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是人類文明史上最重要的奇跡之一。在數千年的文明演進史里,它虛擬生活并表達了一個民族對生活的理想,艱苦、卑污的生存狀態經漢語的光照呈現審美和向善的底色。它有教無類,化育八方,穿越了足夠久遠的時空,給規模足夠龐大的人類基因種群以生命的歸宿和信仰。它安慰了東方大地上的人民和國家。
今天,最好的漢學研究卻不在中國,而是在日本;把漢學傳統發揚光大的也不在中國,而是在韓國;最好的漢史學家也不在中國,而是在美國。漢語言的版圖重心正在漂移。當代漢語缺乏頂尖的學問來提升,中國人的漢語表達能力也在退化。
網絡語言解放了漢語也異化了漢語
網絡流行語的一支正面力量,頗具網民智慧,如“地命海心”、“喜大普奔”等。但最大問題是生命力,其流行程度很難逾越一年以上。
而網絡流行語的絕大部分,是惡搞漢語。漢語是經過長期使用、錘煉而形成的,是我國民族文化的瑰寶和精華。而今,有些人在網絡上將一些漢語以“憤青”和“幽它一默”的面目和口吻予以“惡搞”,名為博取噱頭,實則是對漢語文化的一種褻瀆,對青少年的一種誤導,更是對民族文化的一種污染。
且真正幕后操作網絡流行語的,卻是各種公關公司和品牌營銷。有時莫名其妙一個熱詞就火了,背后往往有強大的利益驅動和營銷團隊的影子。當然,各種網絡水軍也是推波助瀾的因素,“賈君鵬,你媽喊你回家吃飯”即是其中一例。
如何應對網絡語言,目前尚無科學的、學術的定論——盡管漢語詞典也在不斷收錄一些新產生的網絡詞匯。
有一個共識是:網絡語言的出現從某種意義而言解放了漢語,漢語第一次變得具有無限創造力和可塑性。互聯網的“涌現”特征給了漢語一次自我更新和繁殖的機會。
但令人不無擔憂的是,它也毫不猶豫地異化了漢語,使漢語的標準化界線變得模糊。這也是當下最令語文老師頭痛的原因——學生的組詞造句已經網絡化了:“如果:假如果實可以吃。”
我們的漢語教育出現了什么問題?
面對這一漢語危機,中國人不是沒考慮過。早在2005年,中國首次進行“國家職業漢語能力測試”,雖然,這僅僅是為求職而設立的一個證書。漢語不過關,將會找不到工作。反過來想,要是沒有那么多漢語不過關的人,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中國人找工作還要漢語技能考核,只能說明,在學校所受的教育出問題了。
曾經有這樣一件事,一個知識分子家庭要求自己孩子在家里只允許用英語交流,有一次客人來訪,孩子用漢語說了句“吃飯了”,結果遭到父親一記耳光。孩子因說漢語而獲罪。最絕的是,客人回家后還以此為榜樣:“看看別人的孩子是怎么學英語的?”
幼兒園都快成雙語了,從中學就開始重視數理化,到大學就搞專業了。漢語教育越來越弱勢。除非你大學進了中文系,但畢業找工作是個問題。許多人都抱有同樣的看法:漢語還需要學,這輩子不都在說嗎?甚至于中文系的學生自己也同樣認為,大學中文系學不了什么新東西。
正是基于對漢語的優越感,才使中國人的漢語水平日漸滑坡。學者薛涌去美國學習之前,曾經想當然地認為,對于中國研究,美國學者肯定比中國學者占有的資料少,他們的長處應該是理論上的。但他隨后就發現錯了,美國人占有的資料遠遠超過了中國人的想象。
大部分人都只是混混沌沌,用世俗的方式過日子說話。或者,干脆把漢語作為一門“游戲”,文字游戲、網絡游戲、語言暴力皆這樣產生而來。從不會說話到有話不好好說,一個人一輩子的光陰就過去了三分之一。專欄作家伊偉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叫《說都不會話了》,痛數當今話語惡俗病癥。
漢語遭遇國內冷、國外熱
在國外,有3000多萬人學習漢語,有100多個國家的2300多所大學開設了漢語課程。與此同時,復旦大學的中國學生在漢語言文字比賽中敗給了留學生。有一年廣東高考的1萬考生在文言文翻譯、10萬考生在造句題上都得了零分。
傳承了幾千年的漢語如今是“墻里開花墻外香”,代表傳統文化的國語和漢字竟被本末倒置,英語在中國的地位抬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位。
在國外“孔子學院”遍地開花,而反觀國內,卻沒有哪門課程像英語這樣崇高,沒有哪個國家像中國這樣流行英語崇拜:評定職稱,考英語;讀研讀博,考英語;錄用人才,考英語……高考、考研、評職稱等指揮棒的誤導,人們學英語的時間精力,遠高于母語。英語勝母語,幼兒園搞起雙語。全民學英語,結果英語學不好,母語也學不好,研究生畢業能用漢語通順寫文章的也不多。
在基礎教育中,被擠掉的則總是語文課。在一些基層學校,語文的周節次是高考科目中最少的,作文課是兩周一次,甚至在一些學校,作文是一學期6到8次。還有學校為了加快教學進度,爭取能在高二結束常規課程,給理、化、生加課。要加就要減,減誰呢,就向學生征集意見,結果是砍掉語文,原因是語文課上與不上差不多,學與不學差不多。這不能不說是語文教育的悲哀。
“快餐”文化也讓傳統文化寡味。中小學的應試教育中,文學的鑒賞讓位于高考分數;社會交往中書信讓位于微信等聊天工具;硬筆書法讓位于電腦錄入;圖書出版中中國的文學經典讓位于“速成”的勵志書……漢語文化成了“快餐”文化的犧牲品。
美國曾有過慘痛的教訓
美國人曾經對自己的語言痛下治手,發起了“只學英語運動”。
20世紀50年代前蘇聯人造衛星上天,給美國造成巨大震動。當時的美國教育界面對“彼得上天了,約翰怎么辦?”的嚴峻形勢,提出了對教育現狀進行全面改革的主張。“改革”造成的后果是災難性的。由于只強調把自然科學知識教給學生,而忽略了語文基礎知識的學習和基本寫作技能的訓練,許多學校甚至停止了傳統的語法課、文學課、作文課,導致整個美國語文教學質量嚴重下降,學生語文水平之低,寫作能力之差,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語文教師鄭北京撰文介紹說,當時,在語文方面,有2300萬美國人是半文盲,他們閱讀能力低下,只能讀一些諸如招牌、商標上最簡單的文字;入學的大學生幾乎不能寫一篇通順的文章;商業部門抱怨年輕人連一張申請卡都不會填;全國性的報紙雜志不敢錄用30歲以下的人做編輯,因為他們的語法可能一竅不通;受過高等教育的經理竟寫不完整一張便條;政府的許多雇員乃至科學工作者都須補習寫作。
其實,這同樣是當今部分中國人面臨的狀況,因為廣大農村有相當多的未脫貧族,原因則是受不到良好教育。
美國教育官員尖銳指出:我們的問題不是沒有培養優秀的作家,而是沒有把普通民眾的寫作水平提高到可以勝任一項工作的程度。一場“寫作危機”跨時20年,荒廢了幾代美國人的學業,整個美利堅共和國為此付出了昂貴的代價。但美國人是認真的,也是務實的,提出了“語文教育回到基礎去”,從此美國的基礎教育水平有了明顯提高。
回到原典、重讀原典——中國人最快速提高漢語的方法
“漢字熱”的興起,恰恰反映人們對傳統漢字的隔膜和渴望。流沙河著《白魚解字》、臺灣人寫的《漢字樹》、《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的復原再版等一系列出版現象,表明了我們對自己的漢字認知還處在一個羸弱的階段。
中國人的漢語水平受限于三個條件:一是歷史原因的割裂;二是中文系或漢語寫作的攤薄,能碼字的多了,會寫作的少了;三是缺少對漢語起碼的尊重,敬惜字紙曾經是傳統,而今是傳說。漢字五千年,白話文百年,網絡流行語十五年,中國的語言還未走出去,中國人還沒學會說漢語。
擁有什么樣的語言方式,就擁有什么樣的思維模式。網絡時代的我們再也沒法明白漢語中那種“既可言傳、尚須意會”的神韻。無論是商業形態還是意識形態上的塑造,漢語都成了一種工具而不是它本身。
正是在這樣的基礎之上,漢語自身的豐富性大打折扣。有論者認為漢語是最適合于詩歌與哲理的語言之一,但在實際應用過程中,漢語又是最缺少時態、缺少精確性的語言。一位海外的語言學博士說:“漢語常常沒有主語,只可意會不能言傳。但這也會脫離語境時引來歧義。”
所以,回到經典、重讀原典,是中國人最快速提高漢語的方法。但不知道一心奔向豐裕社會的中國人,是否還擁有坐下來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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