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腐敗在深處
我的朋友老悟，創作了系列長篇小說“反思教育三部曲”，其中第一部《招生辦主任》剛剛面世，是中國戲劇出版社出的。老悟曾多次跟我談過這本書，我覺得題材、內容都不錯，比已有的幾本描寫高校內幕的小說要更真實、更負責。我為此書寫的推薦語是：“錦都春色好，風韻何時了。君看招生辦，處處憐芳草。老悟的這部《招生辦主任》，寫得有理有據有分寸，有情有義有精神。希望大家不要對號入座，也不要隔岸觀火，而要舉旗抓綱看路線，努力改革招生辦，多吃法式小面包——盼盼。”
在內部舉辦的出版座談會上，著名評論家李建軍、北大的韓毓海教授、北師大的李怡教授、北航的胡象明教授等，都高度評價了老悟此書的價值。韓毓海說：“這部小說讓我們深為警怵，它令人想起一位先哲的話：官場可以腐敗，商場可以腐敗，但教育不能腐敗。只要教育還沒有腐敗，一切腐敗都是可以改良和再造的。”李怡教授認為，古有科舉，今有“招生”，雖然兩者不能簡單劃上等號，但兩者的某些“怪狀”卻一以貫之。未到場的白燁、鄧九剛也寫下了充滿感情的推薦語。
著名出版家賀雄飛先生主持了座談會，并送給我他寫的《經濟學的香檳》和他主編的《中國為什么不高興》，都是世界知識出版社出的。很久沒有見到雄飛了，上次在他兄弟賀鵬飛的盛大慶功會上，人多眼雜，我也未來得及跟他交談。這次見面，老賀顯得輕健了許多。一問之下，得知他最近在研究養生學，告訴我早上要吃黃色食品，例如豆漿、小米粥、玉米糊糊等，對脾胃好，因為脾胃是屬“土”的。中午不妨吃點大魚大肉，晚上則要吃蔬菜。此論與我不謀而合，我素來主張以吃養生，健康不能依靠餓肚。在吃上損失掉的，還要在吃上彌補回來。另外老賀成立了“猶太文化工作室”，自謂中文猶太資料天下第一。這個我相信，他潛心猶太文化已經多年，以前的名片上就印著“猶太學者”。但我勸他不可加入猶太教，一入了教，就不能理性公正地研究了。賀雄飛幾天后又送我一本張悟本寫的《把吃出來的病吃回去》，此書的理念頗合我心。另外還有一本《美國不開心》，孔和尚希望美國人民天天開心，只要不把自己的開心建立在別人的不開心之上就謝天謝地了。
韓毓海也多日不見了，我首先祝賀電視劇《滄海》的播出。好幾年前，我和毓海就陪同原作者翟曉光去央視談劇本，作品的原名叫《紅海洋》，后來出了長篇小說。但那時方方面面還沒有認識到革命軍事題材的重要性，所以一拖再拖，直到《亮劍》、《暗算》等作品紅紅火火了，才想起這部海軍大戲。不過整體上拍攝得并不好，缺陷很多，有點山東大煎餅卷新疆大盤雞的感覺——挺香，但時不時咯牙咯嘴的。
最后，我發表了一段對《招生辦主任》的批評。我認為教育界的腐敗有兩大特點，第一是腐敗得“有文化”，第二是腐敗得“有深度”。其他領域的腐敗主要表現在金錢美色交易、行賄受賄等，而這種現象在教育界并不突出，或者說不是主要方式。以前張者的《桃李》和閻連科的《風雅頌》，都沒有寫出高校腐敗的“深度”。老悟因為自己就是高校教授、而且還當過招生辦主任，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有“深度意識”，但在文字層面，表現得還不夠。劉鶚的《老殘游記》中寫過“清官”比“貪官”更壞的情節。其實在高校，很多腐敗是表面上看不出來的，一切事情都進行得合乎程序、手續，并沒有很多大肆送禮、胡亂上床的事情發生。但是在循規蹈矩的進程中，國家的百年大計被損害了，教育的高尚本質被污染了。有些人，似乎很有“文化”，看上去清廉得很。但為了贏得自己的“百年名聲”，不論是想當一個“國學大師”也好，想當一個“改革功臣”也罷，都可以置正義道德于不顧，良心喪盡、草菅人命，而你送他億萬財富、三千佳麗，他都不要。這種腐敗，才是真正讓人膽戰心驚，讓我們的民族噩夢連綿的啊。
老悟的高校三部曲之二《教授變形記》隨后也問世了。里面的某些人物我感覺熟悉，問了一下老悟，果然就是我所懷疑者也。
《大學指南》09年11期刊首是清華老校長梅貽琦1931年的就職演說《大學與大師》：“我希望清華今后仍然保持它的特殊地位，不使墜落。我所謂特殊地位，并不是說清華要享受什么特殊的權利，我的意思是要清華在學術的研究上，應該有特殊的成就，我希望清華在學術方面應向高深專精的方面去。……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非常痛心的是，半個世紀之后的清華，完全走上了與梅貽琦校長的希望相反的道路。大師不大師的就不說了，就連大樓，漂亮的，有文化韻味的，也都是老清華時代的。近年蓋的大樓，一座座就跟大號的骨灰盒差不多。有人說清華給外校蓋樓都粗制濫造，丑陋不堪，我認為此話是污蔑。清華給自己蓋的樓更丑、更沒人味兒，可見并非待人不誠懇，而是扎扎實實的水平問題也。
秦紅宇老師托人送我一套《康熙字典》，晚飯后捧著玩賞了一番。當年張雙棣老師教我們查《康熙字典》，說這部字典體例很棒，就是錯誤比較多。王引之曾經搞過一部修訂版，但是沒有普及開。翻閱各種工具書，是我從小養成的樂趣。上北大后，同宿舍的羅文華是工具書高手。后來結識了一些古典文獻專業的哥們，例如張志清、馬辛民、顧青之流，更是厲害。這次手捧《康熙字典》，想起編修者陳廷敬，就是我去過的晉城“皇城相府”的主人，一時仿佛又回到了晉城。
收到《別笑我是高考零分作文》一書，海天出版社出的，就是盜版發行過《孔慶東文集》的那個出版社。此書編得富有匠心，文章也有意思，客觀地說，值得一看。但是編者和報刊請我寫書評，我卻不能從命。跟編輯解釋道：“小章：你好！這本書我已經收到，也是請我寫個評論。但一是我的身份與高考關聯比較深，不能寫這類與高考有關的評論文章（有紀律）。二是我看了此書后，覺得不必太重視，因為書中的作文基本都是‘偽作’，沒有一篇是現場的真實作文，作者也不是80后90后的，大多都是我們60后70后的老同志干的。背后的理念也不對，根本不了解高考是怎么回事，作文是怎么回事，不了解孩子們的真正痛苦是什么。實際上教育的問題孩子們的痛苦很多都是這群不負責任的老同志給弄出來的，還自以為得計。我大約會在博客里寫幾句讀書札記，因為出版者都是朋友，我也不會批評。反正教育在這些一萬個指揮棒下只會越來越亂的，大概也是時代需要吧，只好由它亂一陣了。”
最后答復一封讀者來信，做一個光明的尾巴，免得朋友們以為腐敗太深，我們的教育就沒有希望了。長江大學的東亮同學，來信收悉。你能夠清醒地觀照自己，反省自己，這是一個當代青年人難得的素質。這個時代雖然混蛋，但我們不要自認是什么迷途羔羊，即使你認為孔老師的話句句都對，也要經過自己的大腦思考后再加以確認。對待找工作問題，應該“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重視”，在這個不識貨的年頭，把簡歷弄得花里胡哨的，其實也沒什么用。要有從零碎工作干起的心理準備。我少年時代的朋友寧邦武先生，當年曾經寫過這樣的詩句：“懷揣著夢想低著頭，徘徊在生命的岔路口……”受苦受累，未必就是不幸，孔子耶穌、周樹人毛澤東，誰沒受苦受累過？堅持獨立思考，埋頭奮發向上，一切苦和累，都會變成快樂的。
本期博客思考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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