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元禮

　　牟元禮(前排中)與戰友楊春增(后排中)在朝鮮戰場留下難忘瞬間。

　　編者按：60年前的槍聲，清脆威嚴。在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口號中，數十萬志愿軍跨過鴨綠江，在朝鮮拋頭顱灑熱血，捍衛了新中國的國家安全。我們永遠不能忘記這支英雄的隊伍，永遠不能忘記那些犧牲了的、傷殘了的、健在的將士們，特別是不能忘記那些生活在我們這個城市里的老英雄們。在紀念抗美援朝戰斗打響60周年之際，我們走近3位生活在寧夏的抗美援朝老戰士，聽他們講述那段歷史，緬懷英烈。

　　個人檔案：牟元禮，1936年8月10日生，四川南部縣人。1950年參軍，1959年轉業支援寧夏建設，離休前為自治區農墾系統高級經濟師。

　　金秋十月，落葉歸根，穿過銀川市北安小區寧靜的小巷，敲開了牟元禮老人的家門，精神矍鑠的老人熱情地招呼記者坐下，寒暄之后，老人的思緒飛回了60年前那場戰爭，那塊土地，那位可歌可泣的特等功臣……

　　與楊春增死守541陣地看英雄與敵同歸于盡

　　1950年，年僅14歲的牟元禮參軍，同年參加志愿軍入朝作戰，因為年齡太小，扛不動槍，部隊把他送到了隨營衛校學習。入朝后，因前線醫務人員缺乏，牟元禮主動要求從野戰醫院調往前線戰斗連隊當衛生員。隨后，他被分配到楊春增所在部隊。

　　1952年8月3日，為配合板門店談判，志愿軍在金城前線展開了戰術反擊。牟元禮所在部隊擔任突擊連，奉命攻打金城左首洞541高地。

　　541高地，聯合國軍稱之為“京畿山”，駐守敵軍為南朝鮮精銳部隊“京畿師”(首都師)第二十六團三營。8月4日晚，利用夜色的掩護，連長屈海群和排長楊春增帶隊，突擊連沿陡峭的山崖接近敵陣地，并在距陣地300米處潛伏了下來。為防止聲響驚動了敵人，指戰員們人手一條毛巾，把嘴堵住，8月5日白天，部隊一動不動趴在原地，熬了過去。晚7點，牟元禮奉命向天空發射一顆綠色信號彈，剎那間，我軍32門大炮怒吼，541陣地陷入一片火海。突擊隊一擁而上，不到4分鐘就占領陣地，全殲守敵一個加強排。三排副排長楊春增帶領大家鞏固陣地，連續擊退了敵軍5次反撲，而他本人已4次負傷。為保存有生力量，經研究，陣地上留楊春增率二營九班留守，其余人員全部撤回。牟元禮堅決不回去，執意留了下來。

　　8月6日清晨，敵人在飛機大炮的支援下，發起大規模反撲。傷亡在增多，九班副班長被炸彈震飛到山腰，牟元禮爬過去為其包扎，并用背包帶綁在九班副腰上，將其拉回陣地。戰士李德隆后背被打了個大窟窿，呼吸困難，血流不止。牟元禮給他包扎時，他卻說：“別管我了，我不行了，把急救包留給其他同志用，你們要守住陣地……”不久他壯烈犧牲。還有個戰士叫杜義，腿被打斷，為保戰友性命，牟元禮咬著牙、流著淚把杜義的斷腿截掉。

　　戰斗慘烈，步話機也壞了，牟元禮用紅布包著手電筒和后方聯絡，請求炮火支援，同時利用戰斗間隙，收集槍支彈藥，修理工事。

　　一排炮火襲來，楊春增再次負傷，一塊彈片卡在他的腳背上，疼得他直淌汗。沒有麻藥，在楊春增的命令下，牟元禮顫抖著雙手用力拔彈片，楊春增找到一本畫冊塞在嘴里，牟元禮試了幾次拔不出來，最后一次猛地用力，鮮血淋漓的彈片終于取了出來，楊春增大叫一聲暈了過去。過了好一會兒，楊春增才蘇醒過來，繼續指揮戰斗。

　　戰至8月6日下午5點左右，陣地上只剩下牟元禮和楊春增兩人。牟元禮哭了，楊春增一把摟住這個“小鬼兒”替他擦掉眼淚，并坐在坑道里向牟元禮說起了自己的身世，談黨和國家對自己的恩情。16歲的牟元禮睜大眼睛，聽排長講董存瑞和岳飛的故事，兩個人就這樣守到敵人又一次進攻開始。除幾顆手榴彈和一顆反坦克手雷，陣地上已彈盡糧絕，楊春增看著牟元禮，發出最后一道命令：“小牟，立即趕回去報告這里的情況，盡快把增援部隊帶上來。”話音剛落，敵人的炮火鋪天蓋地而來，十幾分鐘后，面對即將爬上陣地的敵軍，楊春增拉響手雷跳出工事，沖進敵群。一聲巨響，火光沖天，英雄倒下了，敵人也被嚇退了。幸運的是，五連及時趕到增援，救出了牟元禮。

　　這一仗，激戰一天一夜，共斃敵400余人。戰后，美聯社記者描述“炮彈把通向‘京畿山’的塹壕打得像奇怪的墳墓，大韓民國士兵的手臂、頭顱和腿堆積如山”。

　　彭德懷帶我去和金日成碰杯

　　楊春增犧牲后，為表彰他的英雄事跡，中國人民志愿軍總部授予其特等功臣、模范共產黨員、一級戰斗英雄。1953年6月，朝鮮民主主義共和國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會授予楊春增“朝鮮民主主義共和國英雄”稱號。牟元禮也因戰斗中身兼五大員(衛生員、通訊員、聯絡員、戰斗員、運輸員)被志愿軍總部授予一等功，被朝鮮民主主義共和國授予一級戰斗榮譽勛章。

　　1952年10月，上級安排牟元禮出席金日成在平壤舉行的志愿軍出國作戰兩周年紀念大會，彭德懷司令員摸著牟元禮的頭說：“你小小年紀，作戰勇敢，打得好，是全軍學習的榜樣。”并拉著牟元禮去給金日成敬酒。金日成感動地向牟元禮表示敬意，并勸酒說，好酒不醉，非要牟元禮多喝幾杯。之后，金日成還為牟元禮簽名。遺憾的是，在日后的行軍戰斗過程中，簽名不慎遺失了。

　　作家魏巍題詞“戰友情深”

　　著名作家魏巍深入朝鮮戰場，真實還原了那場殘酷的戰爭，其作品《誰是最可愛的人》更是家喻戶曉，見到魏巍也是牟元禮老人多年的心愿。2004年8月5日，在中國國史館常務副館長魏丕植同志的引薦下，牟元禮在北京拜訪魏巍。魏巍聽說過牟元禮的事跡，連呼“老戰友，我們是老戰友，歡迎你的到來”，并親自給牟元禮削水果。魏巍說，解放寧夏時，他所在的騎兵六師十六團駐防靈武，他是團政委，對寧夏是有感情的。魏巍贊揚牟元禮：“你當年那么小就參加抗美援朝，還立功當了戰斗英雄，了不起!”3個小時的交談中，兩位老人一起追憶抗美援朝戰爭的往事，結下了友誼。牟元禮返回銀川的第三天，就收到了魏巍同志寄來的墨寶“戰友情深”，牟元禮立即裝裱，將此作為永久紀念。

　　2008年8月24日，魏巍同志于北京逝世，牟元禮得到消息后哽咽難言，不顧自己73歲的高齡，訂了機票專程趕往北京，參加了魏巍同志的追悼會。

　　以弱勝強靠的是精神和信仰

　　抗美援朝，中國人民志愿軍的實力遠不如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沒有制空權、制海權，志愿軍的后勤保障跟不上去，一線指戰員缺衣少糧，槍支彈藥、藥品都缺。即便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依然打敗了世界頭號軍事強國美國，打敗了聯合國軍，靠的是什么?

　　牟元禮老人說，靠的是對共產黨、毛主席的熱愛和信仰，靠的是中國人翻身做主人的精氣神。沒有這些精神動力，就不會有前赴后繼的沖鋒，不會有和敵人同歸于盡的壯舉，不會有凍斷胳膊腿腳依然要上前線的請戰書，不會有面對強敵不怯不退的勇氣。進入21世紀，要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依然離不開精神和信仰。臨別之際，牟元禮老人莊重地留下了這樣的寄語。(記者　雍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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