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中國還戴著貧油國的帽子,政治局會議常常召開石油會議。提起油,就發愁,真真逼倒英雄漢。
沒有油,飛機都飛不起來,雄心萬丈的新中國締造者們,要創造一個工業發達的國家,怎么能讓石油絆住手腳。當時,轟轟烈烈的“一五計劃”,只有石油沒完成任務,石油部仍在人造石油和天然石油之間猶豫不決,進展緩慢。這引起毛澤東的不滿,他想起了余秋里。
余秋里,和當下那位大文豪余秋雨沒啥關系,不過這秋里的名字,倒有幾分浪漫的味道。連毛澤東也好奇,這個從碼頭工人參軍入伍的丘八,怎么還取了這么個名字。余秋里是江西吉安人,參軍登記時,還沒有個正式的名號,只知道自己是秋里出生的,管事兒的大筆一揮,就叫秋里吧。
行伍出身的石油部長
余秋里是誰?典型的老紅軍。獨臂便是身經百戰的明證。
1936年長征至云南烏蒙山區時,時任十八團政委的余秋里奉命率部截擊國民黨萬耀煌部隊,在選擇進攻路線時,對方一排子彈射來,擊中其左臂,余簡單包扎后繼續戰斗。誰曾想在轉移陣地時,左臂竟又被擊中,骨頭白樁已穿出皮肉,兩根筋暴露在外,微微顫動。無奈條件所限,余秋里強忍劇痛,拖著傷臂爬雪山,過草地,行程兩萬余里后,傷口早已發炎腐壞,只好截肢。
余秋里遂以意志堅韌聞名軍內。隨著職位攀升,其馭軍嚴厲也令人膽寒,尤其是點名批評加罰站,毫不留情。及至由軍隊后勤轉任石油部長,這樣的風格也帶到了石油系統。
余秋里剛到石油工業部上任的時候,人們對這位獨臂中將頗不以為然。剛剛到任的余秋里,也確實是個石油新兵,處處表現得謙虛謹慎,沒燒什么火,沒發什么話,整日里圍著上任部長李聚奎,拿著小本本,熟悉石油部的業務。在很多下屬眼里,這個新來的部長說話和氣,表情和藹,況且同樣是丘八掌事,外行管內行,想必也沒什么作為。
一次部里的職工大會,余秋里大談目前石油供應的緊張形勢和中央對石油工作的重視。這些調調,在很多僚屬看來全無新鮮感,所以聽得興味索然。開了一會兒,大家就開始交頭接耳,聊上了小話兒……個把小時過去了,臺上突然傳來一句話,休息十五分鐘。
15分鐘過去了,回到會場的人們突然發現氣氛不對頭了。臺上的余秋里撤了笑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瞪著眼睛掃射會場。嘭,僅有的一只拳頭冷不丁地砸在麥克風旁的桌子上,整個會場嗡——的一聲。
“今天本來想講石油生產的問題,現在不講了,講講機關作風問題。”須臾間,余秋里用那只獨臂舉起一個大信封,那是一份石油部教育司發往外交部的公函。余秋里說:“大家看看,外交部的‘交’竟是郊區的‘郊’,教育司長來了嗎?”下邊有人答:“司長請假了。”余秋里說:“副司長顧德勤呢?站起來。”副司長顧德勤,當時已經年過半百,也只得乖乖站了起來。
這一站,讓所有人心驚肉跳。顧德勤是什么人?1929年參加紅軍的老革命,也是江西老表,他當紅軍司務長的時候,林彪正是他的連長。一句話,這人資格老著呢。這樣的陣仗,算是讓部里的人領教了這位將軍部長的厲害。此后,余秋里的臉一沉,調門一變,下面的人就得站著回話。
某次大會,余秋里大聲問:“解放軍軍械部急需四百噸擦槍油,為什么三個月沒有回音?”等了半晌無人應答,余點名問:“徐今強同志,你分管煉油廠工作,你說。”只見徐今強規規矩矩起立回答。徐今強是誰,時任石油工業部副部長、是黨組成員。雖說論職位僅次于余秋里,但在余面前,都像小學生一樣,戰戰兢兢回答問題。
久而久之,石油系統人人皆知余秋里“不打肥皂就刮胡子”的厲害。凡余秋里主持大會,僚屬們都有些惶恐,副手更是絲毫不敢走神,說不定下一秒,余秋里就突然點了自己的名兒。
找油如打仗
余秋里出任石油部長,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四處找油。那時,天然石油嚴重短缺,中國還依賴成本極高、產出極低的東北人造油。所謂人造石油,是以一種叫頁巖的巖石,通過干熘等大量復雜工序,從中提煉出與天然石油成分相近的人造石油來,成本為天然石油的十幾倍。
執掌石油部,余秋里仍如帶兵打仗。最經典的戰例,當屬“薩爾圖戰役”。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采油大會戰,大慶油田從此屹立。在一片荒原之上,沒有城市為依托,等于沒有根據地,孤軍深入;缺吃少穿,等于缺乏后勤保障,沒有給養;缺乏應有的設施設備,等于武器少,裝備差。
既然是場戰役,就得硬著頭皮上。在大慶地區發現石油資源以后,余秋里親自兼任大慶石油會戰指揮部工委書記。
余秋里開會發言,常將秘書準備好的講話稿念個開頭和結尾,或棄之不用,主要內容均為自己動手,去掉文縐縐的套話,換上自己生動質樸的大白話。原石油部辦公廳主任宋惠說:不怕槍不怕炮,就怕給余部長寫報告。因為你熬夜,他也跟著熬夜。一個報告,改了又改,摳了又摳,多一個字不行,少一字也不行,結果是句句實在,沒有一句大話。
那個年代,口號的作用,總能振奮人心。所以余秋里提出:“只許上,不許下!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也要上!”石油部副部長孫敬文提意見說:“這口號有點夸大主觀因素。”這話余秋里聽了進去,就加了四個字,改成了“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后來,這句口號也成了鐵人王進喜的口頭禪,并隨著影視作品遍傳全國,老少皆知。
光有口號當然不行。王進喜正是余秋里樹的典型,這也是帶兵時總結出的經驗。余秋里本就以善做政治思想工作聞名行伍,鐵人這個典型,為這場戰役的勝利,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甚至成為一個時代符號。
據說,“鐵人”這兩個字,是駐地老大娘評價王進喜時說的話:那個王隊長7天7夜不離開井場,50多個小時不睡覺,可真是個鐵人啊。鐵人這個詞好,還有什么能概括石油大軍應有的氣質呢?很快,油田會戰指揮部發起了“向鐵人王進喜學習,人人做鐵人”的動員令。在誓師大會上,王進喜披紅戴花騎馬繞場一周,余秋里用僅有的右臂親執話筒高呼:向鐵人學習!人人爭做鐵人!
大慶油田歷經四載建成出油,到1963年,中國的原油產量一下子躍升到648萬噸,其中470萬噸產自大慶。周恩來在當年的政府報告中稱,中國的石油基本可以自給了。而余秋里7年的石油部長,也帶出了一支善打硬仗的勁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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