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開放反思之三:
嚴防腐敗資金與投機資本破壞國家金融安全
中國政法大學 楊帆
中國經濟增長與國際投機資本流入
中國經濟已進入長期高速增長的軌道, 社會已具備自動發展的動力,是否能夠實現發展潛力,作到可持續發展,取決于宏觀經濟與社會穩定。 考慮到政府調節的因素,許多問題雖然棘手,但只要政府與社會努力去做,總是可以解決或緩解的,只有兩項問題如果突然爆發,可能超出政府控制范圍,因而最危險。 第一項,外部問題的核心是遭受突然襲擊或者封鎖,這在中國經濟越來越依賴于國際市場的情況下,足以影響國內進步穩定。 第二,國內問題的核心是金融危機的突然發生。 其條件有三,一是潛在危機因素的長期積累。 即使中國經濟搞得再好,運轉多年所積累的矛盾,都表現在銀行呆賬,如果處理不好,就發生金融危機。 二是危機的現實因素,如投機資本流動的規模。三是危機的發生條件,如不適當的改革或者宏觀政策,會促使金融危機的發生。
經濟增長的轉折點,是中國未來10---15年人口結構老化。 建國60年來,經濟持續高速增長,按年增長率7%計算,已增長64倍,再有10年就是128倍,這是人類歷史上最長期的持續高速增長。第一位原因不是體制改革,而是社會穩定出現的人口高速增長,造成人口結構年輕化。年輕人多,儲蓄率高,投資率高,經濟增長速度就高。人口老齡化,儲蓄率和經濟增長率必然降低,銀行呆帳就暴露出來。如果國內技術不能升級,被外資控制了產業,國內利潤大量匯出,金融危機就難免發生。
危機還有可能提前。 有些外國勢力一不允許中國真正崛起,二不允許中國進行危害他們利益的政策調整,可能使用多種手段影響中國的政策。 最為可能的就是:散布“中國改革倒退論”, 策劃外資撤資。
中國有多少外資可撤?
第一部分,外債。 有數千億美圓的規模。
第二部分, 外商直接投資的利潤匯出。現在每年達到300億美圓,數年以后達到600億美圓,與流入的外商直接投資相等,中國即不可能實現“凈引進”,而且GDP與GNP的差額越來越大,其差額,就是外國投資者的利潤匯出。 問題在于,大部分外商直接投資的利潤并沒有匯出, 而是以人民幣利潤再投資的形式,留在了國內。 一旦撤資,就不僅包括每年數百億美圓的流量,而包括數千億美圓的存量。
第三部分, 國際投機資本回流。 投機資本,有進必有出,現在進得越多,把國內泡沫經濟炒得越高,將來集中匯出的時候,所造成的沖擊越大。 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造成人民幣貶值預期,外商集中把人民幣利潤匯出,一年達200億美圓,本不是投機資本,也起到了投機資本的作用。 2000年以后由于人民幣升值預期,和加入WTO開放國內市場等因素的刺激,國際投機資本大量進入中國,2000----2002年,國際收支平衡表“誤差與遺漏”項目,從每年負100多億美圓變為正100多億美圓,說明了投機資本流向的變化和規模。2002年以后,國家外匯儲備從3000億美圓增加到9000億美圓,扣除外貿順差和外商直接投資的引進,其余可視為國際投機資本,總量至少有4000億美圓。
國內腐敗資金與國際投機資本的置換與融合
值得注意的是,進入中國的外資,有一部分是國內腐敗資金流出以后的再流入。 流出洗錢是為了安全,再流入則是看好中國經濟發展和對外資的優惠政策。 這就造成了中國資本流動的一大特點:國內腐敗資本與國際投機資本之間連續性的“置換與融合”。
國內腐敗資金有多少? 可能達到了天文數字。
我在1998年在中國改革報發表〈權力資本化〉一文,估計改革20年來“以權變錢”的數量, 包括農業資本,商業資本(內外貿提成),生產資料雙軌制, 匯率雙軌制,股票上市和司法腐敗等,大約30萬億人民幣。 1998年以后腐敗升級, 加入了國有企業改革和房地產兩大項, 7年以來應該不下于15萬億人民幣。
胡鞍鋼根據政府部門公布的查處情況,概括為10類系統性腐敗經濟損失,指不同政府機構或公共機構任意濫用本系統的公共權力,為本系統人群謀取私利,形成的經濟損失,僅1999-2001年期間,這一損失平均每年占GDP的14.5%。
1998年包括:官員貪污、賄賂、挪用公款 20億;走私 800億;.壟斷行業,電力50億;醫藥100億;稅收流失100億;公共支出腐敗損失1000億,包括財政、金融、糧食和壟斷行業;.公共投資中腐敗損失60億人民幣;.國有企業私有化,逃廢銀行貸款本息600億人民幣;公共機構亂收費 100億;金融詐騙100億人民幣。 總計3000億人民幣。 這只是查處出來的部分,如果查處率是30%,那么實際腐敗金額就是10000億人民幣。1998----2005年8年,共80000億人民幣。
如果把個人實際控制,在公家名義下報銷的奢侈性消費也計入, 如我曾經估計1998年黃色收入,地下交易大約5000億人民幣, 其中用公款報銷者約3000億人民幣,10年就是40000億人民幣。 加上越演越烈的評比風,學術教育醫療和媒體腐敗, 總體估計改革30年以來,腐敗資金規模不下于 60萬億人民幣。
2005年中國GDP總量是17萬億人民幣,經濟增長部分是 1。6萬億人民幣。腐敗資金規模,按照GDP 的20% 計算,應該是34000億人民幣, 為當年經濟增長部分的兩倍。
積累起來的腐敗資金有多少? 總量60萬億人民幣,扣除外逃的4000億美圓,34000億人民幣, 再扣除已經消費掉的部分,假設為 1/5, 剩下35萬億左右,以存款,股票,房地產,企業持股和黃金珠寶等形式存放于國內。 我國居民存款是14萬億,上市公司股票總市值才2萬多億,假設其中有一半是腐敗資金,8萬億為黃金珠寶,剩下20萬億在房地產和企業股份當中,也是驚人的數字。
這筆腐敗資金, 逃避外匯管制,大約每年向境外轉移 300億多美圓, 10年4000億美圓。這就是所謂資本外逃。 外逃指違法違規向境外轉移非法所得,包括走私,販毒 ,洗錢,逃騙稅,逃騙匯,2000年國家查處的數額為300億美圓。 可以說,由于外匯管制的存在,90%的腐敗資金還沒有逃出去。 而逃出去的腐敗資金,又有一部分以外資身份流回國內,這就是洗錢以后的再投資,這就是國內腐敗資金與國際投機資本的融合與總循環。
國內資本凈外流與投機資本轉向
資本外逃,與資本外流不是一個概念,資本外逃是非法的資本外流,總規模4000億美圓, 其背后還有10倍的腐敗資金等待外流,這種外流的沖動是體制性的, 是違反法律的非法資金尋求合法性的動機所致。 國內資本凈外流,是因為國內儲蓄大于投資的原因。而國際資本內流,包括外商直接投資, 國際投機資本和洗干凈以后加入國際投機資本行列的國內腐敗資金,其內流還是外流,則受中國宏觀經濟狀況和政治條件左右。
國內外流的主要是貨幣資本,包括: 國家外匯儲備9000億美圓, 居民和企業合法存款4000億美圓, 腐敗資金4000億美圓,共17000億美圓貨幣資本。 同時我國引進了6000億美圓的直接投資,這是實物資本,包括設備和知識產權。 以貨幣形式進入國內的國際投機資本,在2000年以后才成規模, 大約4000億美圓, 進入中國的資本總共是10000億美圓。 綜合算帳,中國資本是凈外流的! 規模有 7000億美圓之巨。
這樣的結果似乎違背人們常識,卻不違背經濟學原理。 按照宏觀經濟平衡式,國內儲蓄應該等于投資。 如果儲蓄小于投資,就有資本的凈流入,而中國自1993年以后,儲蓄連續大于投資,因此只能是資本凈外流。 此時如果再以優惠政策引進外國實物資本,或者默認國際投機資本進入,那么國內的過剩資本就會以外匯形式被更多擠出。 1萬多億美圓在國際上周轉,風險極大, 即使投入最安全的美國國庫券,年利率也只有 4%,而國際資本在中國生產,年利潤不可能低于20%,如果投機成功,年收益超過100%也有可能。
所以說,中國與國際經濟長期以來處于“非均衡“的運轉之中, 對于中國來說,獲得了出口導向的生產和就業收益,卻付出了資本運轉收益低的成本,現在尚可以說是利大于弊。 如國際關系緊張,評價體系就會變化。是我們撤資威脅美國呢?還是美國扣留我們的財產呢? 結果可想而知,我巨額國家外匯儲備,未必可以撤得出來,這是基本國力和互相依賴程度的不對稱所決定的, 后果不堪設想。
10年以來,國內外經濟的非均衡,中國與美國經濟之間的非均衡,中國出口的繁榮掩蓋了資本凈外流的現實; 國內腐敗資金外逃,則被國際投機資本內流所掩蓋。 真正危險的是,這些投機資本早晚是要出去的,如果在某些因素誘導下集中回流,一場金融危機就難以避免。
回流的契機是什么?
-------美國突然大幅度提高利率,向國際轉移危機;
-------中國外部環境緊張,與日本或臺獨發生沖突;
-------中國內部政策調整得罪了權勢利益集團,他們散布“改革停止了,左派上臺了, 社會主義復辟了”等論調,制造輿論和恐慌情緒,鼓動資本外流。 最近關于改革的爭論已涉及到國家合法性和改革方向等問題, 如果調整繼續下去,如取消對于外資的優惠政策,獨立發展自己的知識產權,技術創新體系,進一步加大反腐敗力度,國際投機資本與國內腐敗資金可能互相配合, 以撤資進行威脅也是可能的;他們進一步獲得國際霸權的支持,以周邊關系,貿易制裁,經濟封鎖等辦法干涉我國內政,也是可能的。 如不就范,他們聯合起來制造再一次亞洲金融危機,也是可能的,所有這些,國際投機資本的轉向,是一個晴雨表。
人民幣自由兌換應該慎行
人民幣沒有完全自由兌換,是中國沒有卷入亞洲金融危機的關鍵因素, WTO
也只是要求貿易項目下的自由兌換,中國早已達到了這個要求。 幾年以來為了緩解人民幣升值壓力,我國已放開絕大部分外匯管制,包括大部分資本項目,只保留對于投機機資本進出的限制。但是,由于國際壓力和國內新自由主義經濟學家干擾輿論,盡快實行人民幣完全自由兌換的呼聲日甚一日, 旨在與國際接軌的金融改革緊鑼密鼓。 考慮到國內腐敗資金要求外逃的意愿,這樣的改革動機恐怕就不是那么單純了。
我們說某些改革可能造成危機,就是指人民幣自由兌換這一類。投機資本進出自由,在任何意義上都不是市場經濟的必然要求,而是破壞市場均衡的力量。 不僅馬克思主義是這樣認識的,國際上嚴肅的主流經濟學也是這樣認識的,天才的大投資家,投機資本代表人物索羅斯也是這樣認識的。他有專著論述市場經濟特別是金融市場的“非均衡性質”。如果放棄國家管制,必定自動產生泡沫經濟和金融崩潰。 10 年以來無數事例證明了這一點,但是,中國的“主流經濟學家”甚至包括某些政府監管部門,那些被新自由主義經濟學洗了腦子的決策者和研究者,竟然執意要金融危機之覆轍。應該說,最大的危機潛在因素,就是他們這些人占據了要害部門,就是他們這類思想影響到決策層。
如果放棄對于投機資本的外匯管制, 國內腐敗資金必定集中外逃,不僅要兌換外匯,還要擠兌人民幣, 拋售股票和房地產。 屆時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中國國內政策繼續按照新自由主義方向演進,國際投機資本會繼續流入彌補缺口,保持宏觀經濟平衡與穩定。 這是繼續以漸進方式實現與國內腐敗資金的置換與融合。 另外一種,就是國內政策調整影響了他們的利益,或者是美國向我們轉嫁危機,那么就會形成國際投機資本從流入到流出的轉向。國內腐敗資金也會加入一起外逃。 國內會出現房地產和股市的崩盤,人民幣和外匯的擠兌,金融危機就此爆發。
此時的政府,如果繼續維持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就只搞通貨膨脹,接下來是物價上升與人民幣貶值,銀行與企業危機接連爆發。 最終迫使政府恢復更加嚴格的外匯管制政策。此時,大家最不希望的“計劃經濟”可能局部地恢復,經濟增長不能維持,中國將進入一個比較大的經濟調整期。 此時的外匯管制如果觸動了國際資本和國內腐敗資金的根本利益, 他們仍舊不會罷手,中國崛起被人破壞,大好經濟形勢就會毀于一旦。
貨幣自由兌換是需要條件的。若法制不完善,經濟秩序混亂,社會腐敗,權勢者和管理者盜竊社會財富,必然發生社會財富大規模逃出,匯率貶值,引發惡性通貨膨脹和銀行擠兌風潮,由金融危機發展為全面經濟危機,以硬通貨流出形式大量喪失社會財富而引發的金融和經濟危機,殺傷力足以使一國的經濟實力損失大半。 在中國改革沒有完成,制度未曾完善,歷史遺留問題沒有解決以前,決不可以輕易實行。
我們的建議是,停止目前一系列旨在實行“與國際接軌”的金融自由化改革,不能以改革的名義為投機資本創造通道,包括QDII,QFII ,股票期貨,上市公司對外資開放等。
新自由主義攻擊我們管制投機資本是自我封閉,實際上一般正常用匯已基本放開, 即使許多非正當的用匯,也可以通過香港, 和大城市地下金融進行,外匯的使用并沒因此而降低效率。 從宏觀穩定角度看,國家沒有必要從法律上宣布人民幣自由兌換,或者搞QFII和QDII 這類合法的資本通道。
我國改革進入新的歷史時期,應屏棄新自由主義規定的“自由化”方向,把重點放在規范市場經濟,特別是防止權力資本化方面來。對于長期積累的矛盾包括腐敗資金,應該用中國智慧予以妥善解決,既不完全否定改革以來的利益關系,也不能對巨大的腐敗資金退讓,甚至讓他們的利益導向影響國家決策。 在解決這些問題以后,再考慮人民幣自由兌換不遲。
200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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