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ND ME—— 劉逃逃與范跑跑
因為在山崩地裂的剎那,丟棄學生獨自逃生,所以 范美忠 先生成為民族敗類,并得到一個雅號,曰:范跑跑;因為在萬眾期待的瞬間,放棄比賽轉身離開,所以 劉翔 先生淪為全民公敵,并同樣得到一個雅號,曰:劉逃逃。
范美忠當初做出那樣的選擇,只因為在突發的災難前,逃生是一種本能反應;劉翔今天做出這樣的選擇,只因為在突發的病痛前,保護自己是一種自發意識。
然而,象征著公眾愛國激情的唾沫、眼淚以及鼻涕卻不以客觀事實為轉移,挾雷霆萬鈞之勢,席卷而來。于是,無論國寶級的劉翔,還是國丑級的范美忠,在這洶涌澎湃的愛國洪流中幾許掙扎之后,終被淹沒。中國的道德祭壇上,又多了兩件菲薄的祭品,一件是范美忠,另一件是劉翔。
翻閱血跡斑斑的歷史長卷,宰殺活人用作祭品不是沒有先例,秦靈公把自己的女兒獻給河伯,齊景公把自己的近臣做成人牲。他們祭祀的目的不外祈福、弭災,然今天公眾祭祀的目的就崇高得多了。用范、劉二人作祭,不正好可以表明他們對國家的赤膽忠心?
國家,當然需要我們去愛,但我們更應該思考,國家,該怎樣去愛。只可惜,愛國激情填滿胸臆的公眾,已經無暇思考。他們一相情愿地認為,身為運動員的劉翔就應該強忍傷痛堅持比賽,然后被捧到民族脊梁的高度;身為教師的范美忠就應該奮不顧身搶救學生,然后被抬上道德楷模的神壇。誰也不愿去想,被捧到民族脊梁的高度的劉翔,將極有可能永遠不能飛翔;被抬上道德楷模的神壇的范美忠,將極有可能成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
犧牲劉翔的一雙腿,可以讓公眾的民族自尊心得到充分滿足;犧牲范美忠的生命,可以讓神圣的倫理道德更加神圣。殊不知,這種鼓吹別人犧牲的社會道德,恰恰是最大的不道德。這樣粗淺的道理,公眾自然是明白的,那個高唱“縱做鬼,也幸福”的阿諛文人,不是被永遠釘上歷史的恥辱架了么?只是事不關己,則落得袖手旁觀,更有耐不住寂寞者,還要跳出來指手畫腳,大加臧否,儼然正義的化身。
在魯迅的記憶里,永遠保存著這樣一幅灰色的畫面:替俄國人做偵探的中國人被日本人抓住后槍斃,周圍一群中國看客竟然發出酒醉似的喝彩;一百多年后的今天,當兩個無辜的中國人被送上道德祭壇的時候,圍觀的同胞發出的喝彩竟然與之驚人地相似。“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無聲息的緣由了”,魯迅沉痛地吶喊穿越漫漫時空回響于耳畔,而眼前的中國人要么忙于搞道德大批判,要么熱中于做俯臥撐。
如果犧牲道德也是道德的話,那么這是一種最虛偽,最冷漠,最殘忍的道德。一個充斥犧牲道德,對個體漠不關心的社會絕對不是一個和諧的社會。國家既是由個體構成,那么國家最大的職能就應該是為個體營造公正、平等的生存環境。當我們陶醉于“人民”的崇高意義的時候,不應忽略“人”的物質需求;當我們疑惑于為什么被允許先富起來的是“一部分人”而不是“人民”的時候,更應該想想犧牲道德的來龍去脈。
孔子一邊“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一邊贊美顏回簞食瓢飲;朱熹一邊高喊“存天理、滅人欲”,一邊卻強占兩個尼姑夜夜春宵。他們的行徑,和當今的某些“公仆”“精英”何其相似!
不愿意做犧牲道德的殉葬品, 范美忠 先生成為民族敗類的悲劇源出于此;不愿意做犧牲道德的殉葬品,劉翔淪為全民公敵的悲劇同樣源出于此。在我們罵劉翔懦弱的時候,在我們罵范美忠無恥的時候,是否該想想,他們本該有有不愿意的權力。
無論劉范,還是你我,當然都屬于人民。只是給我們戴上“人民”的高帽之前,請先尊重我們“人”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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