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主義是現代精神的主流

劉永佶

辯證法的意義不僅在于揭示矛盾，更在于從矛盾的分析中發現矛盾的演進趨勢。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的矛盾是現代精神的主要矛盾，而且資本主義是矛盾的主要方面，但這不等于說資本主義是現代精神發展的趨勢和主流，資本主義在近代曾是精神的主流，這是由它的反封建的進步性決定的。到了現代，除在少數落后國家中這種進步性還有表現外，資本主義在發達國家及人類總體的發展中已是統治的、保守的意識，它已不能代表人類發展的趨勢，他所強調的，就是如何鞏固資本的統治地位，并把勞動群眾視為資本增殖的手段，同樣，資本的所有者也是資本增殖的手段。這種意識的要害就是否定人的主體性，否認人性的升華，力求將人類界定于資本主義制度之下，不僅人的勞動，而且人的需要和人的發展，都要服從于追逐利潤——資本增殖，人是“生產的要素”，自然界也是“生產的要素”，在剝奪勞動者剩余價值的同時，任意地破壞自然資源，以致毀滅物種，污染環境。資本的“功德”更在于制造戰爭，破壞大氣層，在消滅人類的過程中，還從根本上摧毀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條件，不論水，還是空氣，都充滿了資本的銅銹——資本主義精神——已經異化了這些自然物，這是它異化人性的必然。

進入21世紀，人類不能不認真地反思一下自身的意識。技術主義作為資本增值的手段之一，仍在無休止地宣傳“現實就是合理”，“現實就是不可改變，不必改變的”，他們不斷地為資本統治，乃至其他形式的階級統治“實證”其合理性、永恒性。這使其在發展生產力方面的積極作用顯得暗淡無光，就象現代科學技術在武器、毒品方面的“功效”，抵銷了它對人類生存和發展的正作用一樣。表面看來，技術主義似乎不講是非，只強調“有用”、“無用”，但實際上它有明確的是非觀和階級性，這就是資本主義。技術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方法論，這是資本統治確立以后的必然選擇，也是幾千年“以階級壓迫為綱”的路線的表現形式。黑格爾的辯證法是資本主義出于上升時期的方法論，但它一出現，就幾乎被資產階級所拋棄，因為資本已經即將確立其統治地位，資產階級不再需要革命，也不再需要辯證法。這個以承認矛盾、承認發展，并以否定之否定為具體原則的黑格爾辯證法，顯然不符合資本統治，但卻為資本統治的對象即雇傭勞動者所需要。社會主義就是在黑格爾辯證法的啟示下，并對黑格爾的辯證法進行了革命改造之后而發展、成熟的。馬克思的辯證法不僅是辯證法的新階段，而且是社會主義的方法論。辯證法使社會主義成為與資本主義相抗衡，并進而否定資本主義的現代精神矛盾的一個方面，辯證法也只有在批判和否定資本主義的過程中得到發展。現代精神的主要矛盾，在方法論上就是技術主義與辯證法的矛盾。

精神矛盾表現為文化沖突，而文化又以國度性和民族的形式出現。時至今日，仍有那么一批“文化學家”在強化文化的國度性和民族形式，亨廷頓在《文明的沖突》中稱，現代社會的意識形態矛盾，即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矛盾等具有世界性的意識形態之爭已趨于消失，代之而其的將是不同國度、民族、地區的文化間的沖突：基督教文化、儒家文化和伊斯蘭文化的分界線將是未來的“戰斗線”。也就是說，人類又將退回到以民族和國家為絕對界限的相互對立中去，并因此而消除由少數思想家所煽動起來的“意識形態”之爭。這是一種典型的技術主義文化觀，其依據無非是近期發生的蘇聯和東歐的劇變，以及中東沖突和中國的改革等等，而且不加分析地從地緣政治和“地緣文化”來規定人類未來的走向。在他看來，人類不是逐步走向統一，而是走向分裂，這種分裂又是以國度和民族為界限的。或者說，人類歷史上已有的“地緣文化”，不僅現代依舊，而且永遠要保持下去。這在方法上，大體只是從比較進入了分類，連歸納都不夠，但卻以歷史上曾有的，以農業文明為基礎的人類文化狀態來預測以高度工業文明為基礎的人類未來。

亨廷頓及與之相似的“文化學家”們，比如“新儒家”者流，顯然在立場上似乎對立，但在方法上卻是相同的，即不承認文化矛盾的階段性和階級性，排斥文化與經濟、政治的內在聯系。這在方法上說是思維層次膚淺造成的，但卻又是其階級性及經濟、政治利益的集中表現。“新儒家”的弘揚儒家道統，實為中國的官僚統治及官僚資本張目，而亨利頓等人，亦不過是以國度和民族的文化沖突來掩飾資本統治與勞動群眾（已是全球性的）之間的矛盾。民族矛盾的實質是階級矛盾，是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的統治者為了維護其統治地位而制造出來的。現在炒得火熱的“國家競爭”論，其根本原因，還在于各國的統治者要鞏固自己的利益。為此，他們淡化國內階級矛盾，強調“一致對外”，而他們卻可以在表面上相當激化的國際沖突中肆意侵吞國有資產，在將輿論“導向”國際的同時，安排好自己家族和集團的“后事”。蘇哈托可謂一個典型。

“文化沖突”論及其他各種強調國度和民族間文化矛盾的論調，都是不能從總體上系統規定現代精神的。即令在古代，國度和民族也只是文化的地域形式，其內容仍是經濟的、政治的階級矛盾。到了現代，這些舊文化只有從傳統中才能看到其殘余，如基督教和儒學，雖然基督仍有人信仰，但與中世紀的“國教”已大相徑庭，而且，諸多新教派的出現，對教義本身做出了新的解釋，它不過是保留著舊形式的資本主義文化的一部分。至于儒學，雖有少數人在那里喊“復興”，但在中國不過是一種文化遺跡，至多是被那些企圖反對社會主義民主法制的少數具有集權意識者用來為自己行為辯護的一種手段而已。這些農業文明條件下產生的封建領主與官僚地主的舊文化，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基礎。“新儒家”們曾提出一個“邏輯”，即“種不便，道亦不變”。這比起董仲舒的“天不變，道亦不變”似乎是“實證的”。但人種只是人類的一種形式，不同膚色，民族的人都是人，而且都要受階級的支配。1963年8月8日，毛澤東發表聲明支持美國黑人反對種族歧視的斗爭，聲明中說：

我呼吁，全世界白色、黑色、黃色、棕色等各色人種中的工人、農民、革命的知識分子、開明的資產階級分子和其他開明人士聯合起來，反對美國帝國主義的種族歧視，支持美國黑人反對種族歧視的斗爭。民族斗爭，說到底，是一個階級斗爭問題。在美國壓迫黑人的，只是白色人種中的反動統治集團。

這段話，對于“文化沖突”論者來說似乎不可理解。但他們所要達到的目的，又正是毛澤東所說的“階級斗爭問題”。這是辯證法對人類總體矛盾規定的一個重要內容。透過文化的國度和民族的表象，就可以發現其內在的階級實質。不論是美國和歐洲的“基督教文化圈”，還是所謂“伊斯蘭文化圈”、“儒學文化圈”，其內部都有階級矛盾，而當我們突破這些“圈”，就可以看到世界總體上的共性：階級的存在與對立。隨著時間的推移，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這兩大文化體系之間的矛盾，正是現代世界經濟和政治矛盾的集中反映。

資本主義作為文化，在當今的世界是處統治地位的。這種統治，不止是資產階級信奉它，還包括對整個人類社會意識形態的主導，特別是對被統治階者的操縱和誘引上、資本主義文化，或資本主義精神的主要特征，就是人的物化，即把占有物質財富作為人生價值，并以此來確定人的社會地位和社會關系，按韋伯的說法，就是“合法地賺錢”。這是比宗法社會的封建文化和官文化更為進步的，它具有明顯的促進人自由競爭的作用。但在幾百年的時間內，它也明顯地表現出其缺陷，即在占有財富方面，不可能是人人平等的，遺產制度及家族勢力使大量財富集中于少數人之手，而且，競爭的手段及財富發展的方向都因目的而異化。更重要的是，這種以占有財富為目的的文化或精神，導致人性的物化，導致人本質的扭曲。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社會主義文化或精神才逐漸形成，并在與資本主義的斗爭中發展和成熟。這是新生的，也是更為符合人的本質的，更適合人性升華和社會發展的新文化，是現代精神中積極的、前進的因素。

社會主義是在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形成的，它既是資本主義的對立面，又是資本主義的否定因素。社會主義的特點就在于強調人的自由。與資本主義的將自由競爭作為占有物質財富的手段不同，社會主義的自由就是目的。這種自由是以人為本位和主體的，人的自由發展既是過程又是目的。相應的，創造和使用物質財富，則是手段。社會主義強調聰社會總體上為個體人的自由發展創造必要條件，這不僅包括生產資料的公有制、社會化大生產，還包括確保人權和民主。社會化大生產是在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形成的，它是工業文明條件下的生產方式，其第一階段，是以生產資料的資本化和私有制為主要形式的，但其內容，即生產的主體，是雇傭勞動。隨著生產的發展和勞動者素質的提高，形式與內容之間的矛盾日益尖銳：勞動的異化及剩余價值被非勞動者的資本家所占有，必然限制勞動者的主動性，而利潤導向又使生產畸形發展。正是在這個過程中，社會主義作為勞動者利益和意志的集中體現，逐步地在與資本主義的對立中發展。社會主義的各基本概念，如自由、人權、平等、民主等，在形式上與資本主義是相同的，資本主義也是以這些概念為號召，反對封建主義的。但在內容上，社會主義對這些概念的規定，卻與資本主義有本質的區別。這不僅在于其確立的經濟基礎，即生產資料的所有制上，更在于目的和手段上，在于以誰為主體，以什么為標準上。社會主義的平等，是以生產資料公有制為基礎的人的經濟、政治權利的平等；人權是以人為單位，而不是以人所占有的物質財富的數量為單位的；民主是人權的延伸，它充分體現著人際關系中的平等和自由，同時也是對人權、平等和自由的保證。

由此說來，社會主義是社會化大生產發展到高級階段的必然。現代可以說是工業文明的社會化大生產從低級向高級的過渡期，也可以稱為“中期”。在這個過渡期，雖然資本統治和資本主義還占矛盾的主要方面，但其沒落性已相當明顯，社會主義在社會生活和文化上的積極作用日益突出。大約是從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世界發生了幾點重大變化：一是社會主義國家的出現，雖然其發展不時受到國內舊勢力和國際資本的干擾，并呈現出曲折，但社會主義的制度化畢竟從可能變成了現實；二是發達國家中人權和民主的發展，以及社會保障的制度化，這都是社會主義運動的成果；三是殖民地和附屬國的獨立和主權的確認，這也是反抗資本的專制、壟斷統治的結果。社會主義不僅為廣大勞動者所接受，成為其文化，而且迫使資產階級認可，他們已經意識到，為了維護自己的經濟利益，必須向社會主義做出某種程度的妥協。

現代人類的精神，就是在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的對立統一中不斷演進的，而資本主義的沒落、保守必將使其在社會矛盾的演進中退居矛盾的次要方面，而社會主義正以積極進取的不斷開拓，引導人類向更高的文明境界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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