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爾·海登
奧巴馬和默克爾貌合神離
小布什和施羅德背道而馳
斯諾登曝光了“棱鏡”計劃
原標題:竊聽沒錯,我們不會為此道歉!
邁克爾·海登,69歲,1999年-2005年間任美國國家安全局(NSA)局長,離開國家安全局后,他又于2006年-2009年擔任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如今,他是位于美國華盛頓特區的切爾托夫咨詢公司的合作伙伴。
德國《明鏡》周刊記者最近采訪了他,采訪中,他就愛德華·斯諾登爆料的美國情報機構竊聽德國總理默克爾手機等問題進行了分析,并認為這一問題已經成為大西洋兩岸關系緊張的根源。
關于互聯網的未來
海登表示:美國有理由保持“優勢地位”
《明鏡》:海登將軍,讓我們談談互聯網的未來,你擔心過這個問題嗎?
海登:我很擔心。過去10個月中,斯諾登泄露的信息造成了極大的、極具破壞性的影響。互聯網始于美國,它以美國的技術為基礎,如今被應用于全球。我們美國人覺得互聯網保障了人們的自由,但有些國家對互聯網的看法和我們不一樣。斯諾登的爆料讓這些國家有理由覺得,我們要求保持互聯網的開放和無限制只是為了窺探他們的國家機密。我擔心斯諾登的爆料將會讓我們忽視真正威脅互聯網生存和發展的東西。
《明鏡》:好像感覺受到美國政府窺探的不僅是“有些國家”。一些美國人,比如“臉譜”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最近也說美國政府是對互聯網的威脅。
海登:和扎克伯格持有相同看法的人越多,越證明了保持互聯網暢通無限制的重要性,我想扎克伯格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肯定是對互聯網設置障礙,將其割裂。
《明鏡》:一方面,美國推動了互聯網成為自由的工具;但是另一方面,在很多人看來,互聯網現在成了監視的工具。
海登:我非常愿意對我國做過或沒有做過的事進行討論,但前提是必須以事實為依據。首先我要說的是,美國國家安全局并沒有監控每一個美國人在網上干什么,美國國家安全局不會去檢查你都上過什么網站,但現在,人們認為這正是美國國家安全局的作為。
《明鏡》:你的前任肯尼斯·米尼漢曾經將互聯網的發明和原子彈的發明相比較。他說,一項新的國家成果應該被專用于一個單一目標,互聯網的發明就應該被用來為美國取得“信息優勢地位”,看來你們已經十分接近這個目標。
海登:在我們美國人的軍事理論中,“域”被分為陸、海、空、天。現在,我們認為網絡也是“域”的一種。讓我來定義一下“空中優勢”:空中優勢就是美國可以在自己選擇的時間和地點使用“空域”、并且在符合我們國家合法利益的情況下,讓我們的敵人無法在同一時間和地點使用“空域”。現在,自然領域轉到了“互聯網域”,我不認為美國在互聯網上的行為對世界和平和貿易的威脅要大過美國空軍對世界和平和貿易的威脅。
《明鏡》:但你是否明白,當其他國家的人知道有個國家在互聯網之類的領域試圖取得“優勢地位”時,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海登:我當然明白,完全徹底的明白。現在,世界各國紛紛建立網絡部隊,但我們是第一個這樣做的,我們的語言最流行最有力。人們指責我們將網絡空間軍事化了,在美國網絡司令部創建的時期,我們對全球網絡安全專家進行了問卷調查,其中一個問題是“網絡空間中你最害怕誰?”除了美國人自己,世界其他國家的專家所填的答案大多是“美國人”。
《明鏡》:英國國家通信總局(GCHQ)總是說“掌握”互聯網,而在另一個文件中,美國國安局的官員說,他們希望“擁有”互聯網。是時候采用新方法了嗎?
海登:也許不是一種新方法,但肯定是一個新詞匯。我們的語言現在已經有點太戲劇化。
《明鏡》:所以這只是一個語言問題?
海登:不是的,國家之間確實互相進行間諜活動,我們美國也不例外,而且可以說是非常擅長。我們在間諜活動上花了很多錢,一年要超過500億美元。但問題是,斯諾登曝光了美國的間諜活動、英國的間諜活動、澳大利亞的間諜活動……卻沒有曝光俄羅斯等國的間諜活動。我提到的三個國家其實都是非常自律和透明的,我可以告訴你,現在歐洲議會的議員們對于美國的間諜活動了解的情況要比他們對本國間諜活動了解的情況多。
《明鏡》:你們一直宣揚以保障互聯網自由為目標,但是你們國安局又希望能“擁有”互聯網,換句話說,也就是保持在互聯網世界的優勢地位,這二者之間是否有脫節,或者說自相矛盾呢?
海登:我不認為這是脫節或自相矛盾,我更傾向于以“不和諧”來表述。前幾年阿拉伯世界發生巨變,美國政府向一些非政府組織提供資金,讓他們幫助阿拉伯國家的民眾安裝軟件,保證他們能在互聯網世界匿名發言。你可能覺得這樣的價值觀有些矛盾,但一個國家有獲得正當利益的自由,也必須保證正當利益的安全。
關于竊聽默克爾
海登表示:竊聽沒有錯,錯在讓你們知道了
《明鏡》:斯諾登離開夏威夷已經快一年了,究竟是什么改變了他?
海登:可能有三四個因素影響了他。和其他國家一樣,我們的行為有正當理由,但是在斯諾登將我們合法的情報目標公開后,我們已經很難再繼續行動下去。美國情報機構現在甚至無法為一些普通的目標和友邦的情報機構進行合作。如果一個外國機構希望和我們合作,但卻一切都對我們保密,那么合作怎么可能展開呢?不僅如此,美國的產業也受到了傷害,這就是為什么馬克·扎克伯格和埃里克·施米茨十分憤怒的原因。即使受到合法的要求,他們的公司也沒有為美國政府做任何事,但是在國際市場的競爭中,他們直接被踢了出去,這是十分不公平的,他們受到了傷害。最終,這個事情將會毒害人們之間正常的朋友關系。
《明鏡》:請以德國為例。
海登:說清這個問題相當困難。雖然我不準備為我們竊聽另一個國家的行為道歉,但我準備為了讓一個好朋友陷入窘境而道歉。無論如何,我們行事不夠細密,導致事情曝光,讓我們的朋友陷入非常尷尬的境地。這是我們的錯,我以此為恥。
《明鏡》:我們沒有聽到任何人正式道歉。
海登:我準備道歉。
《明鏡》:你有什么好的理由可以解釋對默克爾手機的竊聽嗎?
海登: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因為我已經不在美國政府供職。但是領導人的意圖總是有他的道理的。1978年,時任美國總統卡特在戴維營主持埃以談判,他搖著手指頭對工作人員說:“我想知道薩達特和貝京在想什么,我想知道他們是怎么看我的、他們互相又是怎么看對方的,我還想知道他們是怎么看待已經放在談判桌上的這份和平協議的。”工作人員應該怎么做呢?我想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監視薩達特和貝京并竊聽他們的電話。所以說,竊聽默克爾的手機要放到當時的政治環境中去考慮,我還可以舉她的前任的例子……
《明鏡》:格哈德·施羅德……
海登:他在很多事情上和美國的世界觀格格不入,當然,我不是說美國的觀點都是對的。在伊拉克戰爭問題上,施羅德和美國存在嚴重分歧。他的觀點更接近俄羅斯的觀點,但是最后,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承諾的數十億美元貸款出了問題。
《明鏡》:這難道能證明你們有理由竊聽他的手機?
海登:我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我要說的是,在那種情況下,形勢會誘導我們那樣做。2008年,奧巴馬第一次當選總統,他有一部黑莓手機。我們心想,天哪,趕緊把它扔掉。但奧巴馬說:“不,我要留著它。”我們只好給它的黑莓手機做了一番改造,讓它更安全一點。雖然奧巴馬很快就要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國家的最強大的人,但我們不得不告訴他,即使他在自己國家的首都使用那部黑莓手機,也會有無數的國外情報機構會想辦法竊聽他的電話、偷看他的電子郵件。
《明鏡》:涉及到監控問題時,德國人更敏感。
海登:我承認,美國低估了這一點。竊聽默克爾不僅是她一個人的事,這會讓所有德國人感到不快。我們低估了德國人的深厚感情因素。由于德國的歷史境遇,德國人對于隱私問題比美國人敏感得多。
《明鏡》:去年6月,奧巴馬訪問柏林,你認為那次他應該把相關事情通知默克爾嗎?
海登:我不了解那次訪問的情況,但是坦誠地說,奧巴馬曾經承諾過不會監視默克爾。注意,這并不是一個永久不監視德國政府首腦的承諾,這個承諾只針對默克爾。
《明鏡》:是誰做出了竊聽施羅德或者默克爾手機的決定?白宮知道不知道這件事呢?
海登:我國政府已經明確表態,總統不知道竊聽事件。對此,我只能說,如果總統說他不知道,那他的確不知道,但也僅僅是在一段時期內不知道;如果說白宮不知道,國家安全委員會也不知道,那是不合理的。我還要說的是,監視外國首腦不可能是總統做的個人決定。
《明鏡》:1999年11月,你訪問了德國,并且前往了美國國家安全局設在德國巴特艾布林的站點,后來你給德國總理府寫了一封信,確信美國國安局沒有監控德國總理府的行為……
海登:……訪問德國,呃,是的。
《明鏡》:這本可以成為一份美好的友誼。
海登:當時我作為負責人停止了在德國的情報收集活動,請注意,是停止了在德國境內的情報搜集活動,而不是停止了針對德國的情報搜集活動。我們以停止在德國境內的情報搜集換取與德國情報機構建立合作關系,這是我們當時的政策。
《明鏡》:僅僅兩年多之后,美國對德國總理手機的竊聽就開始了,我們德國人是不是太天真了?
海登:我既不能肯定也無法否定我們做過什么或沒做過什么,但從本質上說,我們可能做過的那些針對德國總理的監視行為與德國人理解的一般的監視行為并不一樣。我們可能從2002年開始監視德國總理的行為并不影響我們與德國對外情報局建立合作關系的誠意。
《明鏡》:作為反應,德國目前正在考慮針對美國國安局和中情局在德國的辦公地點采取反間諜措施,這會加深兩國之間的裂痕嗎?
海登:不,這是一個專業的反應。這是一種完全符合德國人能力和權限的選擇,而且絕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
《明鏡》:按你所說的,美國可能低估了德國人對于監控的敏感程度,那么你不覺得兩國簽署無間諜協議是一個很好的解決方法嗎?
海登:無間諜協議實施起來太困難了。對于這一點,白宮說得很清楚:“不,我們不會簽署任何無間諜協議”。這做起來實在太難了,我們與英國都沒有簽署這樣的協議。
《明鏡》:那要如何修補受損的大西洋兩岸之間的關系呢?
海登:我認為美國國家情報總監、中央情報局局長和國家安全局新局長需要把訪問德國提到最近的行程中,他們需要和德國情報機構官員會面。
關于斯諾登的未來
海登表示:絕不特赦
《明鏡》:愛德華·斯諾登透露,美國國家安全局在中國也有類似的舉動,你們入侵了華為等中國公司的電腦網絡。你們還在做相似的事情嗎?
海登:你必須客觀地看待這件事。我們的行為一直是公開的,我們也從不進行商業目的的間諜活動,事實上,我們有很強的自律性。
《明鏡》:請對斯諾登的未來做一個預測。
海登:我不知道。我覺得他會申請延長俄羅斯簽證的有效期。
《明鏡》:把他帶回家是不是更好一些?
海登:那是一定的。
《明鏡》:然后給他特赦?
海登:不!不!不!這不可能。這是有史以來美國秘密被泄露最多的一回,美國遭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破壞,如果我們對他進行寬大處理甚至赦免他,無疑是在鼓勵下一個愛德華·斯諾登的出現。何況,即使你赦免了斯諾登,也不能保證不會有更多的秘密被泄露出來,因為斯諾登已經把他竊取的機密給了很多人,這些東西已經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明鏡》:在你去紐約的火車上,你自己也受到了監視,你的私人電話受到竊聽,一個博客寫手偶然聽到了你的通話并在“推特”上把通話內容公布了出來。
海登:我唯一反對的是,他歪曲了我說的話。如果你想干涉別人的通話,起碼要得到正確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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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諾登爆料
大事記
愛德華·斯諾登生于1983年,曾是CIA(美國中央情報局)技術分析員,后供職于國防項目承包商Booz Allen Hamilton。
2013年6月他將美國國家安全局關于“棱鏡”監聽項目的秘密文檔披露給了《衛報》和《華盛頓郵報》,隨即遭美國政府通緝,事發時人在香港,隨后飛往俄羅斯。
2013年6月21日,斯諾登通過《衛報》再次曝光英國“顳颥”秘密情報監視項目。
2013年7月31日,斯諾登再度將美國更大規模監控計劃“Xkeyscore”的細節曝光。
2013年8月1日7時30分,斯諾登離開俄羅斯謝列梅捷沃機場前往莫斯科境內,并獲準在俄羅斯臨時避難1年。
2013年12月11日,美國《外交政策》雜志評選斯諾登為2013年全球百名思想家榜首。
2014年1月2日,《紐約時報》發表社論,認為愛德華·斯諾登扮演的是檢舉人角色,其揭發的信息具有重要價值,呼吁對他予以赦免或從寬處理。
2014年1月22日,愛德華·斯諾登在莫斯科接受了美國雜志《紐約客》的采訪,堅決否認自己是俄羅斯間諜,并稱這種猜測是荒唐而可笑的。2014年1月24日,愛德華·斯諾登舉行網上直播答問會,就網友關心的監控相關問題回答了提問。他在答問中強調,自己“沒有盜取過任何密碼”。
2014年1月29日,挪威前部長索赫捷爾推薦斯諾登為諾貝爾和平獎候選人。
2014年2月18日,斯諾登當選英國格拉斯哥大學榮譽校長,任期3年。
2014年3月22日,德國《明鏡》周刊率先曝出美國國安局監視華為公司總部網絡的消息。美國《紐約時報》隨后跟進作出類似報道。兩家媒體均稱消息基于斯諾登。監視華為的行為曝光打破了美國政府不進行商業間諜行為的“下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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