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伊朗航空的飛機機艙時,同行者與我幾乎同時驚嘆:“飛機還挺大的嘛。”其實,這架飛機也夠不上A380的級別,座位是3-4-3式的,屬正常的國際航班大小。感嘆伊朗的飛機大,主要是因為半個小時前我們在候機時都一致認為,這可能是一架“小飛機”。
頓時,我發覺,對伊朗這樣受爭議的中東、發展中國家的輕視與不了解,可能是浸透在中國人的骨子里了,以至于我們看到的東西很多時候會超出我們的想象。
在我出發前,凡是我與朋友談起要去伊朗,對方都會很羨慕的樣子。我知道,所有人都偏向于認為,伊朗是很難去的國度,但有誰會想過,伊朗在2011年夏季開始就已簽署成為中國的旅游目的國,是中國人可以落地簽的國家呢?有多少人會相信,去伊朗的簽證辦起來要比去美國的容易呢?
不知道我為什么突然會有這樣的反思,可能是這架讓我感到“很大”的伊朗飛機給我的靈感。此時,“空少們”送吃的來了,很是豐盛。我開始仔細觀察伊朗空少們,和歐美空少差不多的外貌、制服、熟練的英文,我知道,我先前又小瞧他們了。我暗暗告訴自己,我對伊朗的“意外之旅”可能剛剛開始。
如果有人提醒你,到伊朗不要隨便拍照,尤其不要拍女子,那么他一定錯了;如果西方媒體這樣報道伊朗:一個“壓抑、封閉的國度”,那么西方媒體錯了;如果你身在伊朗卻聽了勸告或信了西方媒體,那么,你就大錯特錯了。
到德黑蘭的第一天,我曾“大錯特錯”過。“波斯女子多為美人胚”的傳言得到驗證,但我卻一直沒敢“下手拍照”,直到當天午餐時分,有四個時尚大方、衣著艷麗的女孩坐在我餐桌附近,我至少猶豫了5分鐘才敢問:可以給你們拍張照嗎?沒想到對方的回應速度是我的300倍,1秒鐘后,她們就配合地擺出優雅的姿勢,盡情“享受著”我與隨行朋友們的鎂光燈。
從此,在伊朗任意拍美女,成了我們這些外國人游伊朗的重要內容,而且我發現,幾乎所有的伊朗女子都會爽快地答應被你拍,還示以最美的笑容。有時“偷拍”被發現,對方也會立刻笑一笑,有的還會擺個靚麗的姿勢。這要是在中國,可能很多女孩會皺眉、警惕或者迅速離開。
拍照只是我們“伊朗艷遇”的開始。接下來的“好事”還有:伊朗漂亮的女外交官來接待我們,當有人夸她時,她用流利的中文笑著回應:“要不要給你介紹一個伊朗女朋友啊?”一下讓人聯想起國內男女之間相熟后的調侃。年輕的伊朗司機用非常有限的英文詞匯對我說:有幾個女朋友,“很煩惱”,還手舞足蹈地比畫了一些葷段子,講得眉飛色舞,他還慫恿我偷拍邊上一位身材豐滿的美女。
不到一天工夫,我借由道聽途說、西方媒體以及在中國僅有的幾本伊朗書籍中學到的,被證實幾乎都是錯的。那本翻譯成中文的英文熱銷書——伊朗女學者阿扎爾?納菲西的《在德黑蘭讀〈洛麗塔〉》,把《洛麗塔》的意義引申到受極權政府統治的伊朗,但我卻在一個小書店里一處顯眼的位置輕易地發現了奧威爾的《1984》,還有什么書比它更強烈地批判極權社會的呢?
我又想起了臨行前,采訪團里一位女學者問伊朗駐華大使,要戴什么顏色的頭巾、怎么裹之類的問題。大使笑答:無論什么樣的頭巾都行,只要圍在頭上以示你的尊重即可。在德黑蘭,頭巾僅僅是一種習慣,它掩不住伊朗女子黑袍里那色彩鮮艷的衣服首飾,也掩不住保守外表下那潛藏著的奔放內心。
1979年霍梅尼革命以后,伊朗不再有女歌手,沒有酒吧,沒有KTV,娛樂業大幅萎縮,夜生活蕩然無存。社會交往中,即使在伊朗最開放的首都德黑蘭,男人也不可能與女人有哪怕是握手般的“接觸”。如果是男女奸情,一旦被發現,理論上會被判刑,處以絞刑。
但是當地人說,一般人不會有性壓抑的問題。在法律上,你可以臨時結婚,只要談妥,一兩天也行,只要你是穆斯林,且對方是寡婦、離異或單身。“還有妓女存在!”一位伊朗外交官坦率地向我承認,“我們有在掃黃,但是你知道,那是人性的一部分嘛,很難治理的。”
德黑蘭的確沒有夜生活,但人們一點都不寂寞。夜晚八九點的城市,仍然熙熙攘攘,甚至堵得水泄不通。大家在忙著“浪漫”。我的朋友F告訴我,有許多男男女女開著車上街,錯車相遇,彼此看上眼了,發生一夜情也是很正常的。所以,在德黑蘭,私人診所非法墮胎的生意不錯,性用品也很暢銷。
于是,在伊朗的第一天,我就想到這樣一個文章標題:“伊朗:一個‘悶騷’的國度”。我想寫的不是作為政教合一社會的伊朗的“墮落”,而是想糾正世人對伊朗“極度保守、沉悶、封閉”的成見。
我信奉眼見為實,在德黑蘭、伊斯法罕的大街上,我到處看到牽手、擁抱、促膝談心的情侶。男人會向你大喊“嗨,朋友”,有的還指著某部汽車的大車尾箱與你調情:“你看,那是詹妮芙?洛佩茲(好萊塢性感女星)的屁股”;很多女孩見到我們這些外國人會微笑、招手甚至主動搭訕、要求合影。浪漫、優雅、激情這些仿佛只適用于法國、美國的詞,我認為同樣適用于伊朗。
在伊朗的幾天,一起來的朋友常感嘆想象中與現實中伊朗的反差。“伊朗女人要比阿拉伯國家的婦女熱情、開放得多”,這是集體共識,盡管后者在印象上更世俗化。在中東駐站數年、同行的知名媒體人馬曉霖關于伊朗的感慨很經典。他說:“伊朗人內心埋藏的荷爾蒙,絲毫不比地下的石油少。”
這樣的描述在歷史與學術上也能得到回應。在伊斯法罕的四十柱皇宮,半裸女的壁畫存在了400多年,這在其他伊斯蘭國家是無法想象的。在一本名為《伊朗》的旅游書籍中,正文前的第一頁就是一幅波斯美女照,圖片文字說明是:“伊朗是什么?就是女子那黑色頭紗下火熱的心”。
其實,只要重溫一下伊朗史,就會發現,伊朗人的“悶騷”其實更是一種矜持和不屈服的民族性格。過去的1000多年,伊朗先后被阿拉伯帝國、蒙古、奧斯曼帝國、大英帝國、俄國征服或入侵,屢屢遭受其他民族從未經歷過的悲情與壯烈。但是,這樣一個國土的東、南、西、北方都曾經受過外敵進攻、數次亡國的民族,他們的文明、文字、民族文化卻從未中斷,還在原地生生不息。
千年來,伊朗國土四周的古埃及、古印度、古巴比倫文明都在慘烈的冷兵器征戰中消亡了,但唯獨伊朗屹立不倒。如果沒有一種內斂堅忍卻又充滿韌勁、渴望強大自由的民族精神,哪個民族能在如此的歷史縱橫中延綿不斷?想到這些,再來探討它是全球唯一一個與世界超級大國美國全面對抗的地區大國,也就不會太困惑了。
(作者:王文,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執行院長,曾作為媒體人行走全球幾十個國家,寫下大量時政觀察筆記,著有《大國的幻象:行走世界的日記與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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