國和國內法西斯勢力作為主要敵人來反對。而以左的面目出現的托洛茨基則認為，應該像一戰時一樣，對所有帝國主義國家同樣對待，同樣反對。托氏認為，對帝國主義國家區別對待，把法西斯德國作為主要敵人來反對的政策是“非馬克思主義的”。　　

托派認為，應該像一戰時一樣，革命者應在本國實行反戰、反愛國主義、使本國失敗的政策。因此按此理論，使德國、意大利失敗只是德國、意大利兩國無產階級的事情，其他歐洲國家無產者不應以愛國或抵抗侵略為借口抵抗德意入侵。托洛茨基認為，無產階級抵抗德意入侵，是無產階級參與本國帝國主義與其它帝國主義間的斗爭，是幫助本國資產階級，企圖使本國帝國主義勝利的行為，違背他的使本國失敗的政策，因而是錯誤的。而清文也類似的認為，中國勞動大眾反對美帝為首的西方帝國主義的斗爭，是使中國勞動大眾參與本國資產階級與西方資產階級的斗爭，是放棄對本國資產階級斗爭而幫助本國資產階級，因而是錯誤的。在這里，清文完全無視左派平時對本國資本主義、資產階級的抨擊和斗爭。在他看來，似乎其他的所有左派已完全放棄階級觀點，而陷入民族主義泥沼中?！　?/p>

托派當時對法國共產黨大加指責，因為法共在1940年6月6日德軍兵臨巴黎城下時號召人民拿起武器來抵抗。7月法共號召打擊德國占領軍和投降德國的維希政權，其后一直動員和參加人民抵抗。為此，托洛茨基在1940年6月專門寫了《我們決不改變自己的方針》的聲明。聲明實際是說，西歐各國被法西斯德國進攻、占領，西歐各國共產黨人也應堅持在本國實行反戰、反愛國主義、使本國失敗的方針。托氏聲明“專門談到本國政府的失敗只是一件小小的壞事” （《30至70年代的托洛茨基主義》52頁），似乎這“小小的壞事”能給無產階級革命帶來大大的好結果?！　?/p>

但是，托洛茨基要求西歐共產黨實行以使本國戰敗為目標的“小小的壞事”策略，是和社會主義要求戰勝反對社會主義的急先鋒——德國法西斯的利益背道而馳的。托氏使本國戰敗為目標的政策，還不只是要求西歐各國共產黨在德國法西斯的侵略面前奉行投降主義，使本國戰敗，實際是要西歐共產黨在國內建立一個“對內戰線”，打擊本國資產階級。托氏似乎很左的使本國戰敗政策，實際是要使西歐各國共產黨成為德國法西斯的附屬力量?！　?/p>

在蘇聯被迫參加二戰后，托派仍宣稱堅持使本國戰敗為目標的政策。例如，英國托派宣稱，“蘇聯站在帝國主義‘同盟國’一邊參戰，無論對兩邊的帝國主義者來說，還是對其他什么人來說，都不會使戰爭的性質有所改變。這也改變不了我們在一切資本主義國家中實行……革命的失敗主義的戰略”。（《30至70年代的托洛茨基主義》65頁）　　

在二戰結束后，由于積極參與反法西斯斗爭，西歐共產黨得到極大發展。這說明區別對待不同帝國主義國家和不同資產階級派別，進行反法西斯斗爭的必要和正確。但在二戰中逃避反法西斯斗爭并指責這斗爭的托派，仍指責西歐各國共產黨，說他們“在反法西斯內戰期間沒有提出社會主義目標”（《30至70年代的托洛茨基主義》68頁）?！　?/p>

因此，上世紀30年代在資本主義國家建立反法西斯人民陣線（統一戰線）的歷史實踐，證明無產階級是被壓迫階級時，仍能（而且應該）采取“為打擊主要敵人，應善于利用敵人之間的矛盾，甚至可能與次要敵人結成反對主要敵人的同盟（哪怕是暫時同盟）”的策略。那段歷史實踐也批駁著清源關于無產階級是被壓迫階級時不能采取這種策略的觀點?！　?/p>

清文認為革命者積極反對美帝不是反帝斗爭，而是參與“帝國主義之間的爭奪”。清源這一觀點，與托洛茨基關于法國等國無產階級反對德意法西斯，是參與本國帝國主義與其它帝國主義間的斗爭，是幫助本國資產階級的觀點是驚人的相似。如果說上世紀30年代到二戰，德日意法西斯是國際共運最主要的敵人，那么，二戰后到今天，美帝一直就是國際共運的最主要敵人，一直是鎮壓各國革命和實施帝國主義侵略的急先鋒、主力軍，一直是資本主義世界的支柱和堡壘。這個基本形勢估計一直沒變，因此，反對美帝為首的帝國主義集團，具有無產階級革命內容，是無產階級國際主義的要求，是一個革命者責任和義務。而清文借口形勢變化，說革命者積極反對美帝不是反帝斗爭，而是參與“帝國主義之間的爭奪”，并要求左派不從事反對美帝為首的帝國主義集團的斗爭，是極其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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