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親

為什么淚灑千行
為什么我的心如此悲傷
我的父親病了
他虛弱地躺在301病床上。

曾經魁梧的身軀，
一天比一天瘦弱，
即使被扶著行走，
仍顫顫微微，
當年紅潤的臉膛，
雙頰凹陷，
只剩依然高聳的眉棱，
長長的壽眉。
他默默地躺著，
微微睜開眼睛，
目光依然那么慈祥
但又顯得那么痛苦，
他想些什么
我握著他枯瘦的手，
多愿走進他的心扉。

父親，快快好起來吧，
像以前一樣
在那長滿青松的小路上散步，
我們邊走邊談。

父親說“夢見了崔景元——
故鄉的窮伙伴，
兩人抄亂了講義，
醒后仍覺心煩。”
哦，他回想起貧窮的童年。

父親常常講他的童年，
故鄉的土地多災多難，
姐姐早出晚歸象鬼一樣在紡織廠做工，
印象中沒見過母親憔悴臉上露出過笑臉。

我仿佛看見，
一個5歲的孩子，
在車站拎著籃子賣著香煙，
那心清如水的學生，
踮著腳尖買丸子湯，
用小手遞上僅有的銅板，
還有那擁來擠去塵土滿天的戲臺前，
癡迷于家鄉戲逃學的猴氣少年，
哪管大屁熏天。（注：《看家鄉戲》中寫，因個子小，被擠在中間，這時再有人放一個屁，那就只有默默忍受了）

這些離我如此近又如此遠，
它在你的血液中流淌，
卻牽動著我的神經，
與我的每個細胞相連。

父親，快快好起來吧，
像以前一樣
在那長滿青松的小路上，
我們邊走邊談。

夜深了，
被病痛折磨的父親
忽然對看護的姐姐說：
“你知道嗎？
肖華主任會吹軍號
一次戰斗司號員犧牲
他威風凜凜吹起激越的號音
帶領戰士繼續沖鋒。”
哦！難忘那硝煙歲月
依舊在他血管中沸騰。

我們仿佛看見
那個十七歲的黃河少年，
在延安清涼山的一座窯洞里，
激動和興奮的臉龐，
他光榮加入中國共產黨，
吮吸著革命乳漿，
從此馬列主義鑄入靈魂，
樹立了為共產主義奮斗的
畢生理想。
前進路上百姓小米將他養育，
真想念呵，
關心愛護他的老首長。

那次秋季反掃蕩，
部隊攀登著肩膀一樣窄的白云山路。
一個戰士跌下山谷，
他饑腸轆轆，
疲勞到極度，
但心中一個聲音在喊
不能停步、不能停步，
今夜的每個上坡、每個轉彎，
都是我們應走的歷史的路。

忘不了
紅軍班長將僅存多日兩枚小餅遞給你
撼動的心在喊
黨啊，走到天邊我也跟著你。

忘不了
黃槐花飄落在親愛戰友
帶血的遺體
你握著發熱的槍桿
淚流在心里。

忘不了
塞北運送傷員的好兄弟，
忘不了
塞外春天里打秋千的幸福兒女，
……
戰士、人民、黨在你心中，
像紅鬃烈馬般的父親
胸前插著筆管，
在晉察冀，在塞北平原馳聘。
以誠摯的感情報答人民。
書寫著黎明的風景

這是你的靈魂、詩魂
他牽動的我的靈魂
直至一生。

父親，快快好起來吧，
像以前一樣
在那長滿青松的小路上，
我們邊走邊談。

這天，父親拿著人民日報，
坐了半晌
上面刊有紀念黨報60年足跡的長篇文章
赫然提到父親的名字
哦，這是他革命生涯
值得驕傲的輝煌

我仿佛看見，
風雪中一個年青但身經百戰的記者，
和戰士共同戰斗在漢江南岸，
朝鮮被帝國主義燃燒的國土，
點燃他心中憤怒的火焰，
戰士帶火撲向敵人的英勇身影、
愛祖國、愛朝鮮人民
寬廣美麗的胸懷，
一次次讓他的心靈震顫，
他要用那放縱奔流的激情，
告訴祖國的人民，
誰是最可愛的人，
讓那些英雄的戰士，
胸前別滿花環。

1951年4月11日
《誰是最可愛的人》刊登在人民日報頭版頭條
文章震撼了毛澤東
迅即批示“印發全軍”
朱總司令看后連聲說好
周總理說：“它感動了讀者
鼓舞了前方的戰士
我們就是要刻畫這些典型人物
推動社會前進。”
從此“最可愛的人”成為英雄軍隊的美稱。

面對贊歌父親把頭垂的更低
不忘吃草根 黑豆的年代
不忘粗布軍衣
不忘山村水鄉的那些母親
不忘一同睡過破席的兄弟
更多地親近泥土、親近風雨
幾十年用生命、理想和全部熱情
歌頌英雄人民在東方屹立。
經過戰火的淬礪，
似火中鳳凰
將紅飄帶高揚天際。

我此生不可能像父親那樣輝煌
但父親給我們講的故事
將永遠留在我們的記憶
我們要像風雪中
幫助窮人的小姑娘（注：我們家每個孩子都聽過小姑娘幫助老奶奶的故事）
把人民看作我們的“上帝”
這些故事我們還要說給下一代，
也要永遠說給自己。

父親，快快好起來吧，
像以前一樣
在那長滿青松的小路上，
我們邊走邊談。

“陵齡、際宇來看你了，”
父親病痛的臉露出笑容
不顧勸阻
長談著50多年的石油之情
物事變化，人世蒼生
最后用腫脹的手寫下：
“我相信工人階級有創造力
能夠領導革命走向勝利 。”
哦！三十年的巨變
是你心中揮之不去的痛。

我仿佛看見，
父親穿著工人的衣裳，
一身機油的芳香，
深入二七廠，
到過柴達木、吐魯番油田。
認識了工人階級，
說他們的力量，
像蘊藏在地層深處的油田，
工人階級的使命——
將資本主義推翻。

當他看到
曾將貧油國的帽子扔進太平洋里
的勞動模范，
現在退休競連藥費也交不起，
悲哀和憤怒在一個黨員的胸中匯集。
有人要玷污黨旗，
官僚腐敗的毒瘤黏在了黨的機體，
為理想而戰，
父親像雄獅無所畏懼。

他為工人階級詩人的崛起吶喊，
孤單嗎？
不！
看新年的賀卡飛舞的雪花一般。

父親，快快好起來吧，
像以前一樣
在那長滿青松的小路上，
我們邊走邊談。

父親問起今天的日期
七月二十日
父親晚年的心血之作
將在東城黨校進行座談。
“座談規格是否高些？”
舉辦者問，
“不要，多請青年。”
哦！已是白發的他
還是那樣熱愛年輕朋友，
愿意多多與他們傾心交談。
我想他更愿意，
在為共產主義奮斗中，
有千千萬萬青年。

幾十年，風云變幻，
你關心，
對這紛繁的世界，
青年怎么看，
你說：
“歷史有其發展規律
但表現出的常常是混亂，
如今的道路更不平坦，
同樣象50年前一樣，
祝福你們走向生活，
相信你們的智慧和勇敢，
青年任重道遠。”

父親，快快好起來吧，
像以前一樣
在那長滿青松的小路上，
我們邊走邊談。

藥液一滴一滴，
愿我的祝愿隨著這藥液流入父親的身體，
愿父親早日戰勝病魔，
繼續象井岡山的泉水，
奔流不息，
父親，安心睡一覺吧，
你已經把畢生精力，
人類最美好的理想，
引人心靈震顫的真實圖畫，
不屈的斗爭精神，
溶入了你的產品，
這精神產品澆灌著青年的靈魂，
也澆灌著我們的靈魂。
我們和你一樣，
堅信黎明一定會戰勝黑暗，
堅信馬列的勝利，
堅信英特那雄耐爾一定會實現。

父親，快快好起來吧，
像以前一樣
在那長滿青松的小路上，
我們邊走邊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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