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這兩種反差極其明顯的現象,更值得大家深思、探討。為什么搞集體經濟的農村都不錯,為什么搞聯產承包的都一般?是偶然現象還是必然結果?
還有,強壇幾乎所有涉及三個村子的帖子都是談經濟的。左派就只論華西南街的富及小崗的窮,而右派呢,倒是只談政治,大談小崗村的歷史意義。怪事了,如果一個村只剩下歷史意義,談它作甚?
但按中央農村工作會議精神,建設新會主義新農村——是一個全面的目標,絕不單純是搞新村建設,必須按照“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要求,全面推進農村的經濟、政治、文化、社會和黨的建設。
而我們的強國派們,在這場大論戰中,居然沒一個人想到中國需要建的是“社會主義新農村”,爭著吵著,就偏題了。
華西、南街即使未完成建成社會主義新農村,也離此不遠;別的搞集體經濟的農村,可能離得遠一些,但也正在社會主義新農村的路上前行著。但搞承包制的農村,就不是離社會主義新農村遠近的問題。
近些年來,農村不僅是三農問題,還有“二氣”。哪“二氣”?暮氣、戾氣。我個人稱之為三農二氣。
我的家鄉于八十年代初實行了承包制。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要執行,于是就忽啦啦地分光。承包制初期的幾年,農村還是很有一股朝氣的。養豬養雞,種殖蔬菜瓜果,開荒山,包果園,包林場,包魚塘。光魚塘還不夠包,于是就把原屬于兩個公社,幾個大隊共有的野湖,各自筑起大堤,再筑成小堤,分片承包。如果大集體時代用熱火朝天來形容,那承包制的初幾年,我看也是可以用上的。發家致富的誘惑就在眼前,農民們以為憑自已的勤勞苦干就能致富,于是所有能用上的精力都用上,所有能開發的地方都開發上。就這樣,很努力也很有希望的干了幾年。
但幾年過后,大概是九十年代初,為了承包魚塘或者果園而吵翻天鬧翻地的現象基本上不多見。空吹的多,賺錢的少,平場水平也就是個一年勞動的辛苦錢。幾年后,隨著打工潮的出現,老家有人開始陸續出去打工,九十年代后期,打工潮達到高潮,幾乎所有的青少年都外出打工。而打工潮的出現,我個人認為是事實上的對承包制的“用腳投票”。家里的那一畝三分地,或者集體的那些個魚塘果園,誰愛搞誰搞去,咱家出去打工掙錢。我很奇怪那些大吹特吹承包制歷史意義的人,居然就沒注意到一波又一波的打工潮?就沒想到那是在用腳投票?
自九十年代中后期,我每一次回老家,都感到越來越烈的暮氣,非常沉悶的暮氣。魯迅在《祝福》中回故鄉的那段描寫,就是我回鄉時的心境。暮氣沉沉,讓人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建成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希望。
再來說戾氣。現在的主流媒體,或者右派,一說起過去的那段時間,就冠之以批斗、野蠻、血腥、夫妻反目、父子相殘。但據我所知,我的家鄉卻全然不是這樣,人與人間大部分時候是平和相處的,鄰里間關系都很不錯,沒有根本的利益沖突嘛。但承包制以后,吵架打架罵街的事無日不聞無日不有。為了承包這承包那而爭斗的事不講,為了搶水而械斗的不論,就是一些很雞毛的事,也能吵上幾天、打上一架。家鄉的自然村,幾十戶人家,基本上都是同姓同本家,卻居然有好幾家成了世仇,多少年來從不說話,紅白喜事或者造房子等從不互相幫忙,小孩子也不在一起玩。父子兄弟夫妻反目成仇的,時有發生,最離譜的是我從小學到高中的小伙伴的哥哥,與其父母十幾年除了吵架的時候能過過話,真是老死不相往來。
有了那三農這兩氣的農村,要建成中央所要建成的社會主義新農村,其距離是何其之遠。
強壇的右派大概很不滿意我拿自已老家的村莊同那些保留集體經濟農村的作比較,但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一是,自已的老家自已熟悉;二是,雖然它不一定具有普遍代表性,但至少能代表老家所在地區的普遍現象;三是,我也實在找不出一個搞承包制搞得很好的樣板啊,就那聲名顯赫的小崗村,看新聞報道上的樣子,比我老家還要差上一些。
那么,我就按中央的標準——“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來比較一下。
生產發展。老家在可見的時間內大概是看不到什么生產發展了的。農作物的單產總產,可是穩定了N多年,估計將來也不可能有什么大躍進。而經濟作物,果園、魚塘之類,反而是單產總產減少了收入還可能多點。而華西、南街,可能會有起伏,但生產向前展卻是無疑問的。
生活寬裕。老家沒幾家農民能說得上寬裕,同南街華西無可比性,如果寬裕不是指吃飽穿暖。上不起學,不單是指大學,上高中都困難。現在一般是念到初中就不念了,有考上大學的希望也不上。高中到大學七年下來,最少得花大幾萬,而這七年去打工,卻是可以掙下小幾萬,里外里,十來萬啊,傻子都會算這筆帳。老家教育一直很不錯,所在地區的某著名中學,幾乎全中國參加高考的學生都要用到打著它名義的各種資料試題;就是在七十年代中后期,老家念到高中的適齡青年比例相當不低,八十年代就很高,現在卻下降了不少。還是看不起病,小病忍,大病熬。
鄉風文明。文明的內容很廣,但老家無論如何算不上鄉風文明的。其實村民大多至現在還是“我本善良”,但世風日下,為了一點點小事情就惡語相向就大打出手。青少年呆在鄉下時,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戾氣。本是同根生,相剪何太急?而賭博、偷盜等,在老家也是日見其盛。一路的麻將臺,遍地的扎金花、斗地主。而被偷被盜,那卻是防不勝防。弄不好,連小孩都被人偷走。嗚呼哀哉。老家治安嚴重惡化,家族勢力黑惡勢力沉渣泛起,那里有歌舞升平、太平盛世的文明影子在?南街華西等,沒有嚴重的治安問題吧。
村容整潔。南街華西等當然算得上村容整潔。老家在大集體時代,同整潔算是掛得上一點邊,至少是向那個方向努力。垃圾要倒在固定地點,豬牛等固定圈養,共用大廁所,房屋都連成一片,有時還會來個定期搞個大掃除。后來呢,房前屋后,豬牛雞糞遍地皆是;垃圾隨處扔;有的人家是人獸共處一室;一家一個臭不可聞的小廁所。房屋呢,能不連在一起的,都獨門獨戶,盡量多占點宅基地,雖然不是錯落有到,倒也參次不齊。既不整,更不潔。
管理民主。這一點上我們老家可能要超過華西南街。除了收收公糧賦稅等有限的工作,村干部實行的幾乎是無為而治。城里的學者專家還在喊什么小政府大社會,俺們村可是在N多年前就是這樣的民主社會啊。
其實,還可以從別的方面再對比一下。比如說在深圳,有各種各樣的乞丐,有弄得古里古怪讓人一見面目可憎的,有不給錢就作不離開的,有抱著小孩討要的,有裝成學生樣子的,據好事者云,因來自的地方不同,所以乞討方法也呈現明顯的地方特色。可以調查一下,這些乞討者,有沒有來自那些搞集體經濟的村莊?
各種各樣的偷盜、炸騙團伙,也是各有特色。有吃火車飯的,有吃公交車飯的,有一幫人呦喝著賣大賣小的,有弄易拉罐中獎的。也可以調查一下,這些人,有沒有可能來自中國那幾千個搞集體經濟的村莊。
又是在深圳。前段時間出現了一個搶劫吹手黨。吹手黨,顧名思義,就是你要任他搶任他劫就罷了,如果你要護財物,他就手起刀落,把你的手給吹下來。當時能調查到的被吹手者有數十人之多。這個吹手黨都是來自廣西的同一個村,當然不是搞集體經濟的村莊。那么,還可以調查一下別的搶劫團伙,看看有沒有可能來自那幾千個搞集體經濟的村莊?
事實一清二楚,再對比下去,已經沒有多少意義。幾千個集體村都搞得好,幾十萬個承包村都搞得不夠好,這個對比本身就能強烈地說明一個問題——中國不可能在小農經濟的基地上建成社會主義新農村大廈。
那么有沒有可能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村民自已組織起來再創新集體農村呢?按強壇右派的說法,南街華西等集休經濟村莊,是因為在改革開放的春風淋浴下而茁壯成長起來的,那有沒有可能讓那些因承包而成了一盤散沙的村莊重新組織起來,也在改革開放的春風下茁壯成長起來,健步走在社會主義的新農村大道上呢?
我看很不容易。記得中學讀書時,寒假歸來,學校大門口有一幅對聯,上聯我記憶至今——心似平原跑野馬易放難收。易放難收啊。電影《天下無賊》中,有一句怎么說來著?“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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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銀湖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