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一聊思想解放這事。

　　什么是思想解放，簡單地說，它指的是人們從長期被禁錮、被束縛的思想中解放出來。

　　比如，五四新文化運動，就被稱為是一次思想解放運動，那是因為它使人們從封建專制的羅網中沖開了一個缺口，民主和科學的旗幟打了出來，為后來各種革命思想涌入中國推開了閘門，當然其中就包括十月革命一聲炮響送來的馬克思列寧主義。

　　前幾年很火的電視劇《覺醒年代》其實講的就是這事，我們看到里面各種思想交鋒，有改良主義、有無政府主義、有馬列主義等等。

　　但今天我們聊的是另外一次，因為這一次思想解放更有規律性和代表性，其影響和結果也更加深刻而偉大，這一次就是后來的延安整風。

　　之所以說它更加深刻而偉大，是因為這一次有自己完全不同于其他兩次的特點，可以說，只有延安整風這一次是完全又徹底的無產階級思想解放運動，或者換句話說，只有它是真正意義上屬于無產階級的思想解放。

　　如果我們用一句話來總結一下延安整風這次思想解放，那么有一個公式很恰當，就是團結——批評——團結。

　　這個公式里面有兩個團結，兩個團結的含義是不一樣的，我們還得先從第一個團結說起。

　　一、

　　首先，思想解放肯定是要沖破舊有的思想束縛，不然還解放什么呢？但是沖破舊的束縛還只是完成了解放的一半，很顯然它還有另一半，那就是樹起一種新的思想。五四要沖破封建思想的藩籬，但是它同時又打出了民主科學的旗幟，也就是說它在沖破舊束縛的同時，又希望把思想統一到新的旗幟下來，這個旗幟就是民主科學。

　　你總不能說我一邊打倒孔家店，一邊又樹起董仲舒，這顯然不叫思想解放。

　　所以你要沖破什么？樹起什么？這是思想解放第一個要思考的問題。

　　延安整風要沖破的是什么？是教條主義和經驗主義，其中主要是教條主義。它要樹起的是什么呢？是馬列主義與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的革命思想，這就是我們非常熟知的毛澤東思想。

　　所以我們首先要從團結的愿望出發，這個團結的愿望最核心的要素是什么？

　　是旗幟。

　　我們要沖破什么樣的思想束縛，然后又團結到什么樣的思想旗幟之下，這是思想解放的第一件大事，如果連這件事都沒有搞清楚，思想解放就容易淪為口號。因為這不是說你指出一推問題，表示一下深刻反省，表達一下痛定思痛就可以了，當然有這種思考總是好事，但離思想解放，中間至少還差著一個百家爭鳴。

　　要樹起一個旗幟是不容易的，因為旗幟的背后是具有鮮明的階級性的。你要把誰團結到這個旗幟下面來？總不能說它適用于所有人。就像延安整風，你總不能說我們要通過整風運動把蔣介石、把地主、把買辦、把帝國主義統統團結到旗幟下來，這說不通，也做不到。所以我們看延安整風的第一件真正的大事是什么？是號召全黨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因為它是旗幟鮮明的代表無產階級的。

　　其重要性就如毛主席當時所說：

　　如果我們黨有一百個至二百個系統地而不是零碎地、實際地而不是空洞地學會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同志，就會大大地提高我們黨的戰斗力量，并加速我們戰勝日本帝國主義的工作。——《毛選第二卷，中國共產黨在民族戰爭中的地位》

　　當時很多人難以理解，在處于敵人四面包圍的環境中，在戰爭是決定中國共產黨生死存亡的主要因素的情況下，毛主席為什么還要耗費巨大的心血和精力，來領導和組織馬列主義的學習運動。其實原因很簡單，如果沒有統一并且正確的思想領導，光靠軍事是無法戰勝強大的敵人的。

　　這是第一個團結的意義。

　　旗幟是一個必要條件，而旗幟的階級性又是這個條件無法逾越的界限。

　　二、

　　那么光有一個旗幟是不是就夠了呢，遠遠不夠。打出一個旗幟，喊出一個口號那都是容易的，你如何讓大家都認同這個旗幟，真正實現思想深處的認可而由此達到真正的團結呢？

　　這就少不了第二個步驟，那就是批評與自我批評。

　　這個批評可不是我們簡單理解的那個批評，罵一通就完事了。你要讓人家服氣，就要擺事實講道理，而且不是亂擺亂講。這個道理是什么道理，是馬列主義，這個事實是什么事實，是中國革命的實踐。沒有代表無產階級的馬列主義的基本原理保證整風方向的正確，那這個道理你永遠都是講不清楚的。哪怕只從近代史算起，各種思想道理也都講了近百年了，有實業救國，有變法改良，有君主立憲，有民主共和，有民眾自治，你不能說就你的道理就是道理，人家的就沒有道理，這些道理爭議和實踐了近百年，你說誰說服誰了？所以關鍵的問題是這個道理代表哪個階級。既然承認了共產主義是我們的目標，既然承認了代表無產階級和人民大眾，那你就不能脫離了馬列主義去講道理。

　　這也是為什么整風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要大家學習馬列主義，沒有這個理論武器，你都不敢想象大家在一起批評和自我批評是什么場景。搞不好一百個人整出一百個想法出來，還誰都說服不了誰。你也不能只靠其中一種去強壓別人的想法，靠壓服得來的團結，當然不是真團結。這同樣也是為什么我說延安整風同為思想解放運動，它又有獨屬于自己的特點，因為它是用馬列主義作為旗幟來進行整風和思想改造的，它代表無產階級利益，所以它又是無產階級的思想解放。你換成五四那樣民主科學的旗幟，雖然也是思想解放，但不能說是無產階級性質的。

　　除了馬列主義這個思想武器，批評的另一個核心條件是中國的革命實踐。缺少實踐材料，理論就變成了無對象的理論，就變成了教條。延安整風最主要的整頓對象就是教條主義，所以自然不能缺少大量的實踐材料。所以在組織學習馬列主義基本原理的同時，毛主席又展開了大興調查之風的號召。

　　只有把馬列主義與中國實踐結合在一起，才能從根本上改造舊的思想，沖破以往的只注重理論的教條主義，和只注重實踐的經驗主義。

　　所以整風的目的不僅是要改造思想，還要大家學會運用這種思想方法，就如毛主席說的：

　　對于擔負指導工作的人來說，有計劃地抓住幾個城市、幾個鄉村，用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觀點，即階級分析的方法，作幾次周密的調查，乃是了解情況的最基本的方法。只有這樣，才能使我們具有對中國社會問題的最基礎的知識。——《<農村調查>的序言和跋》

　　大家都有了這樣共同的思想方法，看待同一件事的世界觀就趨同了，這樣大家得出的結論就會趨同，才可能達到最后統一的思想，這個時候的批評和自我批評才能得出大家都信服的結論。

　　比如清算蘇區時期的王明“左傾”路線，光是討論到底誘敵深入，還是堅持御敵于國門之外，如果沒有整風前幾年的馬列主義學習運動，沒有大量當時歷史材料的整理，就很難討論清楚，因為每一項決策都是可以說出自己的道理來的。你說誘敵深入消滅敵人，我說這會導致敵人對蘇區百姓的迫害，你說依靠蘇區百姓共同打破圍剿，我說蘇區資源無法應對過于強大的敵人，大家都總能說出一堆各自成立的理由來。就好像我說債務不堪重負，你說沒有債務就沒有發展，我說要限制加班，你說加班可以使工人多賺錢，誰也說服不了誰。

　　所以，歸根結底，思想解放解放的是什么，既是世界觀，也是方法論，你用什么世界觀去展開批評與自我批評，用什么世界觀去進行歷史清算，由此又決定以后用什么樣的方法論展開新的工作。這既是思想解放的條件，也是思想解放的意義。否則，這一關鍵的步驟，最后多半淪為不痛不癢的指責幾句，又或是攜帶個人情緒的人身打擊，不然就是在一片和諧的聲音中名為批評，實為互相吹捧和互相理解，這樣一來思想解放又從何談起。

　　三、

　　有了前面兩個步驟，也就是團結和批評，在這個基礎上，實現思想的改造和統一，由此得到空前的團結，這是團結——批評——團結里，第二個團結的意義。

　　所以毛主席說這個公式是：

　　從團結的愿望出發，經過批評或者斗爭，分清是非，在新的基礎上達到新的團結。——《毛選第五卷，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

　　后一個團結的作用和意義顯然還要高于第一個團結，因為它是在經過批評與斗爭后，在改造思想和方法，分清是非和對錯以后，在統一認識的基礎上達到的團結，這個團結不再是一個旗幟和主觀愿望，它代表了強大的凝聚力量，代表了空前的思想統一。

　　所以說思想解放這事，還真不是個簡單活，不是說解放就能解放的。團結——批評——團結，只是一個公式，雖然困難，但是有步驟有方法可循。我們歷史上說，延安整風實現了思想上的空前團結，是一次偉大的思想解放運動，但這也是對人民大眾來說才是偉大的，對蔣介石來說可就不一定，畢竟延安整風以后，隨之而來的就是摧枯拉朽的解放戰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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