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自從美國于2009年高調宣布重返亞太以來，越南明顯加強了與美國的戰略互動，投其所好，積極響應，配合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戰略，以遏制中國在南海問題上的主權立場與主張;而美國則將越南視為是亞太布局的一個重要支點，企圖以與中國有著領海之爭的越南來牽制中國，美國則充當幕后推手。

　　【內容提要】 2014年5月起，中越因石油平臺鉆探問題引發海上對峙，兩國關系急轉直下。期間，美國政界和軍方的代表團輪番到訪越南，為其撐腰打氣，導致越南有恃無恐，又加劇了局勢的緊張。這意味著越南與美國之間頻繁的戰略互動終于完全公開化了。自從美國于2009年高調宣布重返亞太以來，越南明顯加強了與美國的戰略互動，投其所好，積極響應，配合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戰略，以遏制中國在南海問題上的主權立場與主張;而美國則將越南視為是亞太布局的一個重要支點，企圖以與中國有著領海之爭的越南來牽制中國，美國則充當幕后推手。

　　【關 鍵 詞】海上對峙/越美互動/戰略遏制/利益沖突/國家合作

　　自從美國重返東南亞之后，隨著“亞太戰略再平衡”戰略的提出，越南與美國雙方的戰略互動日益頻繁而密切，既有政治外交也有軍事互動，針對中國的意圖也越來越明顯。2014年5月，中越海上對峙事件則使雙方互動達到了高潮。

　　中越海上對峙與越美戰略互動

　　2014年5月3日，中國海事局公布了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海洋石油981”(HD-981)鉆井平臺的位置，并提請過往船只注意避讓。隨后，越南政府迅速作出反應，派出了多艘艦船急駛150多海里來到我西沙海域進行騷擾破壞。在官方的默許下，越南國內還爆發了針對中資企業的大規模打砸搶等反華排華事件。而在此期間，越南與美國的戰略互動在突然間變得異常密集，并且完全公開化。

　　美國公開選邊站力挺越南。針對我981海上石油平臺的正常作業，美國官方一開始便連連發聲，挺越制華。5月6日，美國國務院發言人普薩基稱，“鑒于近期南海局勢緊張，中國讓其鉆井平臺在爭議水域作業的決定系挑釁行為，不利于維護該地區的和平與穩定”。緊接著，5月8日，美國國會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亞太小組成員埃尼·法利奧馬維加(Eni Faleomavaega)強烈譴責中國侵犯越南主權，并建議奧巴馬政府對中國的行為作出明確和強烈反應①。

　　5月27日，當美國國務院發言人普薩基在被問及美方對當前中越緊張關系的看法時，她不加思索地回答：“挑釁性行為主要來自中方。”

　　5月30日，美國國防部長哈格爾在新加坡香格里拉安全論壇的演講中用了較長篇幅公開指責中國在南海實施“破壞穩定的單邊行動”，并提到了黃巖島、仁愛礁和981鉆井平臺。

　　歷來聲稱不搞“選邊站”的美國，這一次開始公開指責中國了，徹底打破了以往的慣例。而指責中國實際上就是搞“選邊站”，就是給那些非法侵占南海島嶼的越南、菲律賓等國家“打氣、撐腰”，而向中國施壓。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說：“必須指出的是，正是美方近來在有關海上問題上的一系列罔顧事實、不負責任的錯誤言論助長了一些國家的危險挑釁行為。”②

　　值得一提的是，在越南國內，越南官方，特別是其本國媒體，肆意放大或有選擇性刊登美方的上述觀點與做法，在越南國內形成了這樣的印象：在與中國的海權之爭中，美國堅定地站在越南一邊。

　　美國政界軍界扎推前往越南。就在中越海上對峙持續之際，美國政界、軍界高層人物紛紛踏足越南，以安撫力挺的做法給越南雪中送炭。

　　5月8日，有著美國“亞太再平衡”總設計師之稱的美國助理國務卿拉塞爾訪問越南。他被視為美國政界鷹派中的鷹派人物。在越南訪問的拉塞爾公開就我“981”石油平臺發表評論稱，美國對中越間的緊張局勢升級感到非常擔憂。美國反對中國改變現狀，影響航行自由與安全及訴諸武力和以武力相威脅的行為。

　　5月27日，美國參議院外交關系委員會東亞和太平洋事務小組組長卡丁率美國議員團訪越時表示，美國參議院反對中國“非法部署鉆井”的行為。他受到了越南國會主席阮生雄等人的接見。

　　5月31日，美國防長哈格爾利用出席香格里拉安全論壇對話會在新加坡會晤了越南防長馮光青。美國國防部聲明稱，雙方討論了地區安全挑戰，“包括對近期中國在南海挑釁行為的共同關切”。

　　6月1日，美國商務部長本尼·普利茨克到訪越南。普里茨克表示，美國強烈反對中國“在越南專屬經濟區和大陸架”設置鉆井平臺致使局勢緊張加劇的單方面“挑釁行為”。2日，越南總理阮晉勇與其會面。越南《人民報》稱，在6月2日發布會上回答有關“中國部署鉆井平臺致使緊張局勢不斷升級”的問題時，普里茨克認為，這是中國的挑釁行為，美國的任務是維持地區和平、穩定、安全和航行自由。阮晉勇特別表示，感謝美國批評中國的錯誤行為，給予越南重要的聲援③。阮晉勇還高度肯定了美國為越南的最主要的貿易伙伴和投資方，希望盡早承認越南的市場經濟地位。作為美國商務部的一號人物，本尼·普利茨克在這個敏感的時刻到來顯然與經貿方面有關。外界普遍推測，當因中越關系惡化而導致中國在越企業停工時，她不失時機地上門推銷TPP。這恰恰是身處困境之中的越南所最需要的。阮晉勇在會晤中表示，希望美國承認越南是一個發展滯后的國家，在TPP談判中給予越南一定的靈活性，以便早日完成談判。

　　6月4日，美國國防部負責亞太事務的代理助理凱莉·馬格斯曼到訪越南，越南國防部副部長阮志詠上將會見。凱莉·馬格斯曼抨擊了中國在南海的“挑釁行為”。

　　在中越海上圍繞“981”平臺對峙期間，美國軍方、政界以及商務部門的官員們如此密集地到訪越南實屬罕見。而越方無一例外地給予高規格接待，并以聯合記者會的方式來凸顯美國對中國的批評以及對越南的支持。

　　越美戰略互動回顧

　　越南與美國1995年恢復邦交以后，一直到美國調整亞洲戰略之前，由于南海問題尚未形成熱點，美國的戰略重點并不在亞太，以及越南對美國戰略意圖的懷疑，越美雙方在政治、外交上的互動并無實質性的進展。然而，在2010年兩國慶祝建交15周年之際，雙方的外交互動出現了突飛猛進的進展，而這段時間正是美國開始調整亞太戰略之際。

　　越美外交互動。2010年越南總理阮晉勇應美國總統奧巴馬邀請訪問美國，參加首屆核安全峰會。同年7月，希拉里應邀出席了在越南河內舉行的東盟系列外長會議。當年10月，美國國防部長羅伯特·蓋茨應邀出席東盟防長擴大會議。同年11月22日，美國陸軍參謀長喬治·凱西訪問越南。一時間，雙方在政治、外交(包括軍事外交)上的互動達到了高潮。

　　越美外長高調會晤。時任美國國務卿的希拉里·克林頓無疑是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的一個得力踐行者。早在外界猜測美國亞太戰略的核心內容之前，希拉里就已經針對美國的亞太政策發表了五篇知名的演說。④她本人親力親為，極力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2010年，在越南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期間，希拉里就曾兩次訪問河內。當時希拉里·克林頓曾表示，奧巴馬政府希望將美越關系提升一個層次，并稱這是美國在亞太特別是東南亞地區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⑤2010年7月，在河內舉行的東盟地區安全論壇中，美國國務卿希拉里提出了促進南海水域行為準則出臺的建議，她認為南海水域的主權應從陸上的主權衍生而來，此舉被認為完全站在越南一邊，企圖忽略我對南海的主權。

　　在越南國會高調通過了《越南海洋法》之后不久，即2012年7月10日，希拉里再度抵達越南訪問。希拉里選擇在此時訪問，外界解讀為“意味深長”。當時，越南外交部部長范平明與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舉行了會談。會談中雙方一致同意將加強各級代表團互訪、推動雙方在各個領域上的合作，并強調，經濟和貿易將繼續作為兩國關系的重心和動力。雙方重申，將繼續增進包括和平利用核能合作協定、應對氣候變化和海水上漲的各項合作在內的科技、教育、醫療、環保等領域的合作關系。此前，越南剛剛因通過所謂海洋法而受到中方的強烈譴責，時任中國外交部副部長張志軍連夜召見越南駐華大使阮文詩，提出抗議⑥。無疑，此時越美兩國外長會晤的針對性十分明顯。

　　雖然越南第十三屆國會第三次會議是于2012年6月21日才通過《越南海洋法》，將整個南海以立法的形式納入其版圖之中。其實，《越南海洋法》早在多年前便開始醞釀，2009年便形成了草案，但此后幾年因顧及到中越關系而一直沒有下文⑦，在美國加大對南海爭端的介入力度之后，越南突然高調通過了海洋法，這不能不說是區域外因素使然。

　　盡管在奧巴馬政府第二任期中，美國國務卿已經由約翰·克里取代了希拉里·克林頓，但兩人對越南在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中所具有的作用與地位的看法“完全一致”。⑧克里本人于2013年12月中旬訪問了越南，這是他就任國務卿之后首次對越南進行訪問。在河內舉行的記者會上，約翰·克里一方面以尖銳的言辭批評中國，另一方面聲稱要向東南亞國家提供海上安全援助，以支持這些國家對抗實力日益上升的中國。克里這次訪越，可看作奧巴馬政府對中國在南海地區維權行動做出的回應，也是奧巴馬第二任期內推行重回亞洲政策的重大步驟之一。

　　越美元首會晤。除了外長級會晤，越美兩國元首近年來也開始頻繁互訪。2013年7月24日至26日，應美國總統奧巴馬的邀請，越南國家主席張晉創率團對美國進行了正式訪問。訪問期間，雙方發表了關于兩國關系的聯合聲明，并宣布將兩國關系提升至全面伙伴關系。這標志著越美關系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越美軍事互動。軍事合作是和平時期處理大國之間安全挑戰的重要方式，軍事合作不僅發生于盟友之間，也會發生于競爭對手甚至潛在對手之間。⑨越美兩國自從1995年建交以來，雖然雙方都希望拓展兩國間的軍事合作關系，但由于當時美國對越南戰略重要性認識不足以及越南對美國懷有一種強烈的戒心，加之越南戰爭后遺癥的影響，雙方在軍事領域的合作只有形式沒有內容。但隨著南海局勢的日益復雜，在美國重返東南亞，尤其是開始推行“亞太再平衡”戰略之后，雙方在軍事領域的合作出現了一系列的突破，其中最主要的標志是2010年在兩國建交15周年之際，雙方的軍事合作開始深入。

　　以紀念雙邊關系正常化為契機深化軍事合作。2009年12月，越南國防部長馮光青訪問美國，與美國軍方簽署了一系列的軍事合作協議。2010年，越美關系正常化15周年之際，越美軍事關系發生了戰略性的轉變，由構建戰略互信階段開始進入廣泛的軍事合作與能力建設階段。⑩

　　2010年，美國國防部長羅伯特·蓋茨參加了在越南召開的首屆東盟防長擴大會議。2010～2012年間，越美軍事合作在機制化建設和合作方式、合作領域上都有了較大的突破。2010年3月，美軍“理查德·E.伯德號”補給艦在越南金蘭灣軍事基地進行了半個多月的維修。當年8月，越南與美國在南海舉行了兩國史上首次聯合軍演。美軍第七艦隊的核動力超級航空母艦“華盛頓”號參加了這次為期一周的海上演習。不僅是航母，美國海軍還帶著三艘驅逐艦組成的艦隊來到南海與越方互動。(11)顯然，雙方在共同渲染中國軍力、中國威脅論方面找到了相同點。2010年8月，越美副部長級政策對話會首次在河內舉行，雙方就中國的軍事現代化交換了意見。(12)

　　2011年9月，越美雙方在華盛頓舉行了第二次國防政策對話，簽署了共同推動國防合作的備忘錄。雙方一致同意發展越美兩國國防關系，并優先致力于兩國國防部的高級對話機制、海上安全、搜尋救難、聯合國維和行動研究與經驗分享、人道協助與自然災害救助等5個領域。(13)

　　美國國防部長訪問越南金蘭灣。2012年6月初，在中菲黃巖島之爭膠著之際，美國國防部長帕內塔高調訪問越南。在此次訪問行程中，他特別來到了金蘭灣，成為越戰之后第一位到訪金蘭灣的美國國防部長。1975年以前，美國在金蘭灣建設了東南亞地區規模最大的軍港，后在越戰結束之后被迫撤離。帕內塔踏足金蘭灣的舉動被輿論視為美越兩國軍事關系日益密切的象征。(14)在兩國防長的會談中，帕內塔建議美越設立一個負責協調的辦公室，并強調這是美國對與越南進行國防合作的長期承諾。2013年12月16日，到訪越南的美國國務卿約翰·克里在記者會上宣布，將向東南亞國家提供3250萬美元的援助，其中向越南提供包括供海岸防衛使用的5艘巡邏艇在內的共計1800萬美元的援助，以提升越南和其他東南亞國家的海事安全。這次對越援助占對東南亞援助總額的一半以上。克里說，加上這一援助，美國向這一地區提供的海事安全援助在未來兩年內將超過1.56億美元。(15)這一宣布的時機正值中國宣布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美國的針對性不言而喻。

　　值得指出的是，越美軍事合作的日趨緊密與兩國政治外交關系的推進一直是同步的。隨著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的推進，越南在美國地區戰略中的重要性已經變得越來越突出，而中越海上之爭則成為一個契機。

　　越美戰略互動的基本特點及其促進與制約因素

　　越南與美國的戰略互動之所以在美國亞太戰略調整后變得日益頻繁、內容逐步深入，它必然存在著促進因素。然而，和菲律賓與美國戰略互動有所不同的是，越美互動中有著不可逾越的“硬傷”。這又反過來對越美戰略互動形成不小的制約，這種制約要遠甚于菲美互動中的制約因素。

　　越美戰略互動的基本特點。越美各自加速向對方靠攏。在美國亞太戰略“再平衡”的背景下，隨著中國的快速發展與崛起以及南海局勢的不斷復雜化，越美雙方均充分意識到了對方的重要性，于是頻繁通過政治外交互動、軍事互動以及經貿合作等加速向對方靠攏，朝向兩國領導人所宣稱的全面提升伙伴關系的方向邁進。十八大提出了建設海洋強國的戰略，更讓越美雙方意識到必須加快互動的步伐，盡可能早地遏制中國。

　　相互利用的性質難以改變。和菲律賓與美國的戰略互動不同的是，越南與美國并非盟國，雙方僅僅是一種相互借力、互相利用的關系。即便是越美兩國的最高層也深知，目前雙方頻繁進行戰略互動，充其量只是一種相互利用的關系，一方有求，另一方有需，即切合了對方的戰略所求。其中，越南需要借助美國來遏制中國的強大，確保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受損;而美國則需要越南這樣的新跳板，通過提升與越南的全方位關系，甚至謀求在越南的軍事存在，以達到遏制中國、圍堵中國的目的。

　　在美國戰略東移的大背景下，奧巴馬政府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與步驟，以實際行動重構、強化美國的亞太聯盟體系，確保美國在這一地區的存在。美國主要采取了兩大步驟：第一，不斷鞏固與日本、韓國、菲律賓、澳大利亞等傳統盟友的關系;其次，拓展潛在盟友，積極拉攏對美國有著戰略需求的東南亞國家，其中對越南、緬甸等中國周邊國家的拉攏及戰略互動尤為明顯。

　　互動的形式大于內容。鑒于越美戰略互動是一種相互利用的關系，這就注定了雙方戰略互動的形式往往大于實質。除了經貿合作關系給兩國帶來切實利益之外，在其他方面的實質性進展低于預期，雙方的聯合軍演更是如同走過場。即便在未來真正全面提升了兩國的伙伴關系之后，雙方之間的戰略互動依舊是形式大于內容。

　　互動中存在“硬傷”。越美戰略互動之所以與菲美戰略互動不同，一個根本性的因素便是“硬傷”的存在。意識形態是越美雙方始終跨不過去的一道坎。越南執政階層時刻提防著是否會遭到美國的和平演變，繼而遭到一場“顏色革命”而失去政權。而美國私下里不斷與越南政治反對派進行互動，這一兩面派的做法則令越南政府甚為忌憚。其中，越南國內的政治反對派屢屢拿越南與中國的關系攻擊越南政府，指責其賣國，以期在越南國內引起共鳴，而他們又能得到美國官方或明或暗的支持。此外，美國政府屢屢拿越南國內的人權、言論與宗教自由等問題干涉越南內政，導致越南政府在與美國的戰略互動中也保持著相當的警惕心理。

　　互動從隱晦到完全公開。與菲律賓的做法不同的是，越南與美國的戰略互動雖然日益頻繁，但卻一直避免直接刺激中國，這在越南一方體現得更為明顯。這幾年，無論越南與美國展開何種形式的合作，均不提及中國，不希望外界認為越南與美國的戰略互動就是直接針對中國。從上述特點中，我們也不難看出越南與美國頻繁戰略互動的促進與制約因素。這些促進因素包括：

　　第一，遏制中國是越美戰略互動的共同出發點。對美國來說，將越南納入美國在西太平洋圍堵中國的“第一島鏈”之中，能夠使“第一島鏈”在遏制中國的過程中發揮更大的效率，這也是美國智庫、政界如此看重越南，并與越南頻繁戰略互動的主要原因之一。相對而言，美國更加熱衷于將越南打造成一個新的不沉航母，起到遏制中國的巨大作用。

　　而對越南來說，借助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戰略以及美國對越南的重視，可以借機遏制中國在南海充分行使自己的主權，從而保住自身攫取的海上既得利益。越南希望實現突破美國軍購的限制，美國可謂心知肚明。在美國政界看來，越南向美國軍購，目的在于應對強大的中國。而越南正是瞅準了這一點。可以說，雙方有著共同的戰略需求。總之，遏制中國對美越雙方來說，是一個共同的出發點，這也變成了他們互動的切入點。

　　第二，雙方領導人達成共識，努力推動全面伙伴合作關系。2013年7月，越南國家主席張晉創對美國的訪問中，越美兩國領導人都表達了欲推動雙方關系上升至全面伙伴關系水平的迫切意愿，這一指導性意見有利于雙方對相互關系發展目標和發展意義的認知，促進和引領了雙方關系的發展。

　　第三，經貿關系的快速發展成為雙方戰略互動的基礎。近年來，越美兩國經貿領域的往來得到了迅猛的發展，這將從另一個層面來推進兩國的戰略互動。美國目前已成為越南最大的商品出口市場，兩國雙邊貿易額已從2001年的20億美元提升至2012年的260億美元。(16)特別是，當中方在越南的中資企業因受到反華勢力的沖擊而可能在未來減少投資時，美國官方立即上門推銷跨太平洋戰略經濟伙伴協定(TPP)。該協議若談判成功并順利展開，將會對越美兩國貿易關系帶來較大的積極影響，成為兩國經濟發展的助推器，兩國出口和投資均將得以大力發展。同時，該協定將為美國企業進軍越南市場，也為越南進一步進入其他締約國市場創造條件。越南官方高度關注這一協議，認為還擁有逐步減少對中國經濟依賴的戰略意義。

　　同時，越南一直高度防范著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其進行和平演變的陰謀。長期以來，是否實行多黨制一直是越南社會熱議及爭論的話題之一，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借機推波助瀾，以關注人權問題變相表態支持越南國內的所謂“政治異己”，企圖借多黨制之名煽動越南放棄共產黨的領導，并不惜鋌而走險進行試探。越南媒體報道稱，有證據表明，越南國內持不同政見者和從越南流亡到美國的敵對勢力有染，其背后正是美國的大力扶持與資助。越南國內發生大規模排華事件之后，越南官方將此事件定性為“企圖推翻越南政府的反動組織——‘越新組織’是幕后的推手”。因此，對越南來說，利用美國遏制中國變成了一把“雙刃劍”。

　　其次，隨著“推特”、“臉譜”等社交網站的廣泛使用，為防止有人利用網絡煽動反政府情緒，近年來越南收緊了對國內持不同政見者的管理與控制，而美國則多次干預，引發越南不快，甚至是抗議。近幾年來，美國發表的年度人權報告中總不免要對越南人權狀況說三道四。2012年7月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在訪問越南時，毫不客氣地批評了越南的人權狀況。希拉里稱：“如果越南想進一步發展，向創新、創業型經濟轉型……就得創造更多自由交流思想的空間，加強法治，尊重所有工人的普遍權利，其中也包括工會的權利。”(17)2013年，越南政府發布了第72號政府令，嚴禁在互聯網上發表“對越南有害”以及“對國家安全有害”的任何信息。該法令已經于當年9月正式實施。美國方面立即對此予以譴責。美國大使館在一份聲明中說，法令的條款限制個人在網絡空間可以分享的信息類型，然而人的“基本自由在網絡外和網絡內應同樣適用。”(18)美國如此赤裸裸干涉越南內政的做法一直遭到越南政府的抵制。顯然，這在雙方的互動中形成了不小的制約。

　　再者，美軍于越戰期間在越南拋灑的化學落葉劑(橙劑)在越南部分民眾中留下了深深的創痛，而美國司法部門在處理這類問題時的傲慢態度則令受害者感到失望和憤怒。2013年8月，美國律師協會發起了一次大規模的請愿，要求美國政府向越南橙劑受害者提供住房、醫療及其他保健服務，同時清理越南橙劑污染區。(19)這樣的行動在美國的越南僑民中以及越南國內都有不小的影響，迫使越南政府在與美國戰略互動時不得不三思而行。

　　最后，越南與中國的傳統友誼以及雙方領導層達成的共識也是一種制約因素。中越領導人在不同場合均強調南海爭端問題并非中越關系的全部。(20)2011年，中越雙方達成了《關于指導解決中國和越南海上問題基本原則協議》，尊重包括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在內的各項國際法律和《南海各方行為宣言》精神。2013年8月，在會見到訪的中國外長王毅時，越南總理阮晉勇稱，越南黨和政府永遠銘記并感恩中國對越南民族獨立、解放和建設事業提供的巨大支持和幫助。雙方還同意推動兩國關系繼續深入發展，包括維持和加強兩國領導人互訪、促進互惠互利實質合作等方面。(21)在兩國的共同努力下，中越經貿持續穩定發展。

　　總之，意識形態因素以及美國發動的侵越戰爭給越南民眾留下的長期負面影響，將對雙方的戰略互動形成某種制約，弱化某些層面的互動效果;最重要的是，越南不太可能朝向與美國軍事結盟的方向發展。

　　越美戰略互動的未來走向與趨勢

　　在全面分析了越美戰略互動的特點及其促進與制約因素之后，對其未來的發展趨勢與走向便可從中管窺一二。

　　鑒于南海局勢的日益復雜，在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戰略進一步推進之后，越南與美國將會根據各自的戰略需要進行頻繁的戰略互動，朝向雙方所設定的“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的方向邁進。它主要體現于下面幾個方面：

　　第一，針對中國的政治外交互動將強化。如前所述，越美雙方將出于遏制中國的共同出發點，在海上安全、區域合作與安全、TPP等問題上頻繁互動，以期形成雙方所期待的“全面戰略伙伴關系”。其中，香格里拉安全論壇、美國—東盟峰會等機制都將會成為他們互動的重要平臺。2014年的香格里拉安全論壇已經體現出了這樣的趨勢。

　　第二，軍購上的互動將會邁出大步。美國希望增強越南的軍事能力，使其成為一支建設性的地區力量。為此，美國政界一直在呼吁奧巴馬政府在向越南等國出口武器方面取消一些禁令。在對越南應對中國的軍事現代化方面，雙方有著極強的共同語言。越南一直在向美國施加壓力，希望其取消針對越南的武器銷售禁令。針對中國海軍已經在南海部署了航母“遼寧”號，越南軍方正在嘗試從美國購買P3C偵察機。如果這單軍購完成，那么這不僅是一個跨越，而且對未來將產生重要影響。2013年12月中旬，美國國務卿約翰·克里在越南河內高調宣布向越方出售快速巡邏艇，這實際上已經向外界發出了這一信號。總之，美國在對越軍售問題上邁出比以往更大的步伐將是遲早的事。這意味著越南從此將會擁有從俄羅斯、美國以及日本等國軍購的更多選擇權。

　　第三，軍事互信將會得到增強。隨著雙方“全面伙伴關系”的逐步形成，在相對單一的軍事領域，越美之間的互信將會得到一定的增強，兩國軍事合作能力也會因此而得到提升。目前，美軍對越軍的主要做法就是提供培訓，通過項目實施培養越南軍事人員的軍事技能，使他們了解美國的相關政策，借以增加互信，最終影響越南軍隊民主化改革，繼而培養出一批親美的軍事人員。近年來，美國對越南軍事培訓費用呈現出逐年增長的態勢，2004年時只有33萬美元，2008年達到60萬美元，2010年增加到74萬美元，而且未來還會進一步大幅增長。(22)在2014年5月中越海上對峙之際，美國新一任國防部長在新加坡香格里拉會晤越南防長馮光青。雙方高調宣布，2014年11月，美國國防部長哈格爾將訪問越南。

　　意識形態障礙使兩國政治關系難有實質性改變。盡管越南與美國雙方都在努力打造“全面伙伴關系”，雙方都在努力加速向彼此靠攏，但由于兩國不同的體制、價值觀、意識形態的巨大分歧以及(美國)對越南國內所謂人權、自由的干預，這些“硬傷”注定雙方無法根本性地改變兩國關系，即無法變成真正的軍事盟國，這與美國與菲律賓的關系完全不同。

　　值得一提的是，越南國內有一股勢力，明確要求修改憲法，推翻一黨制，實行多黨制。他們還提議先從更改國名開始，恢復1945年9月2日胡志明宣布越南獨立時的國名，即“越南民主共和國”(現在的國名為“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其最終目的便是放棄社會主義。如果越南社會主義國家這一性質被改變，那么其與美國的國家關系便有可能產生質的改變。但就目前而言，這樣的可能性非常小。

　　越南將繼續在中美間扮演“平衡木”角色。盡管越美關系因中越兩國激烈的南海權益之爭而出現了日益緊密的深化與互動，但在未來，在事關中美分歧和矛盾上，越南仍會保持一種中立的形式(至少表面上會如此)，以“走鋼絲”的方式從雙方得益，這一點又與菲律賓向美國“一邊倒”的做法完全不同。越南將繼續奉行某種大國平衡戰略。(23)但即便如此，越南從中扮演的角色仍不可忽略。越南所希望的就是借助區域外大國如美國、日本、印度等國的影響力來逼迫中國在南海問題上作出讓步，打破中方歷來主張的“一對一”解決框架，并與菲律賓、日本等方形成合力使中國面臨比以往更大的周邊安全困境;或者使中方根本無暇顧及到南海爭端，從而默認他們繼續占據我南沙群島、攫取大量油氣資源的事實。但在意識形態、經濟貿易以及其他文化交流方面，越南又需要與山水相連的中國發展關系，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無論兩國關系處于何種低潮之中。

　　2013年7月，越南國家主席張晉創訪問中國，訪問取得了成功。但數周之后，張晉創便高調地前往美國訪問，并與美國敲定了“將兩國關系提升至全面伙伴水平”的協議。類似的做法還有許多，越南政府所推行的這種“平衡策略”在過去如此，今后仍然會如此，甚至還會玩得更加嫻熟。

　　越美經貿關系將會出現新的突破。雖然在越美兩國的戰略互動中，因意識形態等因素的影響會導致兩國政治外交及軍事上的互動效果遭到一定的限制，但并不影響兩國在經貿關系方面的發展。目前，美國已經成為越南在全球的第二大貿易伙伴，僅次于中國。自1997年以來，越南對美國的貿易順差逐漸擴大，根據越南官方的一項統計顯示，2012年越南的貿易順差達到了創記錄的148億美元，而美國方面的統計則更高，達到156億美元。未來越美雙邊貿易額將繼續上升。預計到2015年，越美雙邊貿易數額將增至330億美元。美國駐越南商務處預測，到2020年越美雙邊貿易額將增至500億美元。(24)在越美兩國雙邊貿易關系良好發展的同時，美國也逐漸成為越南的最大投資國之一。而在2014年5月的中越海上對峙之后，越美經貿領域的合作步伐有可能會加快，特別是在有關TPP的談判上。目前美國對越南的直接投資總額已達105億美元。(25)

　　越南與美國的戰略互動是出于共同遏制中國的需要，然而與菲律賓和美國的戰略互動不同的是，越美雙方卻各懷鬼胎、相互猜忌，這影響著雙方互動的效果。在美國政府看來，在未來，越南可能會繼日本之后成為美國在亞太地區的又一艘“不沉航母”，其重要性日益凸顯。當前，隨著海上局勢的緊張，對越的全方位合作正是美國在東南亞地區的重中之重，而其切入點恰恰是中越的海上之爭。在2014年5月中越海上對峙之際，美國政府和軍方高層紛紛踏足越南，為越南雪中送炭。但其中也蘊藏著極大的風險，因為它會導致越南高層產生危險的誤判：認為一旦越南與中國開戰，美國必定會出手相助，從而更加放肆地挑釁中國，這一點值得我們高度關注和重視。

　　【注釋】：

　　①《國際社會繼續支持越南》，越南之聲廣播電臺網站：http：//www.vovworld.vn/zh-CN//236608.vov。

　　②《外交部發言人就中國“981”鉆井平臺作業問題答問》，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網站，http：//www.scio.gov.cn/xwfbh/gbwxwfbh/fbh/Document/1372983/1372983.htm。

　　③越南《新河內報》，2014年6月3日，第1版。

　　④孫茹：《美國：“太平洋世紀”，加大對華施壓》，《世界知識》，2011年第23期。

　　⑤《希拉里密集訪問越南、柬埔寨、老撾》，鳳凰網，http：//news.ifeng.com/world/detail_2012_07/11/15925917_0.shtml。

　　⑥《中國就越通過〈越南海洋法〉提出嚴正交涉》，外交部網站，http：//www.fmprc.gov.cn/mfa_chn/zyxw_602251/t943888.shtml。

　　⑦于向東：《關于〈越南海洋法〉的若干評析》，《和平與發展》，2012年第5期。

　　⑧《美國新任國務卿允諾提升對越關系》，《東盟參考》，2013年第1期。

　　⑨⑩付瑞紅：《美國和越南軍事合作的新變化與未來走向評析》，《東南亞研究》，2013年第1期。

　　(11)胡向春：《美越軍事關系升溫及未來走向分析》，《現代軍事》，2010年10月號。

　　(12)參加這次會議的美國國防部部長副助理羅伯特·謝爾在會談結束后舉行的聯合記者會上表示，“在會上的確分享了我們對中國軍事現代化的看法”。《美越首次副部長會議，談中國軍事現代化》，環球網，http：//mil.huanqiu.com/world/2010-08/1024660.html。

　　(13)[越]鄭春朗：《越美軍事合作面臨的困難與挑戰》，《軍事雜志》(越南)，2013年第2期。

　　(14)[越]阮春江：《越美軍事合作的新篇章》，《越南與世界軍事》(越南)，2012年第6期。

　　(15)《越美開啟海上安全合作》，《勞動報》(越南)，2013年12月17日第1版。

　　(16)越南共產黨電子報網站，http：//www.cpv.org.vn/cpv/Modules/News_China/News_Detail_C.aspx?CN_ID=598576&CO_ID=25754194。

　　(17)《希拉里短暫訪問越南，批評該國人權問題》，路透社，http：//cn.reuters.com/article/CNTopGenNews/idCNCNE86A01320120711。

　　(18)《美國批評越南控制網絡新法令》，英國廣播公司(BBC)，http：//www.bbc.co.uk/zhongwen/simp/world/2013/08/130806_vietnam_us_internet.shtml。

　　(19)《美國律師支持越南橙劑受害者》，越南共產黨電子中文網，http：//www.cpv.org.vn/cpv/Modules/News_China/News_Detail_C.aspx?CN_ID=601758&CO_ID=7338497。

　　(20)樓冕、成漢平：《越南海洋法之后對中越關系的新定位》，《唯實》，2014年第2期。

　　(21)《越南總理阮晉勇會見王毅》，新華網，http：//news.xinhuanet.com/2013-08/06/c_116820317.htm。

　　(22)U. S. Department of State， Bureau of Political-Military Affairs， “Foreign Military Training and DoD Engagement Activities of Interest”， http：//www.state.gov/t/pm/rls/rpt/fmtrpt/.

　　(23)(24)李松寒、王森：《與大國共舞——東盟的大國平衡戰略》，《東南亞縱橫》，2012年第9期。

　　(25)[越]阮進鴻：《越南與美國貿易的現狀與原因》，《對外貿易》(越南)，2013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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