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翔的大寨(審訂稿)
云南知青 程約漢
大寨之創業史,是新中國創業史之縮影,標本。發韌于山西省大寨,高潮于昔陽縣全國農業大寨會議的農田基本建設運動,時間之長,規模之大,成就之巨,影響之久遠,堪稱“中國乃至人類歷史上的壯舉”。遺憾的是,至今中國史學術界沉默,摁靜音鍵。
——題記
一、“言猶在耳成虛誓”
秦晉大地的落日,
悲壯得像太行山的一聲嘆惜;
只剩下一抹血色之殘云,
茫茫無際。
一九八六年
三月二十六日,
中國農民的英雄撒手長逝。
汾河水流淌無盡的悲緒,
太行山彌漫化不開的暮靄,
這片熱土幾乎停止呼吸。
大寨的陳永貴,
立地七尺的漢子,
既平凡又不平凡;
吃盡千般苦,
劈開萬層崖壁。
生命一半給人民的土地,
一半給人民的糧食;
也是給了新中國的富強事業。
年紀七十出頭,
新中國改造山河舊貌,
方興未艾之時,
迭遭沉疴。
陳永貴,
躺在病床身弗能支,
大寨鄉親聞訊趕至,
看到當年并肩急行軍的戰友們,
消瘦臉龐浮現慰藉。
他努力平復心氣,
問時任的大隊書記:
“玉良小,
你說大寨人愿不愿留俺?
還承認不承認是大寨人的?
如果不愿留俺,
俺就回石山去。”
——韜光養晦之陰氣
無所不至。
哭了,第七任大隊書記,
大聲吼道:
“舅,你說什么呀!
這事我包了!”
沉寂片刻,
陳永貴一句掏心窩的話語,讓在場的人很糾結:
“俺對不起大寨的鄉親們,你們跟著我受累呢!”
這一年,乍暖還寒的秦晉大地,
隔年之野草,
悄悄地伸出點點新綠。
護送陳永貴之靈車,
離開北京,
在柏油路上緩緩行駛。
冀晉交界峬峭的娘子關,
靈車被一群人攔下,不能前走,
原來平定縣的領導抆淚候祭。
到昔陽縣交界的李家莊,
又被同踞路旁的一群人攔住,
大寨黨支部的全體哭泣不已。
沒有哪一級領導號召,
沒有事前登報告示,
也沒有什么組織的組織,
消息不知怎樣傳出去的,
從陽泉市到大寨村,
長長的二級公路,
停著各式各樣的車輛,
一排排黑白花圈;
公路兩旁,田壩里,
枝葉零落的樹下,
一群人肅穆,一群人欷歔,
目送靈車緩緩行駛。
——也許是山區一個農民,
位隆將相輔佐君王,
到朝庭干與不干,
棱棱有骨,
對鄉村的震動太特奇!
或許是毛澤東時代的干部,
將大苦與大累留給自己,
現在忽然永袂人世,
榱崩棟折,
對鄉村之震動太特奇!
聞者無不痛惜,
不然,
為何有那么多人群憑吊聚集?
靈車駛進大寨村子,
擺齊了各鄉各村自發送的花圈,
已經人山人海;
綴白花的、戴黑紗的,
無不帶悲梗之情。
四面的山崗,
附近的迤邐小路,
正有人匆匆趕來。
當陳永貴的遺像、骨灰盒,
從車里出來時,
多少人痛苦出聲地擁上去,
爭相撫摸。
開山漢子梁便良輒復相慰:
“到家了,老陳,
你慢些走!”
一些老人、孩子“撲通”跪地,
磕著響頭哭涕。
到虎頭山的安葬路上,
鄉親們的隊伍,跟從后面,
浩浩蕩蕩的,
隨著民間的哀樂,
緩緩前移。
在虎頭山崗,
一陣比一陣強的爆竹聲廻蕩,
煙霧彌漫。
嗩吶聲拉長悲悲凄凄,
大家的心就像一雙雙手撕離。
“陳永貴,
為什么你走在我們前頭?
為什么去得那么急?”
悲痛之哭聲再次高漲起,
氣憤填膺的梁便良,
再也受不了,猛地轉身一劈,
撕心裂肺遽吼:
“別——吹——了!”
聲入云際。
他突然身子一歪,
仆地昏過去。
……
太行山用自己的方式,
舉辦簡樸隆重之葬禮。
史前的天空,
一支愛憎分明之挽歌,
久久地廻蕩不止。
想起踔厲奮發的陳永貴,
將生命的一半給土地,
化為星羅棋布的田畦;
生命的一半給糧食,
帶動十幾年的豐產實績。
每一位有農村經歷的人,
為之動容,慷慨一曲。
變動無常的世相里,
父老鄉親把他當親人待之。
比他高明的,
比他顯赫的,
不過是形銷影滅之歷史過客,
至今有誰得到如此,
聲勢浩大之禮遇?
(二)大寨,起飛的地方
這個新愚公的傳說,
發生在夏周歷史起點之地,
窮山惡水的荒谷,
嘗徑兵燹之大寨;
饑寒所驅,
二、三斗高梁賣妻賣女。
卑微得不能再卑微,
甚至在民國昔陽縣志上,
落不下個名字。
解放那年那月,
不因“解放”二字,
村容朝說夕變,
蔥綠與豐饒裝扮村子。
全村百十口人度命之旱地,
東一巴掌西一耳朵掛在溝圪上,
干旱年景來了還是干旱,
黃沙彌散,草不生植。
石多土少的田地生長貧瘠。
翻身農民心想奔小康,
貧富之陰霾已浮現秦晉山區,
身強力壯的陳永貴,
沒有帶頭致富裕。
心存善根張羅互助組,
將煢煢無依之村民抱一塊,
“沒丟下老的,沒拋下小的”。
出工路上,
沒有一條牛,也沒有一頭驢,
“難道我們用手摳著種地?”
他笑了笑:
“三人一條心,其力斷鐵,
日后,要買高騾大馬呢!”
互助組的春天,
連杜鵑之啼鳴帶甜意,
歷史走至斯時,
沉寂多年之古傳說,
再現大寨日新月異的生活里。
合作社成立那年,
天津參觀的陳永貴深受啟迪,
破天荒提出:
“十年造地規劃”課題。
首攻白駝溝,
三戰狼窩掌,
七溝八梁一面坡定大局。
沒有掘土機、卡車、翻斗車,
甚至風鎬一枝,
他們就是用半原始工具,
投身艱巨的戰斗里。
抬頑石,
碗口粗之木桿斷裂;
冰碴飯,
吞下肚里熱哈哈冒氣。
一九六三年八月,
百年未遇的洪水突襲,
莊稼沖毀,窯洞坍塌,
經歷舊社會苦痛的社員焦慮:
“今后怎么過日子?”
陳永貴在柳樹下的話,
句句入理:
“白天治陂,晚上治窩。”
七萬斤貯備糧辦集體伙食,
一萬多元公積金建蓋新房。
晝夜奮戰,齊心合力,
當年畝產過七百斤,
勇奪全省之冠,
賣國家二十四萬斤糧食。
我們知道——
誰規定婦女挑擔不超八十斤?
誰浮夸風里坦言,
“寧肯不上天安門,不多報一斤數字”?
誰的食堂經驗推廣全縣各地?
誰困難時期:
人均口糧四百二十,
賣國家七十二萬斤,
十幾萬斤借給缺糧村子?
陳永貴告訴戰友們:
“只要像老愚公挖山不止,
總有一天大寨會變樣的!”
賈來恒、賈進才、趙大和,
賈承選、賈承讓、賈記錄,
郭鳳蓮、宋立英、趙素蘭,
賈新文、李美鳳、李喜慶,
……
昔日之長工、孤兒、童養媳,
今日一位位鐵骨功臣。
帶著太行山之雄峻,
流淌著古愚公之血液;
日夕力作,汗出如濯,
戰勝一個又一個困難。
壘出的田埂墻青石,
沿秦晉五尺道一直鋪至大慶市。
“海綿田”一季改兩季,
“四不專種,三不空”,
從此,完成賣妻女
到賣糧食的歷史跨越;
贏得“大寨賽江南”的美譽。
三、昔陽,激情飛翔
一九七六年初,眾望歸至,
陳永貴出任縣革委會主任,
新的人生急行軍開始:
“我們改變不了自然面貌,
就提高不了糧食產量”。
縣府難找他的身影,
城鄉普通的民居,
翻山過溝的小路,
干部社員勞動時,
都是他調查與辦公之地。
當“三至五年建成大寨縣”之藍圖,
攤至十八萬人面前,
黨心順了民心齊,
井然有序踏上征程。
全縣治理五條大川的第一局,
從河界公社開啟,
他親自率領機關干部,
會師干河之灘與大壩之基。
畏葸短視,
被震耳欲聾的炮聲驅散,
包谷小米,
撐持壯士們一天天苦戰。
一個冬春之期,
二千畝大寨田燦然眼底。
一花引來百花開,
社社上工程,村村有項目,
昔陽大地處處風展紅旗。
第五個年頭,
十年九旱的旱魔絕望地反擊,
去年和今春無幾滴雨下,
四十萬畝地口干,天天告急。
“春耕不忙,餓斷肚腸”,
“春天不撒種,秋天無收益”,
干部、工人、學生、戰士,
甚至來采訪的記者參與;
卡車、馬車、小平車、拖拉機,
來回運水十幾里。
一擔水十個坑,一天往返三次;
“千里百擔一畝苗”,
——人定勝天之絕唱,
成為流傳縣內外的民諺俚語。
“沒見過的大旱,沒見過的大干”
《山西日報》頭版頭條報喜。
在這場抗旱大捷之后,
陳永貴沒有停下急行軍的步履,
面對五分之四無水的現實嚴峻,
開啟勁氣貫注的決戰——
筑造一座三千萬方的水庫;
在交界的崚嶒沾嶺山,
打穿肚子,
肅水淌進全國最長之隧洞,
乖順地流向昔陽大渠。
六路青年民兵,
率先打響立體攻堅之戰役:
山體兩側同時相向打洞;
山脊梁直掘四眼豎井,
到山根的一個水平上相遇;
多點開花,多點鑿進。
五千人馬天天聚戰工地。
三年傳出激奮人心之消息,
三十四公里的隧洞一氣貫通,
“西水東調”可望勝利。
我們知道——
誰在運動初期
對亂斗干部亂奪權抵制?
誰免去全縣二千萬斤欠債,
“社員生產要吃飽肚子”?
誰挺身而出,
實現第一個無派性無武斗之縣區?
誰感召外地文理科人才,
至昔陽搞科研開發?
誰出口十幾種產品,
在“廣交會”上大顯才藝?
高亢激越的大寨旋律,
變奏為壯美沉雄的昔陽交響曲。
搬走一千二百座小山頭,
三千處小流域得到治理。
開出三十萬畝縱橫有致大寨田,
機耕面積占三分之一。
糧食產量翻兩番,
一氣奪下二點七億斤高地;
向國家銷六億多斤糧食。
社隊工廠大發展,
收入三分天下有其一。
“學大寨,要真學習,
不能假學習!”
鄧小平的贊揚
傳到那里就振奮到哪里,
“全國有三分之一的縣,
像大寨昔陽那樣,
就沒有地方放糧食。”
四、北京,展翅翱翔
陳永貴沒有進京,
他的名字京城傳譽。
一九六四年,毛主席打破規矩,
請陳永貴、王進喜、錢學森、
知青董加耕、邢燕子過生日。
領袖毛主席同農民陳永貴,
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一雙寫出傾國名篇《愚公移山》,
一雙來自愚公之鄉硬繭如石。
這不是平平常常的握手,
一個代表公社集體之力,
一個代表國家之力,
聚變巨大的偉力。
這不是平平常常的握手,
開國領袖與五億農民,
第一次做到心往一處想,
往一處使力。
“大躍進”興修水庫,
拉開改造舊山河的序曲。
現在掀起一場新的迅猛攻勢,
打響農業學大寨的“遼沈戰役”。
“要在種十六億畝的基礎上,
建設四億畝高產穩產田地”。
陳永貴沒有進京,
他的名字全國傳譽。
“文革”初期,
一片混亂、浮躁和迷離。
他提出農村文化革命之五條意見,
同毛主席的親筆批示,
短短幾天傳遍城鄉各地。
送來降溫的清涼,
就像大旱普下一場及時雨。
社會上洶涌的逆流,
一天天平息順水而去。
那年他當選省委書記,
上級安排“轉干、遷戶、穿軍衣”。
這位新的中央委員回應“不!”
“李自成進京,天天過年,
我掌權天天修地”。
一九七O年的“北方會議”,
全國農田建設的“遼沈戰役”,
進入關鍵期。
“大躍進”的重點是興建水庫,
現在轉向移山填溝造大寨田,
旱澇保收,機耕適宜,
成為全國農村的主題。
“昔陽辦得到,
難道你們不能嗎?”
黨中央的督促直至縣區:
“一年二年不行,
三年五年總可以了嗎?”
一句追一句催人奮起。
這一年揮戈上陣的,
干部百萬,農民上億。
走馬上任的政治局委員陳永貴,
開拓新的視域,
一省一省地動員規劃。
長城內外有他的身影,
大江南北留下他的足跡。
新疆少數民族遠道而來,
帶著翻譯、油印機、
得到大寨的特別優侍。
西藏少數民族參觀學習,
受得大寨的最高禮遇;
他看到西藏農牧業增長,
海拔四千米盛開大寨花,
將形勢喜人之壓力帶進山西。
安徽的“昔陽”、安徽的“大寨”,
郭莊大隊治堿增產,
讓他興奮不已。
“不苦干,生產條件不能改變的”。
看到廣西“圍海造田”,
一路上黝黑的臉龐露出笑意。
周總理做出新的決斷:
從昔陽縣遴選百位指揮員,
支援其它后進縣區。
對這些建功立業的虎將,
他面諭優劣得失,
“你們去,要好好干,
不要叫人家攆回來!”
在壽陽縣,張懷英只看干不干,
不管你派系不派系。
第一年賣國家上億斤糧食。
在平定縣,李鎖壽出手不凡,
開局充滿活力,
作家馬烽、孫謙激嘗之,
不惜筆墨長文紀實。
在臨縣,劉乃柱因地制宜,
陳永貴非常支持:
“自由市場留尾巴不犯忌!”
在榆次縣……
…………
全國省市縣踐行“三三制”,
干部紛紛走出機關大院,
到生產一線盡顯本事。
十二位知青參加農業學大寨會議,
陳永貴、郭鳳蓮同他們座談留影,
毛主席嫌太少,
親筆寫下“應多來些”的批示。
各路初出茅廬的知青,
發揮突擊隊的作用,
平凡人生參與農村變革,
碰撞出不平凡之意義。
我們知道——
誰在廣西、遼寧強調,
不要盲照搬大寨評分與核算?
誰從政治高層提出,
“老干部早解放早有利”?
誰是領工分一元五角的國家副總理?
誰寫信給毛主席實行“三三制”?
誰頭扎白毛巾、一身樸實,
接見上百外國貴賓
為中國農民贏得尊嚴?
——“第三世界的榜樣!”
“重新安排山河”六個大字,
從秦晉大地站立,
字字之氣勢弗可阻遏,
奔走轟雷全國各地。
曾經占卜求神過小康的農民,
煥發前所未有的勁力,
曾經小打小鬧圖安穩的干部,
開始想大的干新的。
廣闊天地五億農民蘊藏之能量,
像原子裂變充分地放釋。
這里涌現多少大禹跋涉的身影,
那里響徹多少愚公搬石的號子;
公社的集體力量和國家力量
風云際會,
打勝全國第一仗“遼沈戰役”。
杜鵑啼鳴的紅色歲月里,
過去大禹治理九川,
今天長江、遼河、黃河、淮河等
成倍的流域,
按照建設者的意愿流走。
數不盡高低不平的田,
七零八碎的地,
甚至一些洪荒時代之遺址,
經過大寨式的整治,
一片片稻黃麥香,
如張文錦。
杜鵑啼鳴的紅色歲月里,
過去愚公移走太行、王屋山,
今天成倍的山丘重新安排。
新造七萬座水庫區;
解放前灌溉三億畝,
新中國三十年翻番——
旱澇保收的農田七億畝,
雄居世界第一高地;
糧食堆成山,世界第二,
棉花鋪似海,世界第三。
貯藏三年戰備的糧食。
中國人知道什么是揚眉吐氣!
杜鵑啼鳴的紅色歲月里,
一個個小工廠深吟淺唱,
一臺臺拖拉機起伏轟鳴,
合奏農村機械化的歡快旋律,
機耕面積增加三百倍,
工農業生產值年增8%。
同彼岸美利堅相比快兩倍,
凜凜乎有百年基業之氣。
中國人知道什么是社會主義!
什么是一天等于二十年的速度!
萬里長城一層層堆垛,
千里運河一段段開掘,
新中國改造自然之奇跡,
五億農民用工分+汗水,
一年年創造。
每一道場景就是一座歷史雕塑,
真正不朽于世!
五、沉重的日子
一九七六年,氣象蕭肅,
新中國最沉痛的一日,
人民領袖與世長辭,
多少工人、農民和戰士,
悲痛中遽生憂慮:
“會不會像蘇聯易旗改幟,
社會主義俱同空響?
改造舊山河之偉大進程,
會不會中斷夭折?”
繼任的國家領導人,
雄心勃勃地商議:
“十億人口,
吃飯到底怎么解決?”
陳永貴回答一句:
“全國耕地能像大寨田,
那樣就解決!”
“那要多長時間?”
“十年。條件是艱苦奮斗四個字。”
年逾花甲的陳永貴,
從來是復雜世事簡行之,
人活一口氣,
以余生十年之心血,
傾注農村現代化的事業。
全國農田基本建設運動,
又從一個新的起點開始。
他要在更廣大范圍里,
發動、組織第二仗“淮海戰役。”
第三次全國農業學大寨會議,
開始緊張籌備;
昔陽縣“西水東調”的竣工,
作為最好之獻禮。
平地生波,園圃出蟻,
新華社飛傳峻刻之小道消息:
“再像過去那樣宣傳大寨,
你們將成為歷史的罪人!”
城鄉人民穆然神往之大寨,
成為聰穎記者開溜的是非地。
不久,昔陽縣召開黨代會,
陳永貴專程出席,
在開幕詞中提議:
“向毛主席、周總理、朱委員長,
向為建設昔陽而犧牲的同志,
表示深切的哀思!”
話音未落,
備嘗斷弦之痛的陳永貴,
已經滿臉淚漬。
會上要求完成“西水東調”,
告別爭水械斗而流血之歷史。
“你說你是大寨經驗,
我說你是極‘左’樣板!”
安徽省委新書記同太行山對峙。
江淮平原出個“三靠村”,
分田單干成榜樣,
要全國農村學習之。
從一個舌尖傳到另一個舌尖:
“馬列主義竟出在你們
這里的茅屋里呢!”
也是那些日子,
昔陽西水東調之工地,
陽光明媚,歌聲蕩漾,人喊馬嘶。
一道金牌像往常傳到指揮部,
諭旨急令:“施工停止!”
指揮部皆愕,
下馬的消息不脛而走。
幾千人的工地像炸開鍋,
紛紛異議。
“還點不點火?”
埋了雷管的小伙子懷疑;
安坪山的渡槽搭上腳手架;
杏莊水庫開始收尾;
……
一切都得遵命停止。
指揮部欲哭無淚,請祈:
“緩幾日吧,不要多,
只要幾日!”
——“種不好莊稼窮一時,
修不好水利窮一世。”
諭旨無表情,
軍令如山倒,
金牌不是兒戲。
現場呆了,有人昏倒于地,
不醒人事!
……
不能回昔陽居住的陳永貴,
相信東風西風拮抗時,
“路有千條,只有一個理。”
農業生產之經歷告訴他,
春種秋收不能誤農時。
舊社會之經歷告訴他,
分田單干是鄉村停滯的根子,
貧富窮通的命運由別人主宰。
共產黨人之經歷告訴他,
集體經濟是五億農民真正靠山,
共和國之堅強柱石。
亂邦的事情要抵制。
中央委員之經歷告訴他,
“三靠隊”的經驗,
只在“三靠隊”適宜。
公社集體之力和國家之力,
聚變出偉力,
已經改變祖國的山河天地。
革命導師列寧早已告之:
在暴風雨時期忠于蘇維埃,
不是偶然的,
來自于舊制度壓迫的痛苦磨折,
來自于無私的品性與英雄主義。
大寨的鄉親前來探望,
官場的朋友一堂相聚,
他說得最多的是“西水東調”之事:
“花五千萬元,
社員干部受四、五年苦,
眼看就要成事,
東西全部堆在那兒生銹,
讓人痛心哩。”
說到這里,不由得雙手發栗,
粗硬指頭讓人心泣。
我們知道——
誰給“西水東調”
加“勞命傷財”之帽子?
誰用“烏托邦”
詆諆大寨公有制之生命力?
誰見大寨賣國家兩百萬斤糧食,
用“二角二分”算倒帳?
誰以“世界上最左的農民運動”,
貶低全國戰果卓著的“遼沈戰役”?
——讓人民看清反水之實質,
顛倒是非之本事。
這些秦檜式的發明,
似宋又似金的訾議,
從一個舌尖傳到另一個舌尖,
世所罕見。
分道揚鑣是最佳之舉。
下馬和下馬之理論勝利了,
五分之四無水的昔陽地域,
成為旱魔依偎侏儒的雙人舞池。
病重住院的總理還叮囑,
“把大寨精神推向全國去”
一個個充血的舌尖,
譏諷這份遺示。
秦晉大地自古出,
“鈍與錘的忠義之士”。
陳永貴一改往昔之秉性,
辭去“國務院副總理”
留下歷史規鑒之啟示,
——狼牙山五壯士,
被逼至絕地,
操起最后一把刺刀,
在法西斯的腦門,
劃一個“不”字!
砍倒的青松,
流溢清香之樹脂;
砸爛的金盆,
破片的含金量弗易。
新中國的功臣與罪人,
已載入三十年的歷史與典籍。
后來的一切包裝吹噓,
無異自娛自樂之鬧劇!
大寨、昔陽、北京,
一路急行軍,
一路正氣磅礴天地。
愚公精神綿亙古今,
從夏周歷史之起點而至,
回到歲月悠久之故鄉。
在秦晉歷史大道上,
有大禹之足跡,
有愚公之足跡,
陳永貴留下深深之足跡;
也可以聽到他們大踏步
回聲的親切與熟悉。
曾經輝煌的時代遠逝,
曾經傳奇的壯士已與世別離,
農業學大寨運動之遺產,
卻讓否定者們備感焦慮,
無法全部推翻殆盡,
已用一種特殊之方式
酬答與傳世,——
一座座水庫日夜流淌清麗,
一片片大寨田畦捧出豐饒,
一條條鄉村公路運輸富裕,
一個個社隊工廠升起工業曙光,
一則則新中國大忠大烈故事,
傳譽世界各地。
六、繼續向前高翔
新中國創業之路,
曲折而崎嶇。
又一次空前裂變在震蕩,
秦晉大地猛然抽搐不止。
首當其沖的焦點——大寨,
曾經譽為“世界農民之首都”,
不論倒下,還是崛立,
都是驚世的一聲霹靂。
一九八O年,又一次,
“老不悲秋亦厚顏,
猶言在耳成虛誓。”
一紙調令免去所有職務,
大好芳年郭鳳蓮
離開生命相依的村子。
繼任的支書賈長鎖,
不再分田單干,表示:
“也不讓領導為難,
你們分就分,
先把我撤去!”
大寨的理由:
畝產早過千斤大關,
多種經營年年收益。
一天勞動報酬二元二角,
一人口糧過五百斤,
“六免費”多年人心齊。
縣工作組的理由:
下級服從上級,
黨支部要守紀律。
“全縣大寨不動,工作無法展開”。
實施分田大包干,
向“三靠隊”看齊。
四十八歲的趙素恒上任,
帶頭致富路上,
突發心梗不辭永別。
趙有棠接下支書重擔,
參加北京陳永貴之葬禮,
回家離職無語。
上級眼光獨到,
又選同老支書齟齬的玉良
……
——高大院墻懼霪雨,
蔥蘢園圃愁蟲蟻,
純樸村子憂陰氣。
光陰忽爾,十二年過去,
大寨領到“恩旨”,
有愧于自己、無愧于家園的郭鳳蓮,
重返村子,
跨越“莊稼去了暑”之坎;
受氣不賭氣,
更不泄氣。
“把大寨之魂找回來”,
是她上任的第一件事。
三次到大寨的周總理,
留下的話句句閃光:
“大寨大隊有
這么多的建設成績;
農業生產發展這樣快,
完全依靠集體之力!”
郭鳳蓮率領每一戶代表,
奔趕共同富裕的劉莊、華西、
南街,取經學習。
四次北上,三次南下,
南腔北調采集項目信息。
汽車、火車,晝夜硬座,
雙腳強撐支;
酒樓、賓館,從不進門,
干糧、方便面充饑。
蓬蓬勃勃再現,
當年鐵姑娘的英銳之氣。
羊毛衫廠、襯衫廠、酒廠、
水泥廠,續續而起,
大虎牧場、轉運站、森林公園、
展覽館,一個接一個地實施;
聞之滋喜,紛然俱訖。
一九九六年,大寨初癒,
又遭遇更大的洪災沖激,
暴雨如注,泥水滾滾相逐,
耕地、工廠、住房一片狼藉。
郭鳳蓮毅然站出來鼓勁:
“大寨,我們要愛護,
它是我們大家的!”
一份十萬元和物資之賑濟,
原封地轉送需要的村子,
集體經濟之生命力,
在大澇之后又大旱中,
反敗為勝利。
接任的六年,熱血洗煉的六年,
年年總產超過六十萬糧食。
在相同的時空,
朝太行山喊話的那個村子,
對不起為它而豎立之雕塑。
浮光掠影之后,
臉上的敷金剝落無幾。
輸血打氣累千累萬元,
依然是貧賤相的討乞。
在村口巍然矗立的大牌枋下,
“晴天一頭灰,雨天兩腳泥”。
省財政廳干部沈浩進村,
一切是非原委大起底。
他率領鬧得不可開交的
摁紅手印們
千里迢迢到大寨參觀學習,
回歸集體經濟之路。
大寨張開熱情的雙臂,
接待這伙農民兄弟。
我們知道——
誰恢復歧路破損的灌溉設施?
誰打井告別“無地下水”的日子?
誰搶救紅色歲月的遺留文物?
誰啟動工程不忘向老支書祭祀?
“荷盡已無擎雨蓋,
秋菊猶有傲霜骨”,
大寨說話靠土地、糧食,
無需謊言與吹噓。
大寨做事靠集體經濟,
告別糠菜半年糧歷史,
無需復活舊次序。
大寨走共同富裕之路,
忠于社會主義目標,
無需遮遮掩掩之外衣。
曾經卑微得,
不能再卑微之村子,
鑄就成世界矚目之圣地,
同蘭考縣、大慶油田一樣,
相承紅色歷史之血脈,
影響與推動新中國的進程,
光輝熠熠。
時代跨入二十一世紀,
舉世聞名的山村歷史,
一代代年輕大寨人延續。
奮斗老一輩人的奮斗,
堅持老一輩人的堅持,
崛立老一輩人的崛立,
在形形色色的現代樂章中,
留下再接再厲、
浩然千古之旋律!
大寨,山動風起的大鵬,
從太行山飛起,
到長城內外翱翔。
“垂天之云”掠過山野,
一片片星羅棋布的田畦。
按下云頭停留山谷,
一座座波光閃閃的庫區。
振翼疾飛之軌跡,
一條條馬達轟響的公路。
蜩與學鳩笑之:
“奚以之九萬里而南為?”
一支九頭鳥縱犬驅鷹狙擊,
反啄一口血旋身躲離,
大鵬一個趔趄,抖落幾支翮羽,
奮飛直穿云片,
在千條萬條金線里,
“將徙于南冥”。
四周之山丘愈來愈小;
九頭鳥,像一塊破布,
飄曳墜落墳陰地。
電話:13759516709
作于2014年8-9月參加全國老知青紀念
陳永貴誕辰百年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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