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體邏輯與辯證邏輯之讀:《資本論》為什么不是現象學
【武漢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3,25(02),166-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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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語】資本的本質是分裂、對抗和戰爭。本文是“《資本論》與主體革命論——從黨的二十大報告看唯物辯證法的工作譜系”(湖北經濟學院學報. 2023(01))的同類題材創作。關于“《資本論》為什么不是現象學”,相關主體邏輯的文章“主體邏輯與資本邏輯”“主體邏輯、算法統治與資本命名”亦有所介紹。公知精英們提出“私有制是文明社會的定海神針論”,抨擊公有制才是人類社會之惡。究竟什么是資本惡呢?階級惡與統治惡的規定合成也。革命辯證法堅持否定的辯證法與揚棄的辯證法的有機統一。資本工作者一味地將生產關系唯心主義化,人為制造了從主觀意識出發的唯心主義的生產關系現象學理論。其在給認識帶來混亂的同時,也產生語言霸權。由此,走出霸權的出路在于堅持由矛盾的方法論實現向矛盾的世界觀的羽化。
《資本惡》第五部分
革命辯證法堅持否定的辯證法與揚棄的辯證法的有機統一。揚棄的辯證法始源規定是“無、有、玄”,它的特征是以玄名為范疇的規定(因玄命名) ?。
【注釋:在老子看來,相比概念,范疇在意義上混沌而不分。所謂玄之又玄,正是識道的不二門徑——眾妙之門;其不便識之,唯能象之。故玄者,取幽昧不可測知之意。】
經由黑格爾的“正、反、合”(即主體知識論的“道路-系統”敘述法)中介,馬克思成功獲得它的全體意義:道路、系統、范疇。這是沿著歷史和邏輯的一致性路徑,在黑格爾以合(正和反的統一)為名基礎上所進行的范疇改造。
依據這一觀察視角,在A-B階段,肯定和否定僅僅作為矛盾關系的雙方被提示出來;在I-II階段,伴隨系統和它的道路母體的分立,肯定和否定的關系有了進一步的規定:質和量,因而矛盾的構造不是一種純解釋,而是生成的境界。從使用價值(質)和價值(量)的相互關系來看,言揚棄的使用價值是價值,其間已經包含否定辯證法的規定性,使用價值與價值在質和量之間發生的系統矛盾只是否定辯證法的矛盾本身的呈現。
正是誤解乃至根本忽略了馬克思勞動價值論里所包含的主體行動的革命意圖,導致鮑德里亞同樣以資產階級的知識論解讀馬克思,產生鏡像之物的認識迷霧。它抵擋不了符碼操持和物象操縱,蓋因“勞動力不是一種力,而是一個定義,一個公理,它在勞動過程中的‘真實’操作,它的‘使用價值’只不過是這個定義在代碼操作中的重疊。正是符號層面上,而從來不是能量層面上,存在著基本的暴力”[2]9-14。
在這個方面,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的資本之讀必然是逆向運動的,即如同鮑德里亞指出的,其極力掩蓋剝削是針對于勞動力(商品)使用價值的效能發揮。要而言之,資產者的資本理論執行經濟現象之讀,推進理論廢墟之路,持有現象主義的經濟解釋觀。
馬克思主義視角的辯證的結構形態學試圖解決革命辯證法的邏輯與一般形式邏輯如何兼容問題,于是有如下序列:對象思維學→主體邏輯→辯證邏輯→形式邏輯(工具)。這迫使資產階級工作者進行更大的理論操作,并嘗試用這樣或那樣的現象學工具(各種變形的黑格爾邏輯學甚至包括為資產階級統治道具的性質進行直接辯護的辯證現象學)改造形而上學知識理論和形式邏輯。
階級存在決定階級意識。資本現象學是資產者最初的本能的理論意識,隨著上述操作的日益頻繁,而演變為具有邏輯狡辯特征的理論辯護體系。如在實用主義者看來,必須用要素替換主體的位置,乃至宣布“要素=主體”。然而,資本從來不是現實的生產條件,包括生產對象、機器、廠房和原材料等;相反,生產條件一旦要成為對應的生產要素,則必須表現為資本的存在形式。中性論者從效用發揮的角度,將資本規定為人類所有能夠有效調動和運用的生產條件和經濟條件的總和,包括一切自然物質和社會關系。這恰恰說明資本在多大程度上被看作現實的生產要素,社會就在多大程度上遭受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及其拜物教生產關系的統治。再如所謂的數理現象學(它本身是個矛盾用語),就實質而言,不過為了實用主義和實證主義重新聯合的實現,而用特別手段強制性地將要素知識羽化為各項具有特定理論用途的經濟數學知識。新古典主義于是創造了一種新邏輯(社會物理學),并不遺余力地將之鼓吹為普世工具。
這表明,不是辯證的現象學而是形態學本身才能真正面對辯證的現象。現象并非對個例的直觀,乃是因應事實和源自本質規定的形態總和。和通常的認識相反,現象是表象和表象進行連結的非獨立的運動,本質是現象背后獨立的實體關系。這樣的理解方式超出了“現象-本質-現象”的單純實證領域,將思維觸角引向以實踐和批判為背景的邏輯,引向以之為基本依托的知行合一意義的辯證法知識。
所謂:“在黑格爾和馬克思那里,盡管形式邏輯的東西一再被使用,可是它們和以往的邏輯主義道路卻不相同。單憑書本上的那些邏輯學知識,是無法理解黑格爾或者馬克思的;必須反思其后的實踐經驗內容,才能體會他們所說的深刻含義。”[15]
然則,其委實在于指示辯證法知識必由的生產路徑。絕對剩余價值是實體,相對剩余價值和工資恰恰是揚棄實體本質的兩極形態——道路形態和系統形態,然后有資本積累的形態總和的產生,是為資本現象(現實)范疇。根據馬克思《資本論》的理論實踐,現實的構造是實體-形態,卻不是本質與現象。形態是有機的群落,現象是混成的星叢。因而現象無法還原,真正能夠還原的對象乃是事物(運動和發展)形態,或者寧可說,站立形態背后的正是“格象意義的認識”(象者格象而生出“象格”)這一規定,由此促成本質與現象的對立統一,這就是《資本論》中資本獲得統一形態學(象格)的根由所在。
就實質而言,辯證現象學的解釋模式是著眼于將辯證法還原為“實例的總和”的辯證分析、把認識論還原為“直觀”的反映論的產物。設若范疇-概念是一真假同體規定,在政治經濟學批判路徑上,基于范疇的形態學與基于概念的現象學即形成真假共相關系,蓋因一者刻畫真矛盾(發生)的規定,一者則刻畫假矛盾(呈現)的規定?。
【注釋:真矛盾是對物自體的真正瓦解,指物質生產實踐活動的奧德賽之旅,是立足勞動的歷史形式對于哲學存在的現實超越。因而矛盾對于規律的揭示,決不意味著僅僅把它看作沒有人的意識參與或不依賴于人類意識活動的一個客觀過程,與之相反,是將其肯定為主體時刻意識到這一過程并關注自己在其內所處地位的運動方式。所謂假矛盾,則是人為地制造A和ā的不一致關系,以滿足“概念的真理性”(是論);拿黑格爾邏輯學來說,由于堅持始終如一地把非同一性消溶在純粹同一性中,概念便成了對象物及其實例活動的保證。】
以資本形態學為例,其刻畫資本的歷史和系統的形態(本身包括生產形態、階級形態、經濟形態、思想形態等規定)之所以作為個人具體生活方式的實例的總和,在于和歷史矛盾的特殊類型學和結構學相對應。在這里,生產本質產生階級本質,階級本質又產生經濟本質,最后的產物形式是思想本質。
就地位與作用而論,生產本質著眼于考察資本本質的由來和根據,階級本質著眼于考察資本本質的運動的內部形態(如v、c和A、Pm對應),經濟本質著眼于考察資本本質的運動的外部形態(如循環形態、周轉形態、競爭形態),它們的共同結晶——思想本質——著眼于考察資本的思想器官及其運動形態。資本形態是各個獨立本質的鮮活的運動展開和生活呈現。一旦離開本質,也就脫離了鮮活的形態有機體,針對個體現象或個人行為的還原即是普遍主義和形式邏輯中心主義的;其分析和解決問題的方式是單一目標和單一手段的嚴格地一一對應,追求超時空的抽象演繹。以原子還原論為導向的認識論恰恰是忘記了:現象是無法認識還原的。由此,它要虛擬矛盾的形式,借助現象學的花招和對商品的現象學洞識,對資本主義市場經濟進行有意識的體系化。現象學——作為不同于形式邏輯(表象學)的星叢假象學——對于事物的形態學,或者說真相學具有天然的仿真要求;這導致《資本論》也被說成是現象學:不同于黑格爾和資產階級古典經濟學家的“非批判的實證主義”和“同樣非批判的唯心主義”的“批判的實證主義”。
《資本論》中,資本作為形式規定的分析是破解價值形式具有謎一般的性質,實質上是把附加在資本身上的各種假象一點點剝離開來,藉以還原歷史真實、澄清矛盾與認識真相的過程。蓋因抽象統治所憑借的是價值的神秘形式,資本主義社會中,勞動的發展是通過資本首先得到發展而迂回進行的。資本邏輯學是否定的辯證法與肯定的辯證法的統一。作為針對勞動(發展)而言的否定規定,資本具有自己特殊的認識規律(關于道路和系統相統一的認識)——真假同體、形態共相的理論認識生產。資本現象學通過探究資本與非資本的關系,目的在于通過否認資本的統一形態學,將籠罩在資本身上的顛倒虛幻和神秘的外在假象認識永恒化,藉以強調與之相契合的普世價值觀。
由此,真相學決不能被認識混同于假象學,至少在語義學上是如此。《資本論》對實證的考察沒有局限于現象學的呈現,而毋寧是形態發生-呈現的意蘊,發生所指示的也并不是邏輯運動,而針對于歷史和矛盾規定性。一旦將勞動二重性設定為事格的本質規定,那么,主體與客體的矛盾正是對主體發展本身的客觀實證。形式上的呈現是認識在現象域內兜圈子,無助于揭示本質和現象的矛盾。有關于生產關系的形態呈現有助于深層地揭示發生在經濟運動形式中的物象遮蔽與過程顛倒,便于將現象和本質嚴格區別開來。這說明現象學批判的目的也就在于現象祛魅與本質返歸,將認識重新拉回到生產關系的批判領域。這決不是什么生產關系現象學,而是從生產關系出發的現象學批判。資本工作者一味地將生產關系唯心主義化,人為制造了從主觀意識出發的唯心主義的生產關系現象學理論;其在給認識帶來混亂的同時,也產生語言霸權,走出霸權的出路在于堅持由矛盾的方法論實現向矛盾的世界觀的羽化。
然則,政治經濟學批判將迎來真正的復興,呈現現代社會的亦就不再是形式的邏輯,乃是主體的邏輯,是將辯證法工具掌握在主體手中而作為現實批判力量的主體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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