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從政初始
二、破例選才
張懷英在昔陽一區任區委書記期間,處理過許多事情,也解決過許多問題,但經歷過那些問題的人們不會忘記,從抗日戰爭到組織起來,從昔陽的三支花到大寨的脫穎而出,大寨的每一個變化都傾注著張懷英的心血,然而對于陳永貴入黨這件事,在他的記憶中更是記憶猶新。而且在他的思想中一直認為這是他一生中處理的恰到好處的事情。
那是在1948年秋天,區委秘書拿著幾份各村的入黨申請表送到張懷英辦公室,請他審查批示。張懷英對報來的申請表逐一細細地翻閱著,突然發現一份申請表里填寫的申請人是大寨的陳永貴,他眉頭無意的稍稍皺了一下,就陷入深思。因為陳永貴這個名字在他的心目中印象很深,雖然只是一兩次之交,但從他的言談舉止中感到這個人很有能力非同一般。他要申請入黨,更加引起了張懷英的重視。但就在這時,卻聽到了不同的聲音。
當時的黨員發展有一個由松到緊的過程。從1947年7月到冬天,吸收新黨員就比過去嚴格了許多。過去發展黨員,只要基層支部發展,報區委備案就行。從這年7月開始,全黨進行了一場整黨,有人也叫“搬石頭”,說發現了黨內組織不純的問題。后來又進行了糾偏,說不是組織不純,而是思想不純。在這期間,新黨員的發展基本停止。賈進才向我介紹說,他就在那一時期介紹陳永貴入黨,因為這個原因陳永貴就沒有進入黨內。到1948年7月以后,吸收新黨員的工作又繼續進行,但必須要有兩個正式黨員介紹,通過支部大會舉手表決,報請區委批準,由區委書記簽字以后才能生效。賈進才就又介紹陳永貴入黨。但區委有人提出陳永貴歷史上有問題,他曾當過偽代表和參加過興亞會,抗日戰爭勝利以后在村里還挨過批斗,這樣的人怎么能入黨呢?像這樣的情況,領導一般的處理方式是把審批表放到一邊就算了。
然而,張懷英面對陳永貴的這張申請表,卻沒有這樣做。
因為,陳永貴在他的記憶之中,是怎么也磨滅不了的。
張懷英記得,1946年春,他在一區當武委會主任的時候,離昔陽邊境30里的平定縣鎖簧鎮就駐著國民黨軍隊,他防守得正是昔陽的北大門。毛主席提出要集中力量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要實行大踏步前進,大踏步后退的作戰方針。他到大寨虎頭山勘察地形時,就記住了陳永貴的名字,不僅談到了作戰,還談到了太行老英雄張老太如何發展牧畜,總覺得這個人有頭腦,后來經過40多天的正太戰役,陳永貴在戰斗中立了功,張懷英對他印象就更深了。特別是陳永貴在大寨組織互助組,把一些老漢和娃娃組織起來比倒了好漢組的事情,對張懷英觸動更大,他覺得這樣的事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那時毛主席號召要把農民組織起來,但真正能把農民組織起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區委會有一個干部叫閻維周常駐閻莊窩片,大寨就屬于這個片。這個區的干部親身體會到人們對于組織起來發展生產很不理解,抵觸情緒很大,就住在那里不走,打定主意要解決這個問題,就在會上下達命令說,不認真組織起來就不散會。農民不敢和他硬抗,也有一套對付他的辦法。你不散會我就睡覺。這個區干部白天調查、看報、看文件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晚上就開會動員,也確實很疲勞。一整天得不到休息,確實很疲勞,有一天在地里干活休息時就用報紙蓋著臉睡了一會,恰恰被人發現了,就給他編了兩句順口溜:工作員,沒球事,黑夜開長會,白天蓋著報紙睡。其目的是說些壞話想把他趕走。
再看大寨,卻是另一種情況。陳永貴和賈進才把村里的人們組織起來,是一種生產競賽的場面。特別是陳永貴的老少組,開始人們笑話他老的老,小的小,老的上不了馬,小的拉不開弓,成不了氣候,可是事實恰恰相反。他們的土地整修得很好,把多年塌了的地堰也壘起來了,莊稼也長得特別茂盛。這個片的區干部看了喜出望外,跑回縣委就向張懷英匯報。他正在為“組織起來”大傷腦筋,忽然聽到了這樣一個典型,而且又是在他的腦里掛了號的陳永貴,他便親自到大寨進行察看,證明了這個區干部的匯報完全屬實。
張懷英到大寨以后,又找到陳永說:“老陳啊,你這么一個好勞力,為什么給這些孩孩們和老漢們互助呢?”陳永貴說:“好勞力又有什么用?在舊社會我不也是一個好勞力嗎,可是窮得叮當響,真是人們說的放倒一根茭格蘭,立起一根黍桔桔,現在我有了房,有了地,為什么?還不是共產黨毛主席領導的結果嗎?這是制度問題呀。”張懷英聽了陳永貴的這一番敘述,意識到這個人對黨的認識有積極的一面,他想得深,看得遠啊!
基于陳永貴在張懷英腦海里這一連串印象,他覺得對陳永貴的入黨不能簡單從事,抱著對黨組織負責,對陳永貴負責的態度,張懷英決心要把他的相關歷史問題弄個水落石出。于是就派區組織委員閻維周到大寨進行調查,特地安排他必須要把真實情況弄清楚。閻維周走后不幾天,陳永貴又到區委找到張懷英,談起了他的心酸事。他說:“張書記,我的老家是巴洲石山村,我七歲時候母親被賣掉,父親后來也因為生活不下去逼得上了吊。我在大寨本來也是外鄉人,逃荒由父親擔到了大寨。在抗戰最殘酷的時候,村里人沒人敢當偽代表,他們欺侮我是外鄉人,硬逼著我干。我曾準備往解放區跑,恰好有一個賣布的人化名老曹,他找到我對我說,“讓你干你就干,你表面上給日本人送情報,實際上給八路軍干事情,這不也是抗日嗎?”我問他到哪里去找八路軍,他說,“你跟我聯系就行了。”我一聽說共產黨、八路軍就感到親熱,共產黨不是愛窮人嗎?1937年八路軍剛到昔陽我就有參軍的打算,所以我就滿口答應了。我們約定了接頭的時間、地點,每次給日本人送的情報都是老曹給寫的。我被捕出來以后,再也沒有見到老曹。”
張懷英回憶這段歷史的時候,又講出了當時的歷史背景。那時候黨內有一條嚴格的規定,特勤一旦被捕,我方的地下工作人員必須立即轉移,為的是防止特勤叛變。
陳永貴離開區委以后,張懷英又在琢磨,陳永貴如果真的是我們的特勤,直接的證明人難以找見,但是總可以找到旁證。他就親自到共產黨獨立營常駐的后龍鳳垴村去調查,那個村的黨支部書記李顯模也證明了陳永貴當偽代表的具體情況,說老曹和永貴的情況我清楚,因為每次給日本人寫假情報我都知道。他證實了獨立營住在這個村的時候,他就見到陳永貴那一次是和老曹在哪里接頭,哪一次又如何遞送情報。他又訪問了后龍鳳垴的鄰村閻莊窩村,這個村的黨支部書記也證實了這一點。還有,當時在昔陽一區任區委書記的孫家吉也了解這方面的情況,還把陳永貴在被捕以后如何參加興亞會的情況也進行了證實。新亞會開始確實是日本人的外圍組織,后來參加的人多了,每個村都有那么一大批人,這批人就被共產黨和八路軍掌控,明為日本人服務,實際上是為我遞送情報,和敵人周旋的我方地下聯絡組織。閻維周了解的情況,與張懷英掌握的情況基本相同。
張懷英掌握了這些情況后,就在區委會上提出如何對待陳永貴的入黨問題。在這期間,那個反對陳永貴入黨的區干部又一次提出了陳永貴當偽代表和參加興亞會的問題。張懷英就逐一加以解釋,并拿出了相關的證明,并問他:“你參加過沒有?你不也參加過嗎?問題是看有沒有變節行為,辦過壞事沒有?”原來那個提出不同意見的人也曾當過偽代表,他也就不吭聲了。區委會上對陳永貴的入黨問題基本統一意見后,張懷英認真地在陳永貴的入黨審批表上簽了字。
張懷英批準陳永貴入黨是陳永貴成長的關鍵一步。沒有張懷英的簽字,就沒有陳永貴后來的輝煌。這也同戰國時的鮑叔牙同管仲一樣,沒有鮑叔牙的熱情舉薦,就沒有管仲的成功業績。這是已經被歷史定論的事實。反過來說,張懷英當時絕沒想到他的筆下會批出一個國務院副總理,他只是慧眼識才,看出陳永貴是個能干事的人,把他吸收進黨內來對大寨的工作有好處。幾十年的實踐證實了張懷英的用人之道,不管陳永貴身上有多少光環或不足,都能檢驗出張懷英的那對慧眼,他用的都是有能力之人。
幾十年的實踐證實,張懷英和陳永貴一路走來并不是一帆風順。文革期間,由于歷史的原因,陳永貴頭上沒有辮子卻也被人揪住了頭發。那是黨的九大召開之前,山西省審查九大代表的時候,陳永貴的那一歷史又被人抓住不放。當時負責審查代表的領導人是軍隊代表。據說,這個軍代表曉得陳永貴的這一情況后就立即上報中央。周恩來總理批示,六十九軍的同志要顧全大局,不要隨意擴撒,影印件要送中央。其事實是,中央接到這個上報材料之后,就展開了調查。張懷英出示了證明,說明了當時的歷史情況,才沒有影響陳永貴的九大代表資格,否則,陳永貴的政治前途可能也就到此結束了。
這一歷史表明,張懷英為工作結識了陳永貴,也為陳永貴的發展鋪平了道路,陳永貴為張懷英的經歷也增添了精彩一筆,他兩人之間非凡的經歷,也成為了后來難忘的心酸往事。每當一場驚濤駭浪把他們卷進去,張懷英牽著陳永貴,陳永貴也牽著張懷英,他們誰也扯不脫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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