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知青點看了看(2)
離開村子,去莊科村接另外三個同學。她們比較按組織程序辦,一進村就去找老支書,結果直到我們去接她們,還就待在支書家沒出去。不過全村的老人倒都去了,中午自然是七大碟子八大碗吃了一頓。村里很多農民依然認得貧道,直接能叫出外號來。當年經常到這個知青點混飯吃。我們知青組女生只有一個是同一年級的,其他是同學的妹妹們,好處是男生比較當家,壞處是伙食搞得一般。莊科知青點男女生都是我們一個班的,女生說話比較算數,優點是伙食搞得有聲有色。我們兩個組來往很多,張院長就是娶了莊科知青組的同學做了老婆。當然張院長做人本分,并不經常來混飯吃。貧道雖然經常去,卻沒女生看上貧道。
回來沒走來時的路,經過原來的公社——趙河街上了公路。原來很小的公社所在地現在滿街都是擺攤的,車子好容易才過去。路上貧道談到村里這十幾年變化不大的時候,莊科的“農民”卻有相反看法。她們中有一個1990年前后來也過一次,說感覺這一次變化比上一次大。上一次隊里瓦房還不多,這次都蓋起墻面砌得像廁所一樣的二層樓(瓷磚外墻)。經她一說,自己也覺得似乎他們村比貧道的村現在富裕些。
貧道很清楚他們隊情況。這個隊有些像小崗村,隊里有兩個大姓,幾個小姓,因此合作起來有些困難。同時他們隊以前做小生意的多,人都比較郎當,干活不是很好。因此莊科總共3個生產隊,他們隊是最窮的。據說他們現在比其他兩個村民組富裕多,家家都是新樓房,其他兩個隊還是像我們村一樣的磚瓦房。現在家家起碼有輛小三輪。同學說,他們自己總結是,他們原來就會做小生意,剛分田到戶時由于還不習慣做農活,因此比起其他隊農民不怎么樣。現在幾乎各家都在外面有點生意做,因此錢比較充裕些。
這讓貧道想起以前做研究時候的情況。85年省里布置調查農村股份合作企業情況。在臨汝縣,貧道發現原來縣里最富裕的幾個鄉,也就是農業生產條件比較好的平原地區,當時倒不很富裕。幾個山區鄉則不同。有的山區鄉有煤礦,開煤礦煉焦炭富裕了起來。還有一個都是石頭崗的鄉,既沒有良田又沒有礦產,倒是這個鄉最富裕。因為他們辦的都是加工業。貧道還參觀了他們給各個賓館做一次性牙刷的隊辦企業。還有很多村搞針織,家家針織機嗡嗡響。不過不知道90年代鄉鎮企業垮以后他們怎么樣。
當時覺得,還是窮則思變,條件好了倒不容易想辦法。條件差了走投無路就想出辦法來了。現在看貧道想的有些簡單化,表面化了。其實,在中國目前體制下,一些農村富裕,一些農村貧困,關鍵在于誰的主要經營脫離了農業而進入非農產業。貧道此前一個帖子專門論述過這個問題,就是農業的勞動生產率提高空間無論如何也趕不上非農產業。只要是在一個時間過程中,原來農業經營好的地方最終要被經營非農產業的地方超過。南街村為什么能比小崗村富裕?因為南街村主業已經是制造業,尤其是食品加工業。其他幾個典型的集體經濟村子都是如此。如果不是他們大規模進入了非農產業,還是扒拉那幾百畝地,恐怕一點不比單干強到哪里。浙江和蘇南一些以非農產業為主的村子,一樣非常富裕。廣東不同,珠江三角洲的農民都是靠租房子富裕的。但也不是農業。因此,只要農民自己經營非農產業,一樣會富裕起來。
如果想到這里就以為想通了,那還是傻瓜,因為只要有人往下一問就露餡了。大家都做方便面,誰吃那么多方便面?要是我們村的農民和莊科4、5隊的農民也都出去做小生意,那現在滿趙河街都是小攤販,恐怕要人摞人了。非農產業市場空間也是有限的,靠市場競爭,大量非農產業會被城市資本擠垮。八十年代遍地隊辦企業和組辦企業,后來都垮了,只有沿海少數變成私有企業活了下來。
說到這里,如果結論是鄉鎮企業體制不行,私有企業才是出路。一樣是沒看清楚。內地鄉鎮企業在這個時期也走了轉私營的道路,但活下來的很少。被擠垮的原因是城市資本的市場優勢,資本優勢,社會關系優勢,信息獲取優勢都比農民大得多。而沿海農民這方面不比城市差才沒垮。
同時,轉為私營企業的非農企業其實就是工業或服務業,已經超出農村范疇,與“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沒多大關系。一般農民與這些企業的關系,無非是雇工和老板之間關系。這些企業再也沒有什么“反哺農業”的機制,要上繳點錢,也無非是打發地方官員腰包而已。要說貧道的村子一樣青壯年勞動力都實際進入了非農產業,但這與農村經濟的關系就是回家帶點錢的作用,不屬于家庭經營范疇。莊科6隊的農民為什么比他們富裕?因為他們的小生意還屬于家庭經營范疇,掙的錢都是自己的。
要說農活做得好,貧道所在生產隊的弟兄們算是專家了。人均4畝地,在沒有機械,沒有化肥情況下,干活還是很累的。下鄉以前每年也參加夏收,66年我們還到黃泛區農場割了半個月麥,本以為割麥不會比農民差。結果一搭上鐮,老鄉們蹭的一下就割到前面去了,一會兒就找不著了。休息的時候才知道這里由于地多人少,割麥的方法與市郊農村就不一樣。這里是一次割兩耬六行,左腳先站六行中間,左手并不抓住麥子而是虛攏兩到三行麥子,左手隨著右手鐮刀走。右手刷刷刷三鐮,左手、左腿及左腳、鐮刀一起將麥子輕靠在后面三行上,同時左腳快速向左移動三行。接著繼續前面動作。完了以后用鐮刀和左手把這一大掐子麥放在一邊。簡直就是行為藝術。貧道很快就學會了,而且最后不比其他農民慢。
后來到學校教書,經常帶學生下鄉勞動。一次在郊區割麥,貧道像過去一樣把鐮刀磨得鋒利。這里只割三行,貧道與幾個郊區年輕農民在一起割。貧道還是一次6行,而且不緊不慢地與其他農民保持一致。結果這幾個年輕人上勁兒了,開始加速,并且裝孬把割過的麥子搭在貧道沒割到的麥子上。貧道想就讓你看看真正的農民是怎樣割麥的,把上衣一脫就開始上勁兒,沒多長時間,就把他們拉在后面——而且貧道是6行,他們是3行。歇息的時候他們說老師割過麥子吧,貧道就解釋了我下鄉的地方農活多,所以夏收干活非常快。
我們村的農民干活都沒啥說的。包產到戶后,1985年我回去,他們還在比誰家一畝能產800斤,他們家850斤。現在我們村小麥單產都在1000斤以上,多的達到1200斤。玉米一般達到1200-1300斤,最高產量達到過1500多斤。也就是說我們隊小麥單產每公頃7.5噸,比全國平均的4.46噸高出68%,比發達國家的2.92噸高出158%,比世界平均的2.8噸高出168%。玉米每公頃9.38噸,比全國平均的5.37噸高出75%,比發達國家的8.2噸高出14%,比世界平均高出95%。
但是我們隊農民沒有莊科一群二流子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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