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與“二線”
1962年的七千人大會后,毛主席對中央第一線,尤其是主持中央第一線工作的劉少奇的不滿急劇地發展。
1966年10月25日,毛主席談到“一線、二線”問題時說:“想要使國家安全,鑒于斯大林一死,馬林科夫擋不住,發生了問題,出了修正主義,就搞了一個一線、二線。現在看起來,不那么好。我處在第二線,別的同志處在第一線,結果很分散。一進城就不那么集中了。搞了一線、二線,出了相當多的獨立王國。”
可以肯定的是,毛主席為了“國家安全”搞“一線、二線”的考慮是能讓人理解的。為了培養接班人,1959年毛主席辭去國家主席一職,還有一條理由,是要擺脫“雜事”,“以便集中精力研究一些重要問題。”
毛主席戰爭年代精力充沛,正如他年輕時所說,既有“圣賢傳教”的一面,又有“豪杰辦事”的一面。正是這“兩面”奠定了他在中國革命中無人可以替代的地位。現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國內社會主義建設需要研究的重要問題很多,國家主席一職迎來送往的繁文縟節不勝其煩。畢竟年事漸高,體力不支,他想擺脫“雜務”,專注于研究,這符合毛主席的性格。毛主席退居二線,劉少奇、周恩來、陳云、鄧小平、彭真等處于一線。1961年9月,毛主席又講,以后“兩個主席都姓劉”。
然而,這種“一線、二線”體制,最難處理的問題是“一線二線”的關系。什么需要呈報“二線”決斷,什么可由“一線”處理,全憑信任。毛主席退居二線,專注理論,但他決不是書齋理論家,他希望自己的理論付諸實踐,指導實踐。起初,他自信不當國家主席,“個人威信不會……有所減損”,“在必要時,我仍可以作主題報告。”然而,正是他退居二線之時,發生了廬山會議、三年困難這一連串的事變,他感受到社會主義道路有被顛覆的危險。
尤其是當他認定1962年上半年的政策是“右傾”、“動搖”,“是壓我的”以后,產生了對第一線尤其對劉少奇的不滿。1962年召開北戴河會議和八屆十中全會,把問題“抖出來”,是對第一線的一次嚴重警告。
1964年,從反修防修出發,毛主席一再號召各級領導干部都要下去蹲點,要參加勞動,不要當官老爺,卻遲遲推不動,就是有些人不下去。毛主席想動官帽子也動不了,想在人民日報發表文章也不拍版面。然而,劉少奇叫中央組織部長安子文具體安排,并且說:“不下去的不能當中央委員,不能當省委書記、地委書記、縣委書記,連公社書記也不能當。”這樣一來,全黨聞風而動。只北京中央機關和國務院機關,司局長以上干部就下去了一千多個。
在這之后,國際上又發生了赫魯曉夫被趕下去,馬利諾夫斯基挑釁事件,這不能不對毛主席發生影響。在11月底的一次會議上,毛主席說:“還是少奇掛帥,四清、五反、經濟工作,統統由你管,我是主席,你是第一副主席,天有不測風云,不然一旦我死了你接不上。現在就交班,你就做主席,做秦始皇。我有我的弱點,我罵娘沒有用,不靈了,你厲害,你就掛個罵娘的帥,你抓小平,總理。”
不知劉少奇是否聽出了弦外之音,他只是就事論事回答說:“我搞不來這么多,‘四清’我管,‘五反’富治、彭真多管,經濟工作由小平、總理管。”
毛主席說:“還是你掛帥,小平做秘書長,他們這些人很忙,否則哪個也統不起來。”
恰在這時,毛主席與劉少奇之間,在社教運動問題上發生了嚴重分歧。關于運動的搞法,毛主席實際上不贊成集中力量搞“大兵團作戰”,不贊成運動主要依靠官員搞扎根串連、而不是放手發動群眾。從他多次批復劉少奇的做法的批示中,可以體會到,“同意”是很勉強的。1964年12月在北京召開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會上各地代表反映了“四清”運動中“左”的做法,就連毛主席贊揚的大寨的領頭人陳永貴也受到了沖擊,還是周恩來親自發話,保陳過關的。
不過,毛主席并不認為劉少奇“左”,而認為他是“形左而實右”,即沒有弄清主要矛盾和運動的性質。關于主要矛盾和運動性質,劉少奇認為是“四清”與“四不清”的矛盾,或者人民內部矛盾與敵我矛盾交織在一起。1964年12月12日,毛主席看了薄一波轉報的陳正人在洛陽拖拉機廠蹲點的報告,批示道:
我也同意這種意見,官僚主義者階級與工人階級和貧下中農是兩個尖銳對立的階級……這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領導人,是已經變成或者正在變成吸工人血的資產階級分子,他們對社會主義革命的必要性怎么會認識足呢?這些人是斗爭對象,革命對象,社教運動絕對不能依靠他們,我們能依靠的,只有那些同工人沒有仇恨而又有革命精神的干部。同一天,毛澤東在中國駐羅馬尼亞大使宴請羅代表團的報告上批示道:
他們看我們的干群關系不準確,我們國內嚴重的尖銳的階級斗爭,他們不感覺,我們的大批官僚資產階級壞干部在他們看來正是好人。“官僚主義者階級”、“走資本主義道路的領導人”、“官僚資產階級壞干部”,從這些提法中,可以看出,毛主席對黨內特別是黨的干部隊伍中的“階級斗爭”看得十分超前了,已經不是少數“分子”,而是形成了一個“階級”。他心目中的革命對象,也不是一般干部,主要是領導干部。事實上是要對黨本身進行一次“革命”了,如果任由發展下去,腐敗墮落快得很,走資本主義道路快得很,到時候勞動人民要吃二茬苦、受二茬罪,我們的黨就變成了修正主義黨,掛羊頭賣狗肉,打著社會主義旗號,走資本主義道路。只不過這些批示還沒有公開。但凡看到這兩條批示的人,無不感到震動。
12月1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北京召開工作會議,原想乘三屆人大會議期間。會議由劉少奇主持,鄧小平認為一般工作匯報,不必驚動毛澤東。他在向毛澤東報告此事后說:
“如果工作忙,可以不必參加了。”
毛主席堅持要參加。劉少奇又加了一句:
“參加可以,但不要發言了。”
在一次會上,毛主席在劉少奇講話時插話,劉不知毛有很多話要講,毛只講了幾句,就被劉打斷了,這兩件事使毛大為惱火。
會議沒開幾天,毛主席沒有出面就結束了。毛主席忍無可忍,終于爆發了。會后,江青請陶鑄、曾志夫婦在人民大會堂“小禮堂”看《紅燈記》。毛主席在休息室問陶鑄:“你們的會開完了嗎?我還沒參加就散會啦?有人就是往我的頭上拉屎!我雖退到二線,還是可以講講話的么!”
陶鑄、曾志愕然,誰敢在主席“頭上拉屎”?曾志回憶說:“我和陶鑄,已隱約感覺到了,主席說的‘有人’二字,這個‘人’恐怕是指少奇,但是我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毛主席又問陶鑄:“你們開會的人是不是都已經走了?”
“有的走了。”陶答。
“告訴他們走了的趕快回來!”毛主席斬釘截鐵地命令道。
參加中央工作會議的各省書記們,又都被召回來,繼續開會。
兩個主席當面沖撞起來
1964年12月20日,毛主席來到中央政治局工作會議上。毛主席與劉少奇的對話,使分歧公開了。這次公開沖突成了毛劉分歧的轉折點。爭論的焦點是社教運動的重點應當指向哪里。
毛主席主張重點要整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他說:“地、富是后臺老板,前臺是四不清干部,四不清干部是當權派。你只搞地、富,貧下中農是通不過的,迫切的是干部。那些地富已經搞過一次分土地,他們臭了,至于當權派,沒有搞過,沒有搞臭。他是當權派,上面又聽他的,他又給定工分,他又是共產黨員。”
毛主席說:“不要管什么階級、階層,只管這些當權派,共產黨當權派。發動群眾就是整我們這個黨。中心是整黨。不然無法,不整黨就沒有希望。”
毛主席說:“無非是左、中、右。利用矛盾爭取多數,反對少數,各個擊破,有打有拉,這套策略,我看現在還用得著,現在這個黨內就是國共合作嘛!也有統一戰線。”“還有少數爛掉了,省委也有爛掉了的,你安徽不是爛掉了!你青海不是爛掉了!貴州不是爛掉了!甘肅不是爛掉了!云南還是‘個別’的,不夠。河南吳芝圃‘左’得很嘛!”毛澤東接著講下去:
“先搞豺狼,后搞狐貍,這就抓到了問題,你不從當權派著手不行。”
李先念插話說:“不整當權派,最后就整到貧下中農頭上。”
毛主席肯定地說:“根本問題就在這里!”他念了杜甫的四句詩: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接著說:“大的搞了,其他狐貍慢慢地清嘛!我們對冶金部也是擒賊先擒王,擒王鶴壽嘛!”
劉少奇說:“恐怕不能太絕對了。現在是黨內外矛盾,敵我矛盾,四清四不清的矛盾,名種矛盾交叉。”
毛主席說:“首先抓敵我矛盾性質的問題,重點整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
劉少奇堅持說:“煤炭部、冶金部,哪個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
毛主席脫口而出:“張霖之就是。”張霖之是煤炭部部長。
與會的常委們面面相覷。會場有些僵持不下。
毛主席轉換話題,批評社教運動中的做法。他說:“擠牙膏,擠那樣干凈?寬大處理嘛!退賠從嚴對,要合情合理,不必講徹底。”毛主席說:“有的地方只有18戶,沒有虱子,一定要捉虱?”“一不可太寬,不可打擊面過寬,二不可潑冷水,不要下去潑!現在還在反右”。“要把那些幾十塊錢、一百塊錢、一百幾十塊錢的大多數四不清干部先解放。”
毛主席既強調“打擊面不要太寬”,一方面又強調“不要潑冷水”,他這樣解釋自己的想法。他說:“我提這個問題有點‘右’。我就是怕搞得太多了,搞出那么多地主、富農、國民黨、反革命、和平演變、劃成百分之十幾二十,如果二十,七億人口就是一億四,那恐怕會要發生一個‘左’的潮流。結果樹敵太多,最后不利于人民。”
從這些話可以看出,毛主席一則擔心把運動搞到一般群眾中去,讓沒權沒背景的老百姓背鍋挨批斗,二則擔心糾纏一般干部的四不清問題忽視了重點:走資派。在他看來,危險就在這里。
20日的會議使常委們的心情格外沉重起來。
然而,毛澤東依舊憂心忡忡。
12月26日,是毛主席71歲壽辰。汪東興和江青操辦了壽宴,壽宴就擺在中南海毛主席的住所,請了一些參加會議的領導人吃飯。一共三桌。有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李富春夫婦、胡耀邦及陶鑄夫婦、李井泉、李雪峰、劉瀾濤、宋任窮等。還請了錢學森、陳永貴、董加耕、邢燕子等各界模范人物。毛主席自己的兒女,一個也沒來。小女兒李訥響應號召,下鄉未回,大女兒李敏來祝壽,毛主席硬是不讓她參加。
客人們陸續來到。陶鑄曾志夫婦、李井泉、李雪峰、劉瀾濤、宋任窮等是最早一批來到主席處。不一會,毛主席走了進來,環視了一下四周,招呼各路“諸侯”,“坐么,大家都坐么。”毛主席說:“今天是我的生日,過了年就71歲了。我老了,也許不久就要去見馬克思,所以今天請大家來吃飯……”
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胡耀邦及錢學森、陳永貴、董加耕、邢燕子也陸續來到。
毛主席提高了嗓門:“今天李敏回來了。我問,你回來干什么?李敏說:給您祝生日,我說:你沒資格。因為你不下鄉!”
“脫離人民群眾,脫離基層生活。官作大了,驕嬌之氣。拒絕到農村去,城市里生活舒適喲,不出修正主義才見鬼!”毛主席大聲說著,誰都知道,這不是在說李敏。
李富春和蔡暢夫婦來到了。他們與毛主席是世家友好,關系與眾不同。
“富春啊,”毛主席扭過頭來大聲地對李富春說:“你們什么事情都不同我講,啊,什么話都不同我說。現在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你們是搞獨立王國,尾巴翹得很高。”
李富春先是一怔,接著又笑了一笑,不作解釋,只是大口地吸煙。他心里明白,毛主席不是沖他來的,只是拿他當話由。
大家心里也明白,“搞獨立王國”雖然是面對李富春說的,但決不只是批評李富春。
劉少奇、鄧小平同樣一言不發地大口吸煙。
幸好江青走過來招呼大家入席。錢學森、陳永貴、董加耕、邢燕子被安排在毛澤東的左右,陶鑄夫婦和羅瑞卿分在主席這一桌。劉少奇、鄧小平、周恩來、胡耀邦及各大區書記及江青本人,則分坐在另外兩桌。
這種安排是毛主席親自囑咐的。“大官”們只有陶鑄夫婦有與主席坐在一桌的殊榮,表明此時毛澤東對陶鑄的信任非同一般。
席間,毛主席一邊喝酒,一邊說話,話說得格外多,很多話是“話中有話”,其他人都默不作聲。參與者只記得毛澤東大聲地贊揚錢學森:“錢學森不要稿費,私事不坐公車,這很好。”錢學森為不久之前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作出了重大貢獻。毛主席并沒有提到這件事,因為主席知道,不搞社會主義,原子彈再多也只是工具,蘇聯就是衛星上天,紅旗落地。只是表揚他不要稿費,私事不坐公車。他這時所關心的是“反修防修”而不是原子彈。
毛主席大聲地批評社教運動中“只靠工作隊,搞神秘主義,打擊面過寬”的問題。他說:“一個縣、一個公社、一個大隊,誰更了解那里的情況?只有群眾。”說到這里,他伸出胳膊用力地一劃:“我是要坐在群眾一邊的。”
這一劃,在黨政軍領導者與群眾之間劃出了一條界限,也在毛主席自己與各級“當權派”之間劃了一道界限。當然這是想象中的一道界限。但這一劃,確使少奇為首的領導們心里一驚。
12月28日,毛主席又來到會場。他帶來兩本書放在桌子上,一本是《黨章》,一本是《憲法》。然后發言。再次提出社教運動的性質問題。他還聯系到1962年的“包產到戶”和“單干風”,說:“要搞階級斗爭,要搞社會主義,不要搞那個資本主義”。毛主席說:“請你們回去也找《黨章》和《憲法》看一下,那是講民主自由的。不要犯法呀,自己通過的,又不遵守。”
毛主席接著說:“我們這些人算不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如果算的話,那么有沒有言論自由?準不準許我們和你們講幾句話?”
毛主席說:“我是黨員,我是公民,你們一個不讓我參加黨的會議,違反黨章,一個不讓我發言,違反憲法。”“據我看,我們這個黨至少有兩派,一個社會主義派,一個資本主義派。”
毛主席的話震動很大,全場氣氛緊張,許多人摸不著頭腦,不知指誰。劉少奇、鄧小平沉默不語,臉色鐵青。據說在場的許多軍隊將領都站出來為毛主席撐腰。主席轉身離開了會場。
撤銷“17條”,制定“23條”
中央政治局會議上的分歧,在會外很少人知道。但各省市也感覺得到一些跡象。因為剛發到手的“17條”突然又接到通知收回銷毀。
原來在會議前半段,由劉少奇主持起草了一個關于社教運動的文件,內容比較簡單,只16條。根據會上討論意見,又反復修改為17條。12月24日和27日,毛主席批示“照辦”、“照發”。12月28日,由彭真批轉,以中央811號文件發出。
“17條”根據毛主席12月20日講話,已經加進了關于運動性質是“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矛盾”和“重點整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包括貪污盜竊,投機倒把)的當權派”的提法。
文件發出后,12月30日,毛主席又授意陳伯達在“17條”關于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的一段話中作了如下修改:“這些當權派有在幕前的、有在幕后的。在幕后的,有在下面的,有在上面的。在下面的,有已經劃了的地主、富農、反革命分子和其他壞分子,也有漏劃了的地主、富農、反革命分子和其他壞分子。”
12月31日,毛主席批示:“照改的第二頁倒數三行文字,重印。請少奇同志閱后交機要室辦。這是伯達同志建議的,我同意。如你也同意,則請交辦。”經劉少奇同意,中央辦公廳發文“停止執行”中央811號文件。說這個文件“中央尚在修改中,請停止下發,并自行銷毀。”
毛主席的三大政治秘書,胡喬木在養病,田家英已被冷落,只剩下陳伯達。陳伯達12月27日會上的發言,順著毛主席的話,從“理論”上批評劉少奇的兩個提法。他說:“所謂清不清,歷代就有這個問題,不能說明矛盾的性質;國民黨也說有黨內外矛盾的交叉,因而人民內部矛盾與敵我矛盾交叉也不能概括矛盾的性質。所以主席的概括是正確的,性質不清楚,就會迷失方向的。”
陳的發言,深得毛主席的贊賞。后來毛主席修改文件時,特別把這個意見寫了進去。停發“17條”,也是陳伯達建議的。這使毛劉之間的分歧更加明朗化。
由于“17條”停發,會議又繼續開了下去。
1965年1月3日,三屆人大選舉劉少奇連任國家主席。當天,毛主席在一個小型會議上,不點名地批評劉少奇。他說:“四清”工作隊集中大批人員,是搞“人海戰術”,學習文件40天不進村,是搞“繁瑣哲學”。
劉少奇解釋說:“工作隊集中學習文件是為了反右傾”,毛主席嚴厲地說:“越學越蠢,反人家的右傾,結果自己右傾”。不依靠群眾,扎根串連,結果“冷冷清清”。第二個“10條”“太長了,太繁了。”毛主席提出:四清運動“一是不要讀文件;二是不要人多;三是不要那樣扎根串連”,要依靠群眾,清少數人。“有則清清,無則不清。沒有虱子就不要硬找。”
1月14日,毛主席對各大區書記說:“1963年5月杭州會議寫的第一個10條,為什么過了三個月,9月北京又搞出個10條,只有三個月,有那么多經驗?!”毛主席批評北京有兩個“獨立王國”,一個是指書記處,一個是指國家計劃委員會。
根據毛主席的講話精神,對文件作了大的修改,內容從17條變為23條。改為《農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目前提出的一些問題》。1月14日會議討論通過,由彭真送毛主席審閱后,正式發出。會議也就此結束。
毛主席在修改23條時,加進了嚴厲批評“四清與四不清的矛盾”和“黨內外矛盾的交叉”提法的話。他寫道:“這兩種提法”“不說是什么社會里四清四不清矛盾,也不說是什么黨的內外矛盾交叉。從字面上看來,所謂四清四不清,過去歷史上什么社會里也能用;所謂黨內外矛盾交叉,什么黨派也能用;都沒有說明今天矛盾的性質,因此不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
這段話雖然沒有點劉少奇的名,但毛劉的爭論事實上半公開化了。知情的中上層干部明白,毛劉之間的分歧不同于毛澤東與彭德懷之間的分歧,這意味著黨可能發生分裂。會議期間,朱德、賀龍等人找劉少奇,希望他顧全大局,要謹慎,要尊重毛主席。會后,中組部部長安子文受政治局和書記處多數人的委托,面見劉少奇進言:“你們兩位主席發生矛盾,下邊就亂了,無論如何不能和毛主席發生矛盾啊!”
劉接受大家的意見,主動找毛澤東談話作自我批評,以后,又在自己的家里連續舉行有部分中央領導人參加的黨內生活會,劉少奇檢討了不尊重主席的錯誤,常委們批評了劉少奇。然而,兩個主席之間的裂痕,根本就不是尊重不尊重的問題,而是政治路線的問題,已難以彌合了。在此后一年多時間里,劉少奇表面上仍主持中央一線工作,但毛主席已不再同劉少奇和書記處通氣了。
正是這次的分歧,使毛主席下了在政治上搞掉劉少奇的決心。正如薄一波回憶說:毛劉分歧“埋下了發動‘文化大革命’的種子。”1966年8月5日,毛主席《炮打司令部》的大字報里,提到“1964年形‘左’實‘右的錯誤傾向。”10月25日,毛主席在中央工作會上講:“引起我警覺,還是‘23條’那個時候。”1970年12月18日,毛會見斯諾。斯諾問:毛主席從什么時候明顯感覺到必須把劉少奇從政治上搞掉?毛答:“那就早啰。1965年1月‘23條’發表。‘23條’中間第一條是說四清的目標是整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當場劉少奇就反對。”有一點是明白無誤了,毛主席多次講“身邊的赫魯曉夫”,原來就是劉少奇。
高層的分歧,下面并不知道。毛主席批準的“23條”關于糾正“左”的偏差的規定,如盡早解放一批干部、退賠可以減緩免、嚴禁打人、防止逼、供、信等,在實際中發生了作用。各地糾正了劉少奇搞“四清”運動的一些“左”的做法,解放了一大批基層干部、群眾。運動向平穩方面發展。在整個運動中,工農業生產一直是向前發展的。
各地“四清”運動在抓緊進行,毛主席本人卻對這場運動不太感興趣了。他認為四清運動、文化戰線的批判,都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因而轉向醞釀和發動“文化大革命”。到1966年上半年,全國結束“四清”運動的有694個縣、市,占總數32%,正當各地部署第三批“四清”時,“文化大革命”運動興起,“四清”運動實際上不了了之。
從“吃穿用”計劃到“大三線”建設
毛主席至少有三次,在談到黨內斗爭時,同時提到要準備打仗。一次是1958年5月八大二次會議時,毛主席突然提出:“要準備最后災難。”“赤地千里,無非是大旱大澇,還要準備打大仗。”“還要準備黨搞的不好,要分裂。”
一次是1973年12月,毛主席在中央政治局會議讓批評“政治局不議政,軍委不議軍”之后,又突然提出“準備打仗,內戰外戰都來!我還可以打幾仗。”“一打下來就可以分清,誰是真正愿意打的,誰是勾結外國人,希望自己做皇帝的。”
再一次就是1964年6月,中央工作會議上,毛主席在提出“中央出了赫魯曉夫修正主義怎么辦”之后,再次提出要準備打仗。
不過1958年和1973年那兩次是說說而已,并沒有認真,訴諸行動。1964年這一次不同。準備打仗的思想演變為一次影響深遠的經濟戰略布局的調整。首先是改變了第三個五年計劃的制定。
關于“三五計劃”,1963年初,李富春領導國家計委就提出了一個初步設想,其基本目標是“集中力量解決吃穿用。”不過當時講“三五計劃”時期是1963~1967這五年。到了8月,中央決定再用三年(1963~1965)進行調整。“三五計劃”時期就推到1966~1970年。計劃目標不得不作重新考慮。擬定三大任務:一是大力發展農業,基本解決吃穿用問題;二是適當加強國防建設;三是加強與農業與國防有關的基礎工業。雖然作了這些調整,仍然是一個“吃穿用計劃。”
1964年4月25日,軍委總參作戰部向中央提了一份報告,認為我國經濟建設在防備敵人突然襲擊方面存在嚴重問題。一是工業過于集中;二是大城市人口多;三是主要鐵路樞紐、橋梁和港口碼頭多在大城市附近;四是所有水庫的緊急泄水能力都很小。所有這些一旦遭到突然襲擊,將釀成大災難。報告建議國務院組織一個專家小組,研究可行性措施。
這份報告引起毛主席高度重視。1964年5月11日,毛澤東聽取計劃領導小組“三五”計劃匯報。毛主席概括地講了他的想法:國民經濟有兩個拳頭、一個屁股。農業是一個拳頭,國防工業是一個拳頭,基礎工業是屁股。要集中精力打殲滅戰,留有余地。這“兩個拳頭、一個屁股”的說法,也還是形象地肯定了李富春提出的三大任務。
6月6日,毛主席在中央工作會議上講話。在談到要改變計劃方式之后,毛主席提出要進行備戰。他說:“只要帝國主義存在,就有戰爭的危險。我們不是帝國主義的參謀長,不曉得它什么時候要打仗。”隨后,他提了要搞三線工業基地。一、二線也要搞點軍事工業。各省都要有軍事工地,要自己造步槍、沖鋒槍、輕重機槍、迫擊炮、子彈、炸藥。有了這些東西,就放心了。“攀枝花鋼鐵工業基地的建設要快,攀枝花搞不起來,睡不著覺。”毛主席風趣地說:“你們不搞攀枝花,我就騎著毛驢子去那里開會;沒有錢,拿我的稿費去搞。”
所謂一、二、三線,是對中國地理區域作的戰略劃分。沿海地區為一線;中部地區為二線;后方內陸地區為三線。三線有兩片:一是云、貴、川、湘西、鄂西為西南三線;二是陜、甘、寧、青、豫西、晉西為西北三線。這兩片統稱“大三線”。在“大三線”之外,還有“小三線”,那就是沿海和中部省份的腹地山區。國家集中力量加強“大三線”建設,各省區負責“小三線。”
當時面臨的國際環境的確比較嚴峻。美國在越南不斷搞戰爭升級,把戰火擴大到北越,逼近中國南大門,中美之間又一次走到戰爭邊緣。蔣介石反攻大陸計劃失敗后,轉而不斷對大陸進行騷擾。中印邊境自衛反擊戰之后,兩國邊境對峙并未緩和下來,由于中蘇關系惡化,北方邊境變得緊張起來。面對這種現實,提出加強戰備是必要的。作為戰略家的主席,總是居安思危,重視有備無患。在他腦子里有兩根弦是始終不松的,一是階級斗爭,一是戰爭。
毛主席關于準備打仗和加強三線建設的話,引起了黨內的共鳴。大家都感到領袖的深謀遠慮,一致擁護加強戰備,并且具體落實到三五計劃的編制中。
毛主席關于三線建設的思想,還引起了人們對改變中國經濟發展不平衡格局的想象力。周恩來就是從這方面考慮問題的。1964年5月28日,周恩來在中央常委擴大會上說:
我覺得,主席提出這個戰略思想,我們從中可以引申出許多認識來,中國過去是半封建半殖民地,中國的人口也不平衡,經濟發展更不平衡,以后就是要逐步走向平衡……要走向平衡,那是一個大的經濟斗爭。
周恩來為三線建設和以備戰為中心編制三五計劃傾注了很大的熱情。
從以后的發展看來,有些人認為我們當時對世界革命形勢和戰爭危險的估計似乎過頭了。然而很難測算,中美之間、中蘇之間沒有爆發戰爭,在多大程度上是因為中國有了準備。不過,有一點是確實的。三線建設的戰略部署,使中國獲得了一個意外的結果,即用國家的力量在一個較短時間內,使中國的經濟格局發生了很大改變。嚴重傾斜的金字塔稍稍得以扶正。
傳統體制的優勢或許就在于它能集全國之力,干一些市場經濟條件下難以想象的事情。三線建設的展開,有兩個字:一是建,二是搬。關于建,三五計劃新建項目大都擺在三線,并且按照“分散、靠山、隱蔽”的方針布點。
據統計1964年下半年到1965年在三線新建和擴建的大中型項目達300余項。關于搬,就是把一線的重要工廠和重點高等院校、科研機構,全部或者部分搬到三線。這可能是空前絕后的一次工廠大搬家。一年半時間從上海等地遷入三線的第一批工廠就有49個。后來“文化大革命”爆發,但三線建設并沒有停止。經過這次經濟戰略的大轉移,在大西南和大西北那些落后的甚至是荒漠的窮鄉僻壤,陸續出現了一批工業、科研、國防基地和城市,如攀枝花鋼鐵基地、酒泉航空基地、十堰汽車城等等。為國家均衡發展奠定了重要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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