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圍繞烏克蘭危機形成的東歐地區國際關系格局具有了“新冷戰”的特征。
新冷戰是相對于舊冷戰來說的,兩者具有很多共性。舊冷戰的特點是:兩大陣營綜合采取經濟、文化和軍備競賽的手段,在邊緣地區展開激烈的爭奪,但是由于核威懾的存在,這種全面對立以不發生大國熱戰為限。新冷戰也是如此,美歐希望通過經濟制裁和外交孤立政策來削弱俄羅斯,因此在與俄全面爭奪烏克蘭的同時,又避免直接引發軍事沖突,嚴防熱戰發生。
與此同時,新冷戰又有別于舊冷戰。首先,兩大陣營力量的非對稱性。一邊是美歐以北約為核心的軍事政治集團及其在世界各地的盟友,一邊是俄羅斯與它的少數獨聯體盟友,雙方力量明顯存在差距。其次,非意識形態性。與舊冷戰不同,這次不是以意識形態劃界,而是兩個陣營圍繞邊緣地帶進行的地緣政治、經濟利益爭奪。這些邊緣地區目前有烏克蘭、中東地區,潛在的地區還可能有波羅的海三國、波蘭、外高加索三國和中亞地區。其中,烏克蘭作為被爭奪的對象,歸屬尚未確定且非常敏感,極易引發冷戰升級。在新冷戰的形勢下,烏尋求美歐更多援助和直接軍事幫助的努力可能落空,它被撕裂的可能性較大。一旦這種分裂得到了兩個陣營承認,雙方就有可能在分裂線上形成力量均衡,地區性的局勢緩和將會出現。再次,中間地帶的范圍更為廣闊,更多的新興國家采取了不卷入的中立主義政策,其中包括除俄羅斯之外的金磚國家以及廣大的亞非拉國家。這些國家的中立態度使力量對比處于弱勢的俄羅斯有了極大的回旋空間。最后,目前斗爭焦點集中在東歐邊緣地區。在俄羅斯與日本、美國領土領海接壤地帶,缺少作為緩沖的邊緣地區,雙方更為審慎。
新冷戰形成的標志是2014年9月在英國威爾士召開的北約峰會。這次峰會上,北約成員國達成一致,同意組建一支快速反應部隊,其后勤保障和裝備將預先部署在東歐國家。這一決議破壞了1997年《北約—俄羅斯關于相互關系、合作與安全的基本文件》中的承諾,即北約不會在東歐國家駐扎軍隊,由此表明北約與俄羅斯的關系開始處于一種不確定的狀態。他們之間的關系發生了冷戰結束以來的最大變化,對抗的氛圍已經實質性取代了雙方在二十多年中建立起來的以協商、合作為主的伙伴基調。9月中旬,俄羅斯國家杜馬主席納雷什金認為,美國厚顏無恥且不負責任的政策正將世界推向新“冷戰”邊緣。與這一政治事態相伴的是,北約、俄羅斯均在東歐地區舉行了一系列有針對性的軍事演習,相互展開軍事威懾的態勢十分明顯。
綜上所述,東歐地區的國際關系格局已經具備了新冷戰的特點,而美國媒體甚至刊文指出,美俄都認為自己能打贏新冷戰。眾所周知,舊冷戰的持續時間超過四十年,新冷戰在舊冷戰結束二十年后再次出現,目前還無法判斷其持續的時間長短。但可以肯定的是,新冷戰狀態持續的時間越長,其持續下去的慣性也就越大,要想在短期內實現緩和或徹底改變將十分困難。美俄兩國從歷史上延續下來的冷戰思維有可能進一步加強。雖然歐洲國家在走向地區一體化的過程中對冷戰思維有所調整,但是它們無法改變美國的思維方式,最終也只能聽從美國的政治安排,從而中斷與俄羅斯關系的發展進程。甚至如果雙方不愿做出讓步,那么新冷戰必將以烏克蘭危機為起點,向世界其他地區逐步擴散,兩個陣營相互對立的程度、沖突的熱點地區將呈現逐步增大、增多的趨勢。
新冷戰時期,對于俄羅斯來說,它將進一步遭受美歐主導的西方社會的孤立、打壓。美歐的經濟制裁可能引發俄羅斯經濟的下滑,國際石油、天然氣價格的不斷走低也將進一步惡化俄羅斯的處境。但是由此就得出俄羅斯在內外交困下會發生國內政局突變,并由此調整外交政策的結論過于簡單化。首先,現行的國際體系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雖然美歐集團依舊能夠影響國際政治、經濟秩序,但是它們操控國際社會的能力已經明顯下降。阿富汗傷口還未愈合,伊拉克再次陷入戰亂,在這些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上,美歐集團已經是捉襟見肘。其次,俄羅斯早就開始在東方尋找新的生路,廣大的中間地帶為其提供了巨大的發展空間。金磚國家組織、上海合作組織甚至歐亞經濟聯盟步入快速發展軌道,都使俄羅斯還有一定的戰略空間。最后,美國維護其世界領袖國家的政策正面臨意志和資源雙匱乏的困境。一方面歐洲等盟友國家發出越來越多的不同聲音,另一方面國內孤立主義思潮重新興起,限制美國對國際事務的干預。在達到相對國力的頂峰后,美國遭遇了新興國家的追趕,特別是中美經濟實力的差距正在逐步縮小。這些都迫使美國不得不珍惜各項資源,立足于應對未來挑戰。
在對東歐地區新冷戰格局的形成做出了一個基本判斷后,圍繞烏克蘭危機演繹出的美歐俄復雜博弈關系也就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了。目前,烏克蘭境內的危機局勢似乎在走向緩和,但是將這一事態放在美俄在東歐地區展開激烈博弈的大環境下來看,這一成果又顯得極為脆弱,并很可能被新冷戰的氛圍所擊破。在近一年來的大國爭奪過程中,歐盟東擴引爆烏克蘭危機,烏克蘭境內武裝沖突導致北約以俄羅斯為敵,新冷戰的氛圍重新籠罩東歐地區。在此情勢下,陷入這一博弈棋局中的烏克蘭單純依靠自身力量已經不可能求得國家主權、領土完整,而只能隨波逐流,更深地卷入兩個陣營的對峙中。烏克蘭能否擺脫舊冷戰時期邊緣地區通常遭受的撕裂的命運,我看很難。
(作者單位: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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