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激進左翼的相對活躍雖然影響了社會情緒,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政府的政策傾向,但實際的政治作為卻有限。
激進左翼在政治上的表現并不像人們所想象得那樣大
近年來,在金融危機持續和蔓延的歐洲,激進左翼十分活躍。但歐洲激進左翼本身構成復雜,在政治意識形態方面表現出復雜多變的特點。雖然激進左翼在譴責資本主義的弊端、尤其是聲討新自由主義政策方面引起了廣泛的關注,但在綱領政策方面卻并沒有提供一種能夠被主流社會所認可的替代性綱領,因而它們在政治上的表現也乏善可陳。
這里所謂的激進左翼指在歐洲左右翼政治光譜上所有站在社會民主黨左邊的左翼力量。歐洲左翼本是一個帶有很大不確定性的概念。傳統的左翼泛指所有尋求對既有資本主義社會進行變革的力量,它包括了各國社會民主黨以及比之更為激進的各種左翼。過去三十年,由于社會民主黨在選舉戰略方面的中間化道路,以及在施政綱領方面更多表現出對市場的妥協,一些激進左翼認為社會民主黨已經越來越失去了左翼的特點。不過,社會民主黨的中間化導致激進左翼的空間有所擴大,在社會民主黨的傳統支持隊伍中,一部分更為保守的力量由于對社會民主黨的變化方向不滿轉而支持一些更帶有傳統左翼色彩的激進左翼力量。這種現象在金融危機爆發以來表現得更為突出。社會民主黨也因此面臨了更大的挑戰。不過,總體來看,激進左翼在政治上的表現并不像人們所想象的、或者說如一些左翼媒體所渲染得那樣大。
激進左翼構成復雜,在意識形態方面復雜多變
這些站在社會民主黨左邊的激進左翼構成復雜,包括了一些傳統的共產黨組織、托派組織、堅持傳統民主社會主義的左翼政黨以及其他一些激進左翼,如生態主義政黨。它們在意識形態方面的差異也很大。大致可以將歐洲激進左翼的觀念意識歸為三類。
第一類是信仰傳統的馬列主義。這類左翼堅持了傳統馬克思主義對資本主義的批判態度和分析方法,在對待此次危機的問題上他們也更為強調它是資本主義內在矛盾的集中體現。可在政治態度上,這類激進左翼本身也有很大差異,既有以靈活的態度對待馬克思主義、政治上相對溫和的政黨,也有許多持教條的馬克思主義、并帶有強烈革命意識的組織,如托派和毛派。
第二類堅持傳統的民主社會主義。在歐洲社會民主黨的主體力量走向中間化、為此淡化其傳統的社會主義色彩以后,一些激進左翼政黨(包括一些作為前共產黨力量延續的左翼黨)依然堅持社會主義的理念,并突出自己作為社會民主黨的“替代力量”的意義。但從其對社會主義的理解以及其政治主張來看,它們實際上更接近于戰后一個時期歐洲社會民主黨所持的傳統民主社會主義。在危機的問題上,它們著重于譴責新自由主義政策,但堅持在資本主義民主制度的框架下推進改善社會中下層地位的改革,強調加強國家對經濟和社會生活的調控,尤其強調對福利國家的保護。
第三類屬于新激進主義,即與新社會運動相關的一些激進主義觀念,包括生態主義、女權主義、和平主義等。傳統左翼思想著重于對物質生產領域的干預和調節,其主要社會基礎是傳統的產業工人。與之不同,伴隨新社會運動發展起來的新激進主義則專注于一些非物質領域的事務,其社會基礎則是一些受教育程度較高、性別特征明顯的群體。過去幾十年,新社會運動因素已經滲透到了各種力量之中,包括社會民主黨乃至一些基督教民主主義政黨。在左翼陣營中,紅綠因素已經成為一個普遍的現象。但一些激進左翼認為,作為傳統左翼主流政黨的社會民主黨已經既非“紅”、也非“綠”。而它們則是真正的“紅綠政黨”,即既堅持傳統的社會公平目標,也強調保護環境、女權等新的要素。持這類觀念的政黨在北歐地區國家中更為突出。
意識形態方面的復雜構成顯示了激進左翼在政治行動和政治訴求方面的多樣性:從激進的“革命”要求到致力于選舉政治,從致力于一些高尚遠大的目標,到致力于微薄的日常具體政策,乃至專注于地區事務。而且,不同激進左翼在觀念意識方面也并非固定不變的。實際上,進入新世紀以來,圍繞著變化的方向,左翼激進組織內部一直存在分歧。金融危機引發了社會輿論對馬克思主義、對資本主義的性質以及社會階級問題的新的關注。對于歐洲激進左翼來說,這既是機會,但也是引發分歧的問題之源。
不同激進左翼之間難以在政治戰略和政策方面協調一致
從黨員構成及其選民結構來看,歐洲激進左翼構成相近,但力量分散,除非能夠作為一個整體發揮作用,否則政治上難有作為。但由于在意識形態和政治主張方面的分歧,激進左翼之間的聯盟十分艱難。危機爆發以來,歐洲激進左翼加強聯合的呼聲漸長,一些國家的激進左翼之間建立了正式或非正式的聯盟,但很不穩定。除了意識形態的差別外,在一些重要事務上的立場分歧是影響激進左翼組織政治聯盟的主要因素。如在對待政府的問題上,不同激進左翼之間的立場差別明顯。
一些試圖作為社會民主黨“替代力量”的激進左翼改變了其傳統的極端色彩,開始把政治戰略的重心放在選舉活動上,也不反對與其他左翼、尤其是作為主流政黨的社會民主黨形成聯盟參與政府。一些國家的左翼黨也參與了由所在國家社會民主黨主導的左翼聯合政府,有些雖不參與政府,但愿意有條件支持左翼聯合政府。可對于一些極端左翼力量來說,它們反對參與任何形式“資產階級政府”,在它們看來,所謂的左翼政府與右翼政府沒有區別。即使是那些參與政府的激進左翼,往往也會因為與社會民主黨在一些政策問題上的分歧轉而對參政持消極態度,甚至懷疑參與政府的價值。另外,在此次危機所涉及到的重要問題上,不同國家的激進左翼力量以及同一國家的不同激進左翼之間的立場差異也非常大,這也直接影響了各國左翼聯合的進程。
在應對危機的問題上,激進左翼未能提供一種替代性的綱領
激進左翼的特點在于對既有制度和政府政策的批判,但卻不能提供建設性的可替代性綱領,這是導致其政治上難有作為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此次金融危機很大程度上是新自由主義政策的惡果。所以危機爆發后左右翼的主流政黨都受到更大沖擊。在此背景下,激進左翼在社會輿論中有了更大的聲音,尤其是當危機蔓延和持續、各國政府(不論來自左翼還是右翼)應對危機政策乏力之時,一些激進左翼顯得十分活躍。但綜觀激進左翼的言論及表現,批判有余而建設性不足的特點顯露無遺。
歐洲激進左翼在聲討新自由主義及其政策、指責各國政府應對危機政策乏力等方面的表現可圈可點,但具體到實際的政策主張方面,它們都未能提供一種建設性的可替代方案。在既有的社會環境和制度框架下,好斗的極端左翼的革命主張顯然缺乏社會基礎。而在傳統的福利國家陷入危機、政府的有效性受到懷疑的歷史條件下,一些激進左翼單方面地強調捍衛福利國家和回歸凱恩斯主義政策的主張也難以為社會大眾普遍認可。所以,歐洲激進左翼的相對活躍雖然影響了社會情緒,從而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政府的政策傾向,但實際的政治作為卻有限。
總之,歐洲激進左翼構成復雜,它們彼此之間在意識形態以及在一些重要政治問題上的立場差異很大,以及缺乏可替代性的建設性綱領,這些都妨礙了它作為一支整體性力量發揮作用。
(作者為中央編譯局馬克思主義研究部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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