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氣好像格外的冷,是入冬后連著下了幾場雪,還是哥本哈根氣候會議起了作用?好像回到幾十年前的時候。上個世紀5—60年代,一到冬天就是冰天雪地,刺骨嚴寒,人們蜷縮在并不暖和的屋子里,如果不得不在外邊有一些勞作,那就要穿戴得厚厚的,也難以抵御凜冽的寒風,逼人的冷氣。幾十年過去了,是氣候變暖了,還是社會發展了,以前那些御寒的物件卻在生活中消失了,只留在人們的記憶里了。
泥火盆
上個世紀5—60年代,北方農村基本都是土平房,窗戶都是糊紙,多晴的天,太陽也照不到屋里,一整天都是又陰又冷,冬季取暖只能靠燒炕,再就是每家都有一個泥火盆。
泥火盆是一家惟一的熱源,早晨起來,主婦做好飯,就要從灶坑里扒出一盆還沒燒透的旺火,端到炕上,一會兒屋里就暖和了,叫了幾遍也賴著不起的孩子,這時爬起來穿衣服了,最小的還得把衣服烤烤,才能穿上,開始了一天的生活。
孩子放學了,書包還沒放下,先到火盆是烤烤收手,然后再寫作業,這時孩子們餓了,媽媽拿出一穗苞米,叫孩子們燒苞米花,有時爆出的花和灰,崩到孩子們的臉上,是不會哭的,引得大家哄堂大笑,這時孩子們的快樂,絕不亞于現在給孩子買的那些高級小食品的感覺。
當然如果在火盆里燒上幾個土豆,那噴噴的香氣叫人垂涎欲滴,別說孩子就是大人也直淌口水。和現在吃的烤地瓜不是一個感覺。大人餓了,把一個剩玉米餅子,放在火盆上烤一會兒,兩面烤的焦黃,吃下去實在解餓,是另一種香甜酥脆。
家里來了客人,首先讓到火盆上,烤烤手,暖暖身子,遞上煙笸籮,卷起一支煙,直接在火盆上點著,邊吸煙邊聊天。或講古論今,或談天說地,或相求相幫什么事情。
家里有老人或過年過節喝酒,把酒倒在壺里,煨在火盆里,溫熱后倒上一盅,一口菜一口酒,仔細品著,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冬天里有了這盆火,家里就有了溫暖,有了生機。靠著泥火盆,人們度過了嚴寒的冬季,如今泥火盆已經淡出了人們的生活,用新的取暖方式替代了。
皮靰鞡
冬天人最怕凍的就是腳,它直接接觸地面,接觸冰雪,上世紀5—60年代,人們穿的鞋都是自家做的,鞋底都是3—4層袼褙,鞋幫絮很厚的棉花,冬天穿著走路還可以,站著不動10分鐘就凍透了。如果長時間在野外活動,根本受不了。
記得55年冬,爸爸是車老板,去離我們那里幾十里的地方拉堿土,拉了兩天,腳就凍得受不了,去到鎮里的金家皮舖定做了一雙靰鞡,靰鞡沒有號碼,只有大中小三種,金皮匠原來是我們屯里的皮匠,手藝好,攢了幾個錢,就到鎮里開了皮鋪,因為是熟人,還有點親戚,他選用了牛脊背的皮子,這是最好的部位,當然也有用馬皮和豬皮的,那就差多了,一般買回去的靰鞡是不能直接穿的,還要加幾個附件,裝皮耳子,縫皮把兒,這些金皮匠都給弄好了,靰鞡都是論舊制的斤兩要錢,一般是8兩到一斤(16兩)之間。
買回來后,沒有靰鞡草,就把苞米葉子撕成細條,再用搟面杖砸軟,絮到靰鞡里,穿上它就暖和多了,也靈活輕便,只是麻煩一點,晚上一定要把那些苞米葉掏出來,放在炕上炕干,第二天再絮上。那一年,就是這雙靰鞡才讓他趕著大車,度過了滴水成冰的冬天。
以后每年下雪時,出門時爸爸都穿幾次,再以后有了棉靰鞡,大頭鞋,就很少穿了,忘了哪年,收拾倉子,靰鞡已經殘缺不全了,是叫耗子咬的,想來應是60年代,那時人們都挨餓,倉子里什么糧食都沒有,那牛皮靰鞡該是耗子的美味佳肴了。
如今,司機早把車老板取代了,坐在駕駛室里,跑上三天三夜,也不會把腳凍了,那又大又笨又丑的靰鞡,還能派上什么用場呢?和那些又黑又亮的,各式各樣的名牌皮鞋比,那就是丑小丫和超女。
靰鞡只能是寒冷的記憶了。
皮帽子
皮帽子不應是記憶,在現實生活中還有存在,只是占頭部御寒物品中的比例越來越少了,現在女士戴的各種毛線、絨線鉤織的帽子,男士戴的氈帽、呢帽、羅宋帽,花樣翻新,千姿百態,爭奇斗艷,但這多和寒冷無關,都是為了追逐漂亮、時尚、潮流、個性。
其實說帽子是為了頭部的防寒保暖,毋寧說是為了保護耳朵,前幾年不是有一些姑娘、小伙戴的像耳機一樣的東西,扣在耳朵上,后來知道叫耳包。過去的皮帽子突出的就是兩個大耳朵,3—40歲以上的人可能還記得,大慶鐵人王進喜的那張照片,頭戴狗皮帽子,手握剎把眺望前方,身后是高大的井架。還有一張雷鋒叔叔端著沖鋒槍,戴著皮帽子的照片,這就是那個時代北方人御寒的必備之物。
5—60年代的冬天,男人不論大人小孩都戴一頂皮帽子,大多是自己做的,小孩是用兔皮、貓皮的,大人的是狗皮、狐貍皮、艾虎皮等,每個人戴的都不一樣,就像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我的小學一個同學戴了一個耗子皮的帽子,我們大家都不敢摸,也不知道是怎么能得到那么多的耗子皮。
1966年文化大革命,我弟弟去北京串聯,戴了一頂自家做的綿羊皮帽子,羊毛都是卷卷的,就像現在動畫片中喜羊羊的頭部一樣,令那些南方和城市的學生疑惑不解,問這些卷卷是怎么弄出來的?要用多少功夫啊?他們肯定聯想到了女人的燙發。弟弟回來向我們說時,露出一臉的不屑,好像從這里找回了自尊。
當然也有賣皮帽子的,那是比較金貴的,記得我爸爸買過一頂貉(háo)皮帽子,貉皮帽子分兩種,一種是帶長針毛的,扎扎蓬蓬的,這叫貉殼帽子,另一種是不帶針毛,光是絨,叫貉絨帽子。我爸爸買的是后一種,我們鄰居叔叔買的是前一種,爸爸戴了兩年就給我了。
后來有了羊剪絨,工廠化批量生產,既漂亮又暖和,自己做帽子的就少了。各種帽子工廠也紛紛成立,當然生產政治帽子的工廠不在其內,是因為氣候變暖,還是生活水平提高,生活方式改變了?除了規定的統一著裝的行業,皮帽子漸漸沒人戴了,也沒人買了。生產皮帽子的工廠或倒閉了,或轉產了。
皮帽子還沒完全消失,它可能還要陪伴棉襖、棉褲、羽絨服存在于世,誰知道將來它們的命運會怎么樣呢?也會被別的替代嗎?
冰冷的“游戲”
我們屯的東頭,有一個大坑,原本那里就地勢低洼,加上人們年年在這里挖土,面積也就越來越大,屯子里的雨水都流淌到這里,于是這里成了大水池,夏天熱了,大人孩子都到這里洗澡,冬天凍冰了,就是孩子們的世界,到這里溜冰,在這里游戲玩耍。現在一想到冬天,一想到寒冷,就想起那時的情景。
那時的寒冷就不用說了,滴水成冰絕不是夸張。就說那時的穿戴,家家都是五六個、六七個孩子,就算有東西做,一個家庭主婦不吃飯,不睡覺,不做家務,一家八九口人棉襖、棉褲、帽子、棉鞋,也做不過來,何況東西也不湊手,布票,棉花票少得可憐,最少時一口人的布票二尺七寸,只能拆拆洗洗,縫縫補補,孩子們的穿戴可想而知。
可是東大坑的冰吸引著全屯的孩子們,包括17—8歲的大孩兒,間或也有幾個大人,絕不亞于現在網吧或游戲廳的吸引力,孩子們穿的殘破不堪,棉襖的前襟已經掉了一些棉花,棉褲的兩個膝蓋只有里面的一層布,有的光著腦袋,有的穿著夾鞋片,凍得直流鼻涕,就用棉襖袖子一抿。就是穿戴最整齊的,也是光著身子穿的棉襖棉褲,絕沒有襯衣襯褲和外套什么的。
大家在冰上玩什么呢?最高檔次的是冰車,在兩個木條上釘幾個橫木條,兩個木條下順著釘兩個鐵條,一個冰車就做成了,當然還要有兩個有尖的鐵釬子,這樣就可以坐在冰車上,兩手擎著釬子,自由馳騁于東大坑的任何角落,當然要注意釬子別扎著人,也確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其次就是抽冰猴,就是陀螺,那時我們就叫冰猴,也叫冰嘠(gá),有的是在街上買的,有的是自己用木頭削的,上面用蠟筆涂上顏色,為了減少摩擦力,尖上釘上槍砂(獵槍用的小鐵珠),轉起來很好看,一點兒也不比買的差。
如果你什么都沒有,那也不要緊,你就去排隊溜冰,我們就叫打出溜滑,每天大家自覺自動地用雪擦出兩條跑道,大家排好隊,在岸上助跑一段,到冰面上可以滑出很遠,有的站著,有的蹲著,有的玩花樣還跪著或用一只腳滑,如果一人倒了,后面的人跟上來,一個壓一個,就像是連環撞車,多數時候都是大家故意的惡作劇,并不是不小心的碰撞。這時是大家最開心的。
冬季白天短,農村都吃兩頓飯,4點多鐘就黑天了,孩子們聚集到東大坑,玩兒到快8點了,還不肯離去,這時突然有誰的家長喊:“某某某,回家睡覺了!”就會引起哄堂大笑,大家就齊聲喊:“某某某,你媽叫你回家睡覺了!”弄得那個孩子很沒面子,磨蹭一會兒,才不好意思地回去了,這時大家也都陸陸續續回家了。
東大坑的冰面上恢復了平靜。整個屯子也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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