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左、右派的帽子是亂扣一氣的,這有歷史的原因,也是因為部分人故意攪混水之故。所以我向來反對以左右定性。不理左派右派等各種名目,只有兩派:為人民派和反人民派。不如此,不能打破話語封鎖。
極左跟極右是一條藤結出的兩個苦瓜。新中國建立的體制,在意識形態(tài)上以平等為號召。當然,官僚集團表面上追求經濟上無差別的公正,實則借此集權,將有限的資源用于滿足本集團的利益而已。除了少數天真者之外,大部分官僚的利益訴求是非常清晰的,這就是為什么極右派往往以極左的面目出現。因此,共產必先共權。如不共權,還不如不共產。文革就是共權的嘗試,也就是毛所說的“人民群眾必須直接管理上層建筑”。毛既是舊體制之建立者,也是舊體制之破壞者,這也是他的不同之處。
改革開放后的新體制實即極左體制在新時期下的變種,它們有著相同的根。舉例說,在一個舊制度下的工廠里,雖然廠家名義上是屬于大家的,但大家的也就是黨的,黨的也就是黨委的,黨委的也就是書記的。不服從書記,就等于反對黨!這是那個時代的基本原則。資金的實際支配權在廠長和書記這里。這時候他們是以極左的面目存在。忽然有一天,分家了,廠長和書記拿到了廠,原先許諾給工人們的退休工資和醫(yī)療保障全都作廢了。廠長對工人們說:我們現在不搞大鍋飯了,大家今后要自由競爭!在舊體制中,國民的財產名屬全民,而支配權屬于權力中心,轉變成極右制度很簡單,只要把“全民所有”的遮羞布拿下來就是了,直接依靠權力化公為私。極左跟極右確實是一條藤結出的兩個瓜。由此可以理解反右、大躍進時表面極左,而文革后轉向極右,階級利益使然。
80年代的事件之后,多數知識分子的小心臟還嚇得怦怦直跳,一時間是思想淡出,學術上位。但是,對改革的反思開始萌生。打頭的是部分老干部,他們在文革之前往往是既得利益者,文革中受到沖擊,改革開放后目睹內憂外患,于是一面高舉毛的旗幟,一面卻又念念不忘舊體制,可謂舊體制派。他們多數仍不知二者之矛盾。
到九十年代末期,自由主義與新左派浮出水面,并且打起了嘴仗。看上去是挺熱鬧,實際上討論的都是假問題。在一個既不自由又不平等的社會,談自由多一點平等少一點,還是自由少一點平等多一點,有什么意義呢?說得好聽一點,是空談誤國,說得不好聽,是轉移視線,掩護黑手。無論自由派還是新左派,都沒有從中國社會的現實出發(fā),而是拾西方國家之牙慧。為了掩飾其空洞無物,只好從國外抄一些新、奇、特的名詞來嚇人,這也是一種病,以那個時期的《讀書》最典型,可命名為“《讀書》病”。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自由主義與新左派都成不了氣候,真正成為現實選擇之一的,是新國家主義。新國家主義由何新揭搘旗幟,楊帆、郎咸平等張大其勢。新國家主義代表了軍隊和黨內部分強硬派以及民族資產階級的利益,鎮(zhèn)壓左派,瓦解右派,分化整合官僚買辦集團,以統(tǒng)一的國家力量,抗擊新帝國主義。新國家主義掌握的各種資源較左派多得多,欺騙性又較右派大得多。民眾很容易受民族主義所鼓動,新資產者是樂于托庇在國家強大的羽翼下。反對派或被鎮(zhèn)壓瓦解,或受其民族主義目標吸引。各種勢力搏奕的結果,很可能會沒有一派取得徹底的勝利,最終是產生一個類似普京式的強力領袖和新權威政權,一方面打擊寡頭,同時鎮(zhèn)壓左派,試圖進行階級和解。
新國家主義其實也是一個假問題。問題不在于國家多一點授權,還是少承擔點責任。只要國家的權力不是公民授予的,國家增加權力,也并不完全用于承擔責任。例如網民繳稅是希望讓網絡暢通,而不是拿這筆錢來搞過濾系統(tǒng),培訓網警來阻塞網絡的。在我們不能管住網警的時候,網警的權力越大,對我們越有害。在這種情況下,談什么國家權力“大一點”好還是“小一點”好,有意義么?
中國自然歷史條件過于惡劣,所以,新國家主義進行的階級和解,無論其本意如何,最終一定會失敗。面對如此嚴重的內憂外患,絕不是部分精英能夠解決得了的,只有重新回到依靠人民群眾的毛主義路線上。
進入新千年后,知識分子已經不再是中國政治和思想舞臺上的唯一主角了。當知識分子日趨保守,社會依然“穩(wěn)定”的時候,大眾卻越來越激進。當前的情況,與帝俄時期十分相似。當知識分子紛紛從右翼與左翼轉向為秩序主義、民族主義者時,他們的聲望也在不斷下降。他們對政府決策毫無影響力,又被民眾看成是政府的走狗。根據沙俄司法部門的統(tǒng)計,在二十世紀初,以“危害國家安全”而入獄的國民,知識分子比例越來越小,而工農比例卻大幅上升。由于斯托雷平的極右翼改革以權貴為利益本位,機會與風險分布極不公正,表面雖然“安定”,但革命暗潮洶涌。就在所有人都認為社會已經“告別革命”的時候,革命卻突然爆發(fā),毫無征兆。1917年2月,由于首都的幾家商店進貨不足與交通不暢,造成面包脫銷。導致不滿的居民上街,立刻引發(fā)騷亂。派去鎮(zhèn)壓的首都衛(wèi)戍部隊主要由農民組成,早對社會分配不公嚴重不滿的農民軍隊率先嘩變。僅僅七天,沙皇就退位了。那種以為“告別革命”,革命就不會發(fā)生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呵。具有象征意義的是,在隨后的國內戰(zhàn)爭中,退位的沙皇一家被無情地清算了,新公布的檔案表明,發(fā)布這一命令的,正是列寧。左派以為左得好,右派則責備列寧的殘暴或者說“極左”,其實都不是唯物主義的方法。想一想,為什么會走到這份上。十月革命后的極左,恰恰說明了在階級力量對比中,左派處于極端弱勢的地位。所以,無論極左還是極右,都不是國家民族之福份。
在我看來,如果知識分子在極右轉型期能對政府產生影響力,那么很可能通過一種較為公平的方式瓜分資產。即使政府不聽,如果知識分子能夠堅持呼喚公平,在大眾中贏得尊敬,那么很可能在革命后能建立起一個左翼或右翼政府,而不會變成一個極左翼政府。重新開始“極左到極右的震蕩”。傳統(tǒng)左派也被迫作出這一步,凡現實者,皆承認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不可能改變私有化的趨勢。只要能在國有資產被分光以前,建立一個比較公平的“分家”策略,已經是謝天謝地了。至于以后怎么樣,左右翼會不會分家,這得看老天的安排。建立“自由與平等的底限”,確是超越左右翼或者說左右翼合流的一個目標。近幾年來,已經有這樣的跡象。例如從自由派中分化出來的摩羅,就是一例。如果直到現在,中國知識分子還不能認識到中國的根本問題是在于確定一個“公正的底限”,熱衷于派別之爭,那么或許在下一次震蕩來臨時,已經沒有人愿意相信知識分子的話了。
有人問我,你說寄希望于人民,但在現實中,人民根本不覺悟,怎么辦?怎么辦,涼拌唄。我還是引用毛的話來回答吧。毛說:“我看一個國家的人民,沒有外力的壓迫是不會覺悟的。”1963年他回答索馬里總理舍馬克“如果人民不覺悟怎么辦”的問題時說:“那沒有辦法,毫無辦法,只有等待人民覺醒,起來斗爭。中國等了一百多年,大陸才解放,臺灣也許要等幾十年。全世界統(tǒng)統(tǒng)解放還要等更長時間。”有什么辦法?一百年,在歷史長河中也不過浪花一小朵。(百韜網劉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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