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社會的收獲，都是巨大的群眾斗爭的成果。跟巴西人民一起，我們希望建構一個群眾計劃–一個將會讓我們奪回我們的國家主權、我們的尊嚴，以及所有人民的幸福的計劃。

　　——2000年MST對巴西人民的宣言

　　什么是MST

　　巴西無地工人運動(Movimento dos Trabalhadores Rurais Sem Terra，簡稱MST) 是拉丁美洲最大的社會運動，也是世界上其中一個最成功的草根運動。成千上萬的無地農民，在巴西這個深陷在土地分配不平等的泥濘中的南美洲最大國度，被迫肩負起已經拖延了很久的土地改革。過去二十年至今，MST的活躍份子從未間斷地進行教育工作、組織工作與采取直接行動，以促使土地改革及實現支持家庭農業的 經濟政策。近年，MST也開始關注全球一體化及貿易的課題，諸如基因改造種子的出入口，及國際貿易條約。這個運動以人民力量進行抗爭，贏得巴西以至國際公 民社會的支持。與此同時，美洲的其他農民運動也開始向MST看齊，通過建構農民操作的合作社、銷售與分配網絡，來加強地方與區域的市場。

　　巴西作為南美洲土地面積最大的國度，其土地分配的模式，卻是非常不平等，極大部分的耕地集中在少數大地主的手上。巴西三分之二適合耕種的土地，只被少過3%的人擁有。在60%的耕地被荒置的當兒，4百80萬個家庭缺乏土地，2千5百萬名農人必須從事臨時農業工作以維生。

　　當巴西擁抱全球經濟的時候，該國沒有一個領域會象鄉區窮人般飽受苦難。為了符合國際金融機構的要求而實行的政策，被設計來軟化貿易保護措施，結果導致利率的高漲，獲津貼的入口糧食所給予的競爭之提升，政府農業伸延服務的終結，以及緩慢的土地改革計劃。這種種措施，將巴西鄉下的貧窮、饑餓及失業問題體制化了。 成千上萬的家庭被迫放棄破產的農莊，離開殘酷的鄉區，加入城市貧窮的行列。全球化年代的克難，加劇了這個南美洲國家長年累月的困境，巴西是世界上其中一個 擁有最糟糕土地分配模式的國家。巴西人口最富有的20%占有了90%得土地。很多的產業都沒有被用來生產，不然就是用來進行讓少數人得益的畜牧，占據來報廢稅務，或用來生產出口農作物;而與此同時，上百萬的家庭，繼續面臨失業的困擾，以及因為沒有耕地而飽受饑餓的招呼。

　　政府推行的政策，注重在出口導向的農業經濟，成為大型跨國商家括取豐厚盈利的地盤。價格便宜入口農產品充斥著市場，導致國內相同農產品價格的相應下滑，同時又造成務農成本的提升。無法跟財雄勢大的大型財團競爭的小農，大量地被淘汰，靠自耕農業維生的鄉區人民，更是活在饑寒交迫之中。人均谷糧生產的下跌、人民收入的減少，以及 鄉區失業率的上升，迫使數以百萬計的貧苦人民遷移至巴西各大城市的外圍地區，形成生活狀況跟鄉區困境沒有太大差別的貧民窟(favela)。

　　MST 就是這些不平等現像的回應，巴西鄉區的貧苦困境，促成這個南美洲最大規模群眾運動的誕生。1984年正月，巴西國內好幾個農民組織，聚集在一起討論他們大 同小異的經驗，并決定形成一個全國性的土地改革運動。1985年，在天主教會的支持下，數以百計的住在鄉區的無地巴西人，在巴西南部占領了一個荒置的園 丘，并成功在那兒設立一個合作社。他們于1987年獲得土地所有權。在1980年代中旬，當巴西民主化之后，鄉區無地農民在1988年的憲法中取得紙上的 勝利。巴西憲法條文授權聯邦政府分配荒置土地給鄉區的貧民。

　　今天，通過MST一個接一個的土地占據，超過25萬個家庭成功獲取土地所有權。單是1999年，25 099個家庭占據了荒廢土地，目前有超過7萬個家庭在巴西各地扎營，等待著政府承認他們的合法地位。

　　MST的成就，全靠其組織的能力。MST的成員不只是成功奪取土地，以讓他們家庭的糧食保障得到保證，同時，他們也提出一個人民優先于盈利的替代的社會經濟發展模式。他們的活動，很大的程度上改變了巴西郊區的面貌，以及巴西的政治。

　　不過，這群無地農民，可不是不勞而獲的。MST成員跟警察以及地主間發生的暴力沖突，已經是家常便飯，不少農民與他們的領袖，在沖突中犧牲性命。過去十年，超過1000人在巴西的土地沖突中喪生。在1999年8月之前，只有53名殺人嫌犯被帶上法庭審訊。

　　MST堅持反抗來自政府與地主的壓迫，并成功獲得廣泛國際網絡的支持，其中包括人權組織、宗教機構及工會。MST也曾獲得多個國際褒揚的獎項，包括了生存權利獎，及聯合國兒童基金會 (UNICEF)所頒發的教育獎。

　　MST的成果

　　作為一個全國性的草根運動，MST在巴西的23個州屬進行組織。自1984年起，MST成功為逾30萬個家庭爭取到土地，現今這些家庭聚居在超過1千6百個社區里頭。目前，約有7萬個家庭聚居在散布在巴西各地的500個臨時營地。

　　MST在過去20年間，所贏取的，不僅僅是土地，MST更為巴西無地人民奪回他們的尊嚴與公民權利。MST向世人展示了讓至少1百萬人的生活狀況獲得提升的具體成就。

　　在生產方面，MST的社區中有大約400個涉及生產、貿易與服務聯合會。另外，49個生產肉類、奶品和農業產品的合作社，為2萬個參與其中的家庭提供工 作;32個服務合作社，擁有超過1萬名直接夥伴;兩個區域貿易合作社;兩個信貸合作社，擁有逾6千名夥伴。MST也經營著96個小型與中型農基工業，進行 對水果、蔬菜、奶品、谷糧、咖啡、肉類和甜食的加工。這些農民經營的企業，為無地一群制造了工作機會和收入，也間接讓巴西內陸逾700個小城鎮的人民受 惠。

　　在教育方面，逾15萬名兒童在MST創辦的1千200所公共學校上課，逾3千8百名教師進行教學。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協議下，逾1 千200名MST的教育工作者，為2萬5千名青少年和成年人進行識字課程。MST也建設了250所日間托兒所(Cirandas Infantis)，讓母親們可以去工作，并出席州級與全國的MST活動。

　　作為反映整個社會的縮影，巴西鄉區仍然是以男性為主導。在女性積極參與的推動下，MST開始探討性別平等的課題。女性在土地占領期間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但是，在獲得土地后的社區中，女性趨向于“回到” 她們慣常的角色。有鑒于此，女性開始領悟到她們能夠在爭取土地改革及MST中扮演著不同的角色。目前MST的領導層，女性組成了將近半數的成員。為了讓性 別課題不僅僅局限在女性之間的討論，一個由男性和女性共同組成的關于性別的全國性團體，讓MST的男女成員一起參與討論、寫作，及針對特定領域進行的活 動。在所有MST的課程及會議中，都會涉及討論性別與女性課題的主題。在所有的會議、課程、及研討會，必須設立日間托兒所，以便讓女性可以全程參與。在接 下來的過程中，將會有更多的女性參與在整個運動的決策層面上。

　　一份名為《無地》(Sem Terra) 的期刊，是其中一份巴西群眾運動中最長壽的報刊。《無地》在過去二十年從未間斷地出版。MST培訓的數十名的“平民記者” ，不辭勞苦地進行報導，讓該份報刊跟這個運動一起生存至今。MST也通過社區電臺，來加強農民之間的通訊。目前有逾30個社區電臺，及5格電臺節目，在臨 時營地和集體社區中進行廣播。MST也通過互聯網傳播關于這個運動的信息。MST的主要葡萄牙文網頁是www.mst.org.br，而美國的MST之友 則開設了一個英文網頁www.mstbrazil.org。

　　MST也通過其“無地” (Sem Terra) 的表達跟其非暴力直接行動 (土地占領) ，發展與確認其文化身份，以深化運動的影響。不少由MST成員與支持者創作的音樂、舞蹈、歌曲及詩歌，反映了MST在其抗議示威、長征與土地占領行動中的 生活面貌。MST的歌曲起著驅逐饑荒，讓勇氣繼續生存的作用，充滿著熱情的感染力。

　　由于MST成員經常面對謀殺、毆打、非法逮捕甚至是監 禁等對待的威脅，這個運動成立了一個人權陣線，獲得數十名義務律師的支援。MST人權陣線的工作包括向MST成員和巴西人民散播關于基本權利、巴西法律的 消息，同時也知會巴西民眾、媒體和國際社會，關于違反人權事件的信息。

　　MST也積極跟國際社會聯結，與各地的社會運動分享、交流他們斗爭的經驗。MST特別注重在與拉丁美洲鄰國的群眾組織和運動，建立互動的關系，以共同為大家的土地和生存權利斗爭，組織人民進行非暴力的集體公民抗命行動。 在世界舞臺上，MST參與了一個由60個國家中90個農民組織組成的國際農民組織Via Campesina，推動爭取土地、耕地改革與保護小農的農業政策的斗爭。

　　現今新自由主義體制所造成的環境破壞，與不斷蔓延的污染，促成 MST也開始關注環境問題。MST在其政策中，鼓吹可持續的有機耕種。MST的努力包括推動關于解決環境問題的討論，進行環境教育工作。在幾個巴西州屬，MST推動生產山草藥;在南部州屬Rio Grande do Sul，則生產生態化的稻米。

　　最新發展

　　2002年 10月，巴西工人黨 (Partido dos Trabalhadores，PT) 的候選人盧拉 (Luis Inacio Lula da Silva) 在總統直選中大勝。盧拉的獲勝，是巴西社會運動多年來對抗收入不平等，打造經濟民主的斗爭的勝利。而MST正是這社會運動中堅，多年來不斷促使政府實行憲法賦予的土地改革。縱然工人黨的政府在減低通貨膨脹與提升巴西出口和人均產值方面有所成就，但是在推動根本上解決貧富懸殊問題的土地改革上，卻顯得非常緩 慢。而實際上，盧拉政府比起之前的政府所安置的農民家庭，來得更少。更甚的是，在盧拉當選后，大地主(latifundio) 們展開了新一波打壓巴西鄉區工人的行動，恐嚇威脅并殺害不少MST的成員。Dorothy Stang修女在今年二月被刺殺的事件，更突顯出大地主們不擇手段地以殘酷的暴力來捍衛他們歷來對鄉區土地的支配。

　　巴西地主精英與他們主要的媒體朋黨們，相當落力地說服公眾和盧拉政府，斷言農業現代化，包括基因改造農作物，及農業出口產品是巴西低度發展問題的唯一解決途徑。為了開發更多土 地來發展可以為地主精英賺取豐厚盈利的農業綜合企業，亞馬遜森林被大規模砍伐。Dorothy修女正是在這個地區，為世界的綠肺進行抗爭。但是亞馬遜森林 的破壞，僅僅是地主精英和大資本家推動的經濟政策眾多負面社會與環境破壞的冰山一角。

　　2005年四月中旬至五月，數以千計的巴西鄉區工人，將徒步行走數百公里的路程，聚集在巴西的首都巴西利亞 (Brasilia) ，向公眾和執政的工人黨發出一個強烈的信息，那就是土地改是巴西朝向社會平等、糧食保障和生氣勃勃的公民社會的決定性途徑。MST走向巴西利亞的長征，將 是對全球農業綜合企業神話的反擊，并重申土地改革的迫切性，以及實現一個允許巴西群眾在政治上和經濟上參與的可持續發展模式。

　　結語

　　巴西無地工人運動(MST) 的斗爭，是當今全球反抗新自由主義全球化斗爭的典范。MST通過土地占領、非暴力的集體公民抗命行動，展現著人民力量改變社會現實的可能。MST集體社區、農民合作社所實行的經濟模式，將人民與環境公義置于盈利之上，可持續地發展，為世人提供了一個足以取代現今盈利導向的資本主義體制的另一種合乎人道經濟體制。當然，巴西的土地改革仍然是個漫長的征途，但是MST的斗爭熱情愈燒愈烈。而MST將跟其他社會運動一起，給世人展示著一個更美好社會希望，激起平民百姓群起對抗社會不公的勇氣與決心。

　　反抗全球化，希望全球化!(Globalise Resistance, Globalise Hope!)

　　2005年3月16日。

　　題圖：2001年巴西無產者占地事件。

　　(本文選自“牛院”微信，原文發表于2005年的“安那琪的文字烏托邦”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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