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如果提高了食品安全的監管力度,那么就意味著企業的運營成本會上升,企業運營成本一旦上升,它就會面臨兩個選擇,要么經營不下去破產,要么把抬高的成本轉嫁到消費者身上,從而造成物價上漲。
如果企業破產那么就會導致員工失業,如果物價上漲就會導致老百姓生活成本更高。這么一看,對食品安全的監管不是太弱了,恰恰相反,是太嚴了。
這種觀點有很大的迷惑性,按照這種觀點去看問題,可就遠遠不止食品安全了,而是一切商品經濟領域里面,但凡員工或者消費者想要爭取自己的權益,那么按照這種觀點的邏輯推導下去,都會得出企業成本上漲的結論,進而又推導出要么企業破產導致員工失業,要么成本上漲導致消費者生活困難的結論。
這么一看不得了,要是照這樣去搞,食品應該越劣質越好,加班應該越多越好,工資應該越降越好,維權應該越少越好。如果企業觸及底線,那么也應該堅持能不抓就不抓,能不捕就不捕。總之,給企業降低成本,就是給工人尋求出路。
我以前說過,統治階級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利益包裝成群眾的利益,這種觀點就是一種很好的包裝形式,而且頗能迷惑一些人。
它的迷惑性在哪?
就在于它并不是完全捏造事實,而是把局部和現象認作了本質。從局部某個企業去看,從現象層面去看,上面說的確實有一定道理。但是從整體和本質去看,就完全不同了。
我們從某個具體的企業去看,不管是監管更嚴格了,還是員工爭取的利益更多了,都會導致成本上升,從而加重企業的運營負擔,造成上述的相應后果。
但是我們從整體去看,從本質去看,企業真正的困難是因為員工爭取得太多了嗎?恰恰相反,是因為員工在整個勞動創造出來的價值分配中占比太少了。
市場最大的危機從來不是成本危機,而是生產過剩危機。你生產得太多了,可是有支付能力的消費需求太少了。用老百姓的話說,你生產那么多頂個球用,老子又買不起。
經濟學里有一個耳熟能詳的小故事,講的是一個煤礦工人家庭,冬天太冷了,沒錢買煤取暖。于是家里小孩問她爸爸:“爸爸,天氣那么冷,為啥我們不燒點煤炭取暖?”她爸爸回答:“因為爸爸失業了,買不起煤”。小孩又問:“為啥爸爸會失業呢”?她爸爸又回答:“因為我們挖的煤太多了,賣不出去。”
這原本是個很簡單的道理,造成煤炭工人失業的,難道是煤炭工人要求得太多了嗎?從現象出發,是這樣的,企業運營困難,必然進一步壓縮成本,于是表面看起來,員工要是爭取太多,企業就會更困難。比如你說要加強挖礦的安全設備,要增加工資,要消除安全隱患等等,這些都會增加成本。可是從本質去看呢?難道員工繼續縮減工資,放棄監管,任由企業進一步壓縮生產成本,整個市場的消費能力就會起來了嗎?沒有市場消費能力,指望在安全隱患問題上,在員工工資成本上動手動腳,豈不是本末倒置。
員工的工資是什么?很多人以為是你的勞動價值換取的回報。其實這都是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編扯出來的鬼話。你的工資不是別的,是資本需要你維持再生產的成本。資本需要勞動來幫它創造價值,因此必須支付一定的維持勞動力再生產的成本,也就是要讓你能夠活下去。又因為他們掌握著生產資料,掌握著主動權,而你不出賣勞動力就活不下去,于是你只能接受他們給出的價格。所以,這個價格剛好就是你養家糊口的成本。
你勞動創造出來的價值,一部分用于維持自己的再生產,也就是工資代表的那部分,而剩下的一部分就是剩余價值,需要被資本拿走。資本拿走的剩余價值并不會完全用于消費,很大一部分會重新投入生產,擴大產能,以便更具備競爭力,占領更多市場。
于是矛盾出現了,員工能消費得起的那部分商品價值,永遠低于產能實際創造出來的價值,中間的差額就是剩余價值。而后隨著剩余價值在資本一端積累越多,這種矛盾不平衡越大,表現為我們看到的,就是貧富差距越來越大。
馬克思那個時代,信用貨幣體系遠不如今天這樣發展,所以不平衡的破解方式就是危機來臨之時,一邊以各種形式被迫消滅產能,一邊是無產階級開始斗爭,爭取權益,使得在價值分配中工人能獲取更多,以減少貧富差距,使得工人更具有消費能力。用馬克思的話說,這叫降低剝削的程度,以減緩這種不平衡的程度。
在信用貨幣時代,情況已經有了很大改變,這時候是“工資不夠,信用來湊”。
也就是說,你的工資已經不能維持生活成本,還需要額外透支信用來支撐,其中最普遍的信用透支領域是什么?就是房地產嘛。而信用是什么,表面看,是你的抵押物,比如你貸款買房,就是把你的房子抵押給銀行,還不起人家就收回去。但實際上呢,實際上是透支你未來的收入,以便支撐當下的消費需求。
可是勞動也有透支完的時候,因為工人在價值分配中占比太低,表現為收入太低,因此就越來越支撐不起產能的供給,這個時候生產出來的東西賣不掉,生產就要停滯,于是以前能透支的勞動現在也維持不了的,因為你沒有勞動機會了,失業來了。于是之前的信用積累起來的債務危機就出現了。這就是信用貨幣時代的生產過剩危機的形式,即債務危機。
這個時候,如果還思考的是如何再進一步降低工資,放松監管,驅逐良幣,損害工人權益,那當真無異于殺雞取卵,自掘墳墓了。
很多年前,我們就提出要構建“國內大循環為主,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這話怎么理解其現實意義?
從國內市場去看,那就是要增加工人在價值分配中的比例,以盡可能提升國內消費能力嘛,從國際市場去看,工人分配更多會導致成本上升,由此可能會降低國際市場競爭力,那怎么辦?想辦法搞點新質生產力。但無論如何,還是要以國內為主嘛。
然而怎么增加這種分配比例?等著人家施舍是不現實的。
有的話,說是說,做是做,說起來簡單的東西,做起來并不容易,就拿食品安全問題來說,你是鼓勵群眾監管監督,還是搞包辦代替和自罰三杯?
道理是不難講清楚的,阻礙歷史前進的從來不是什么道理,而是一個個現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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