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資本主義的演化與當前國際金融危機

王金存　

    對于當前國際金融危機的性質和根源，國內外的研究者抱著不同目的、從不同角度，作出了各式各樣的闡釋。馬克思主義認為，資本主義國家所爆發的歷次經濟危機，不管其表現如何，起因何在，都是資本主義社會經濟制度內在矛盾，特別是其基本矛盾長期積累的結果。本文擬就當前的國際金融危機與當代資本主義演化之間的關系作些探索。
    一、當前的國際金融危機表明資本主義發展到了一個新階段，國際壟斷資本主義正在形成之中
    要正確認識當前國際金融危機的性質和根源，首先應該了解它的特征。在資本主義國家，大大小小的經濟衰退和危機已是司空見慣，但這次金融危機很不尋常，它至少具有如下一些新的特點：以前的危機多半起始于物質生產領域，然后向其他領域擴散而這次危機首先發生在金融領域，之后向實物經濟領域蔓延；以前的危機大多表現為生產過剩，而這次危機在發達國家則是實物生產日趨萎縮，整個國民經濟虛擬化；以前的危機表現為廣大居民購買能力下降和消費不足，這次危機則是這些國家各個階層包括工薪層在內的超消費或過度消費，國民經濟形成了嚴重的“消費泡沫”；以前的危機在發達國家之間也有相當強的傳染性和擴散性，而這次危機不僅擴散的面更廣，幾乎傳播到了世界所有國家，而且傳染更加迅速、更加猛烈，等等。所有這些特點，都是與資本主義的發展和演化相聯系的，反映了正在形成中的資本主義新形態的特點。
    馬克思主義認為，在攫取最大限度利潤的驅使下，資本主義制度一直處于發展和演化之中。自由資本主義發展為壟斷資本主義或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制度的第一次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重大轉變。列寧于1916年出版的《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一書，全面系統地論述了這一轉變的性質、原因、后果和意義，從而為他的帝國主義論奠定了基礎。該書的發表，距今已近百年。在此過程中，資本主義又發生了重大變化。這突出地表現為，當年列寧所剖析的作為帝國主義社會經濟基礎的以私人壟斷為主導的一般性的壟斷資本主義，戰后演變為國家壟斷資本主義，如今又在向國際壟斷資本主義轉化。正是這種轉化從總體上決定了這次國際金融危機產生的社會經濟背景、環境和條件，決定了這次危機的時代特點。總之，我們必須運用馬列主義關于資本主義制度發展和變化的基本理論，特別是列寧的帝國主義論，在資本主義制度這種轉化之中把握這次金融危機的性質和根源。
    二、金融資本惡性膨脹，其世界統治和盤剝的增強，是正在形成中的國際壟斷資本主義的本質特征
    關于正在形成中的國際壟斷資本主義的性質和特點，國內外學術界已有不少著述。本文要強調的是，金融資本的惡性膨脹，其世界統治和盤剝的增強，是這種資本主義新形態的最本質的特征；而恰恰是這一基本特征，體現了當代資本主義演化與當前國際金融危機之間的內在聯系。
    金融資本的世界統治和國際盤剝，向來是壟斷資本主義或帝國主義的一種重要特征。在《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一書中，列寧揭示了帝國主義的五大特征，其中金融資本和金融寡頭的形成及其世界掠奪居重要地位。列寧強調，“如果我們不注意到銀行的作用，那我們對于現代壟斷組織的實際力量和意義的認識，就會是極不充分、極不完全和極其不足的。” “幾十年來資本主義發展的結果是：少數幾個極富的國家……聚集了數以千億計的大量財富，把這種力量聚集在大銀行和大資本家手里……這是一種巨大的力量，這種力量伸展到全世界，在瓜分領土、瓜分殖民地這種直接意義上瓜分了整個地球……這就叫作帝國主義”。總之，在列寧看來，勞斷資本主義或帝國主義本質上就是金融壟斷資本的世界統治。
    與列寧時期相比，如今少數西方國家的這種金融統治和掠奪的世界體系不僅更加嚴密、更為發達了，而且產生了一些新形式和新特點。列寧曾經指出，在自由資本主義時期乃至壟斷資本主義形成的初期，西方資本主義國家資本的國際剝削主要靠商品輸出和國際貿易中的不等價交換來實現；隨著壟斷資本主義的發展，西方國家的資本在繼續使用這種商品輸出和不等價交換手段進行國際剝削的同時，越來越注重資本輸出和資本直接剝削外國勞動的作用，國際剝削的重點已由商品輸出轉變為資本輸出。目前，列寧當年所剖析的以私人壟斷為主體的一般性壟斷資本主義已經轉化為國際壟斷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資本在繼續采用商品輸出和資本輸出這兩種傳統的國際剝削方式和途徑的同時，越來越注重和強化金融資本輸出的作用，國際剝削的重點又由昔日的以工業資本為主體的資本輸出逐步向以金融資本為主體的資本輸出轉移。發達國家特別是美國的壟斷資本之所以積極推動這種轉移，是因為金融資本的輸出具有商業資本和工業資本所不具備的特殊的國際剝削和壓榨功能。
    發達國家所輸出的金融資本大體包括三種類型：一是借貸資本，它的輸出對象主要是發展中國家，這些國家為了獲得這種貸款不僅要支付高額利息，還要接受和執行借貸者規定的種種條件，如必須把資金用于國際壟斷資本所中意的發展方向和項目，必須實行它們所需要的經濟乃至社會政策等；二是銀行資本，它是國際壟斷資本直接滲入他國作為最重要經濟要害的銀行金融行業的強力工具，是國際壟斷資本左右、操縱受資國，特別是發展中國家受資國的社會經濟政策乃至經濟命脈的重要手段；三是各種高流動性投機性游資，它們不僅是國際壟斷資本攫取各種投機性利潤的最方便、最迅速的途徑，更是國際壟斷資本在輸入國特別是金融體系不完備、金融監管手段不健全又缺乏資金的發展中國家興風作浪，破壞受資國經濟秩序，乃至制造金融震蕩和危機的手段。上世紀90年代先后在亞洲、拉美和俄羅斯等所謂“新興市場經濟國家”連續出現的金融危機和金融震蕩，就是這種被稱之為絕對自由化的“無國籍金融產品”大進軍的杰作。很明顯，這三類資本國際剝削和壓榨的現代手段，都是傳統的商品輸出和資本輸出望塵莫及的。
    形形色色的金融資本輸出不僅具有傳統的商業和工業資本輸出所不具備的特有功能，而且還是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傳統的商業和工業資本輸出在新條件下更好地發揮效用的一種必不可少的條件。這突出地表現為，金融資本已成為發達國家特別是金元帝國美國建立和維護國際壟斷資本所需要的國際經濟乃至政治秩序的最積極的推動者。長期以來，發達國家的金融寡頭們不遺余力地鼓動自由化、全球化，迫不及待地對廣大發展中國家進行金融擴張。他們所控制的國際貨幣基金、世界銀行等國際金融組織，則更是把所謂“三個自由一個保護”作為向發展中國家提供貸款或援助的前提條件，即誘使乃至強制發展中國家實行自由貿易、資本自由流動、金融活動自由和保護知識產權的政策。在這三個自由中，金融活動自由居核心地位，要求和迫使發展中國家開放金融市場、實行自由匯率、外幣自由兌換和自由流通，則成了發達國家特別是美國與一些發展中國家經濟交往和談判的首要議題。現在，西方國家的金融資本和五花八門的金融機構，已遍布全球的每個角落，它們不顧所在國特別是廣大發展中國家的法律規章為所欲為。總之，金融壟斷資本已成為世界經濟乃至政治生活的主宰，在帝國主義侵略擴張中的地位和作用大大增強。
    在金融資本世界統治和掠奪中，美元居突出重要的地位。到目前為止，美元仍是無與倫比的世界貨幣，是世界幾乎所有國家最重要的儲備手段和流通手段。美元的這種特殊的地位和權勢，是美國推行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的最有力的工具。《新美帝國主義》一書的作者在談到美元的作用時指出：“美元霸權一直對美國的全球控制具有戰略意義，在許多方面，它比美國占絕對優勢的軍事實力還重要。盡管軍事力量更顯然易見，更有利于展示實力，但美元的儲備貨幣作用確保了美國在全球經濟市場中的控制地位。這種局面不能僅僅看作是純經濟事務，而應看到，美元深深地植根于美國的地緣政治作用。”作者強調，軍事優勢、經濟實力、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美元一直是美國霸權的三大支柱，而“三者之中，美元的作用最為顯著”。
    除了上述國際壟斷資本通用的各種國際盤剝手段和途徑之外，作為金元帝國的美國還有一些特有的金融盤剝手段。例如，美元作為世界貨幣在每個角落流通，而美國政府卻是這種貨幣發行權的唯一持有者。美國政府只是通過控制美元的發行量和匯率，就能影響乃至左右任何國家的經濟形勢。又如，各國的居民和政府手中的美元，都是用商品或其他財富換來的。這就意味著，美國只要開動印刷機，就可以換來任何商品和財富，這也是美國的外貿赤字和外債不斷增加，但對美國的經濟發展并不立即產生重大影響的一個重要原因。再者，如果世界各國手持大量美元而不用，就意味著是對美國經濟的無息貸款或資助。美國《左翼商業觀察家》雜志創辦人道格•亨伍德于2004年6月一篇談話中說，克林頓的經濟顧問勞拉•泰森將美國保持巨額外貿赤字，亞洲國家存有大量美元外匯這一現象形象地概括為“亞洲往外借錢，美國花錢”。美國著名的非主流派經濟學家邁克爾•赫德森在《21世紀的貨幣帝國主義》一文中指出：“美國利用自己主導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以及世界各國在美國誘導下建立的中央銀行制度，推行芝加哥學派的貨幣主義金融規則，成功地建立了美國的金融霸權，依靠這種金融霸權美國無償地占有全世界特別是發展中國家的資源和財富。”
    國際壟斷資本通過這種金融擴張和金融盤剝從全世界特別是廣大發展中國家攫取了多少財富是難以計算的，是昔日一般性的壟斷資本用傳統的商品輸出和資本輸出獲得的收益不可比擬的。這已成為帝國主義生存和發展的一種必不可少的條件。戰后，國際壟斷資本的巨額利潤在維持發達國家經濟發展，緩和階級矛盾，維護社會穩定方面無疑起了重要作用。但正如列寧指出的，這種不義之財也是一種腐蝕資本主義機體的毒藥，它會進一步加劇資本主義的內在矛盾，給資本主義國家及至世界的發展埋下禍根。目前正在全球肆虐的金融風暴則更加鮮明、更加深刻地證明了這一點。
    三、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特別是美國國民經濟的虛擬化，是當前國際金融危機的深層原因
    這次世界性金融風暴的形成，并非個別國家、個別年份、個別經濟政策失誤的結果，而是金融壟斷資本長期統治、橫行的必然產物。這突出地表現為金融壟斷資本的橫行和泛濫，不僅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特別是美國形成了越來越多的金融泡沫，而且使這些國家的整個國民經濟日趨虛擬化。這種虛擬化趨向表現在這些國家社會經濟生活的方方面面，下面著重指出如下幾點。
    第一，金融資本橫行，金融衍生資本泛濫，使得金融資本越來越與實物經濟相脫離。金融資本超前發展，資本家與生產過程脫離，本來就是壟斷資本主義或帝國主義的一種重要表現。如今，發達國家國民經濟發展中的這種趨向又有了新的發展。這突出地表現為國際金融資本惡性膨脹。例如，1973年全球外匯市場日交易量僅為150億美元，而到了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后，全球外匯日交易量已達1.5萬億美元，年交易規模已超過500萬億美元。現在，金融衍生產品已達千種，并且還在不斷繁衍，而與實物貿易真正相關的金融交易不到全球每日金融交易總額的2％。金融交易與生產活動的脫離更為突出。據麥肯錫全球研究所的數字，全球金融資產與全球年產出的比率，1980年為 109％，2005年則飆升為 316％。”如今，全球金融交易額已達世界GDP的十倍以上。金融資本膨脹不僅在數量上是空前的，而且其地位也發生了重大變化。在列寧時期，雖然已出現了資本家與生產過程相脫離的傾向，但當時的金融資本在很大程度上還是在工業資本基礎上形成的。因此，列寧還把金融資本視為工業資本與銀行資本相結合的產物。如今，發達國家的金融資本不僅完全脫離了生產活動，置身于生產過程之外，而且凌駕于整個社會生產之上，成了整個國民經濟的主宰，工農業實物經濟的發展在越來越大的程度上依賴金融資本的發展，聽命于金融資本的擺布。
    第二，在金融資本泛濫的同時，實物經濟卻相對乃至絕對萎縮。這突出地表現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第一和第二產業的產值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比重不斷下降，而以各種服務性消費為主的第三產業的比重則不斷上升。長期以來，西方國家的經濟學家總是竭力強調這是社會經濟發展的必然趨勢，是工農業生產率提高的自然反應。不可否認，實物產業生產率的提高確實為這些國家第三產業的大發展提供了物質基礎。但也應該看到，這些國家第三產業的超前發展也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例如，在自由競爭時期，乃至在壟斷資本主義發展的初期，資本主要是通過發展物質產品的生產而增殖。但到上世紀70年代，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已經相繼完成了工業化過程，資本主義經濟體系對物質產品的需求相對飽和，資本通過發展物質生產而增殖的途徑日趨狹窄，而第三產業特別是銀行、保險、證券市場等金融行業則是盈利最高、來錢最快的投資領域。在高額利潤的誘使下，資本越來越多地從實物生產領域向第三產業轉移。由于投資不足，技術改造遲緩，在發達國家一些工業部門逐漸失去了技術優勢，從而成了夕陽產業，加之勞動力成本上升等因素的作用，這些國家越來越多的工業品逐漸失去了競爭力，從而不得不向發展中國家轉移，形成了所謂產業空心化趨勢。應該看到，諸如銀行、保險、證券之類的第三產業雖然能給資本帶來利潤、增加產值，但卻不能為國民經濟增加物質財富，這些行業的過度發展本身就含有泡沫成分，成為國民經濟虛擬化的重要因素。
    第三，這些國家的政府和資本家為了刺激經濟增長，更多地賺取利潤，總是竭力鼓吹社會的高消費。在這種消費性社會風氣的影響下，廣大居民包括工薪層在內，都在越來越大的程度上參與了種種金融活動，而高回報的預期又促使他們高消費乃至超消費，從而使越來越多的家庭形成預算赤字，靠負債生活。這種消費泡沫不僅廣泛地存在于居民之中，而且集中地存在于國家或政府層面，這就是日趨膨脹的國家預算赤字和國債。在相當長的時期內，美國不僅有很大一部分居民靠透支和舉債度日，政府也在靠透支和舉債維持。這也是國民經濟虛擬化的一種重要表現。
    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國民經濟中，上述種種虛擬和泡沫因素不斷積累和增強。它們雖然在一定時期可以刺激這些國家經濟增長，甚至形成美國式的“新經濟”，但這種泡沫積累到一定程度必然會破滅。這是目前世界金融風暴的重要成因。總之，當前的世界金融風暴，雖然是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但它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國際壟斷資本主義這種資本主義新形態的深刻的內在矛盾，是一次具有新型國際壟斷資本主義模式印記的世界性新型經濟危機。這種新型危機由于國際壟斷資本特別是金融壟斷資本的貪婪而形成，由于這些國家整個國民經濟的虛擬性而更加深重，更加難以克服。
    四、國際壟斷資本主義的形成，金融資本橫行，進一步增強了資本主義的寄生性和腐朽性
    寄生性本來就是壟斷資本主義的一個顯著特征。在《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一書中，列寧深刻地揭示了資本主義的寄生性與壟斷資本特別是國際壟斷資本發展的關系。他指出：“帝國主義就是貨幣資本大量聚集于少數國家，其數額，如我們看到的，分別達到1000—1500億法郎（有價證券）。于是，以‘剪息票’為生，根本不參與任何企業經營、終日游手好閑的食利者階級，確切些說，食利者階層，就大大地增長起來。帝國主義最重要的經濟基礎之——資本輸出，更加使食利者階層完完全全脫離了生產，給那種靠剝削幾個海外國家和殖民地的勞動為生的整個國家打上了寄生性的烙印。”“在世界上‘貿易’最發達的國家，食利者的收入竟比對外貿易的收入高4倍！這就是帝國主義和帝國主義寄生性的實質。”
    隨著國際壟斷資本主義這種資本主義新形態的形成，資本主義寄生性和腐朽性趨向有了進一步的增強。這不僅表現為國際壟斷資本對廣大發展中國家剝削的加重，發達國家食利者階層不斷擴大，而且更加突出地表現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特別是掌握美元這種金融統治手段的美國，隨著國民經濟虛擬化和產業空心化趨向的發展，在越來越大的程度上要靠廣大發展中國家來供養。過去是各種“洋貨”充斥于各發展中國家市場，現在是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市場上擺滿了發展中國家的“土貨”。人們不禁要問，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特別是美國物產越來越少，為何還照樣錦衣玉食呢？其貿易逆差不斷擴大，國民經濟何以照常運行呢？答案十分簡單，這就是美國能夠生產一種萬能的產品——美元。有了美元就可以缺什么有什么，不管外貿逆差有多大，都能得到平衡。其奧妙就在于，美元不僅是一種流通手段，而且是一種儲備手段，而美元儲備的含義就是，儲存者用各種實物產品來換取美國印刷的一種紙。這就是“金元帝國”的含義，也是以美國為代表的當代帝國主義與以爭奪和占領殖民地為主要標志的老牌帝國主義的一種重要區別。
    應該指出，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特別是美國，資本增殖的過程之所以能夠在越來越大的程度上脫離實物生產過程，歸根到底是因為：在廣大發展中國家，存在著可以讓國際壟斷資本發家致富、任情剝削的廉價勞動力。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認為，剝奪勞動者的剩余價值，永遠是資本增殖的根本源泉。不管金融資本有多大神通，也不管在金融領域獲得了多少利潤，它們歸根到底是靠在物質生產領域榨取勞動者的剩余價值而來的。這就是說，少數發達國家所謂產業空心化和國民經濟虛擬化，在很大程度上是靠發展中國家實物產業或制造業的發展而填補或充實的。此外，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之所以形成了一種制造業特別是勞動密集型的制造業向發展中國家大轉移的過程，也是國際壟斷資本組織跨公司發展跨國生產的一個重要條件。發達國家之所以進行這種產業轉移，并非這些產業在這些國家完全失去了需要，而是因為在本國生產成本高、代價大，已喪失了國際競爭力；資本家之所以把這些產業轉移到發展中國家，也自然不是為了促使這些國家的經濟發展，而是看中了這些國家廉價勞動力以及經濟乃至社會的低成本，總之是因為在這里生產更有利可圖。所有這些都進一步說明了馬克思主義奠基人特別是列寧所揭示的壟斷資本主義所固有的寄生性和腐朽性。
    如今國際壟斷資本主義的寄生性和腐朽性，不僅表現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食利和靠人供養的社會階層的擴大和寄生程度的一般性的提高，而且表現為投機心理和投機行為的惡性發展、整個社會風氣的敗壞和沉淪。當然，投機乃至欺詐從來都是資本主義經營方式的一個構成要素，但過去的投機主要表現為少數企業主和企業高級管理者的經營活動，而隨著發達國家國民經濟虛擬化、金融化的發展，投機活動特別是金融投機活動已經蔓延到國民經濟的各個領域和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不僅各行各業的資本家和經營者在從事各種投機活動，而且這些國家的政府無不利用各種貨幣金融杠桿或貨幣金融政策從事國內外的投機活動，甚至相當大一部分居民也被引誘和裹脅到了這種金融投機大潮的漩渦之中。總之，金融投機已成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特別是金元帝國美國社會經濟生活的基本特征，成為國際壟斷資本攫取超額利潤的一種基本途徑。攫取超額利潤的這種邪惡方式，在使這些國家道德沉淪的同時，已成為阻礙企業生產革新和技術進步的重要因素，成為當今資本主義腐朽性的重要表現。
    五、國際壟斷資本主義的形成，金融資本權勢的增強和金融危機的爆發，使資本主義的虛弱性、垂死性更加明顯
    垂死性是列寧研究帝國主義發生和發展規律得出的一個最重要的結論。列寧在《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一書的序言中指出：“根據以上對帝國主義的經濟實質的全部論述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即應當說帝國主義是過渡的資本主義，或者更確切些說，是垂死的資本主義”。
    隨著國際壟斷資本主義形成，資本主義矛盾的上述種種暴露，特別是世界金融危機的爆發，使資本主義發展的國內外環境發生了重大變化。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之內，隨著國際壟斷資本主義的形成，金融寡頭權勢的膨脹，不僅經濟矛盾在增多和加劇，而且政治矛盾也在增多和加劇。這突出地表現為，隨著國際壟斷資本主義的形成，特別是經濟全球化的發展，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內部社會階層的分化和利益沖突日益加劇。
    在資本主義國家，不同階級和階層的利益從來都是不一致的，不僅廣大勞動者與資本家的利益根本對立，而且壟斷資本與中小資本的利益也有矛盾，而隨著國際壟斷資本主義的形成和經濟全球化的發展，這種矛盾和對立則在進一步暴露和加深。應該看到，經濟全球化仍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國際壟斷資本操縱、控制下發展的，它有利于國際壟斷資本對發展中國家的剝削，總體上對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是有利的，但這些收益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之內的分配也是很不平衡的。其絕大部分被少數國際壟斷資本家所占有，這些國家的廣大勞動者乃至一部分中小資本家，不僅很難分享這種收益，甚至反受其害。例如，發達國家資本、技術以及與之相關產業外移，會使這些國家一部分職工失業；發展中國家物美價廉的初級產品特別是生活日用品的進入，在提高發達國家居民的購買力和生活水平的同時，也會對這些國家生產類似產品、又無力進行技術改造和產業升級或轉移的中小企業造成沖擊和壓力乃至破產；等等。這些都會使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社會矛盾隨著全球化發展而加劇，同時它所帶來的部分工人的失業和部分企業的破產，也為這些國家的反全球化浪潮提供了社會經濟基礎。正是上述種種矛盾，使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反全球化的浪潮，比發展中國家還要強烈。所有這些矛盾和沖突，隨著金融危機的爆發必然會進一步加劇。總之，這次金融危機的爆發，已經成為發達國家特別是美國社會經濟相對平穩發展時期結束、新的動蕩時期開始的一個突出的信號。
    從國際方面來看，隨著國際壟斷資本主義的形成，資本主義生存和發展的條件也日益惡化。這突出地表現為，隨著國際壟斷資本主義和經濟全球化的發展，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在世界經濟體系中的地位出現了逐漸削弱的苗頭。這些國家在國際交換和國際分工中雖然仍占優勢和主導地位，但已顯露出許多弱點。第一，這些國家自然資源不足問題越來越嚴重。據統計，目前發達國家所需石油的75％、主要農產品和礦產原料的60％要依靠發展中國家供應。這些資源的大部分是不可再生的，隨著資源的減少，供求矛盾在增強，加之環境保護等方面的原因，發達國家經濟發展的資源約束日趨增強。與此同時，廣大發展中國家的獨立性和主權意識日益增強，各種原料輸出組織越來越健全，在維護自己利益方面的力量不斷提高，昔日帝國主義國家任意掠奪殖民地資源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第二，發達國家的勞動力問題也越來越嚴重。這并不是由于這些國家勞動力缺乏，主要是因為它們的勞動力過于昂貴，同等技能的勞動力要比發展中國家貴幾十倍乃至百倍。與此相聯系，這些國家勞動密集的產品不僅在國際市場上．甚至在國內市場上也喪失了競爭力。第三，發達國家生產資源方面的欠缺和不足，又造成了這些國家資本和產業結構的弱點，勞動和天然資源密集的產業連同它們的資本和技術都逐漸“夕陽化”，成了“垃圾財產”和淘汰的對象。而這兩類產業曾是這些國家工業化的基干和主體，構成其全部工業資本的很大一部分。因此，如何為這些資本和技術尋求出路，向發展中國家轉移，使它們繼續給資本家帶來財富，就成了這些國家面臨的重大問題。第四，發達國家的經濟增長對發展中國家市場以及這些國家經濟形勢的依賴越來越強，發展中國家經濟不景氣會直接間接地影響到發達國家的經濟形勢。據估計，發展中國家經濟年平均增長速度每下降3％，發達國家的增長速度便要下降1％。
    發達國家在世界經濟體的地位變化不僅僅是經濟問題，它在很大程度上已成為政治危機的種子。隨著國際壟斷資本主義的發展，發達國家中不僅資本家的利潤在越來越大的程度上來源于國際剝削，而且居民的收入也在一定程度上來源于國外，這些國家的整個社會生產乃至社會生活都在越來越大的程度上靠國際交換特別是國際剝削來維持。事實上，目前發達國家的高收入和高消費在很大程度是靠國際壓榨和剝削來維持的。而這一切都取決于這些國家的壟斷資本在世界經濟生活乃至政治生活中的地位。那么國際壟斷資本這種統治地位還能維持多久，經濟全球化會永遠沿著國際壟斷資本所設定、所希望的軌道運行嗎？美元的國際貨幣地位能夠永遠保持嗎？廣大發展中國家在國際分工中會永遠處于受支配、受剝削的地位嗎？國際壟斷資本這種權勢一旦喪失，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政治經濟形勢將會發生什么樣的變化？這無疑是需要深入研究和觀察的重要課題，而當前的世界金融風暴則為我們提供了一個重要的觀測點。
    事實上，在世界經濟政治生活和國際關系中，少數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雖然仍居主導地位，但其地位和影響力已在明顯下降，而發展中國家的地位和發言權則在相應提高。世界金融風暴則進一步強化了這種趨勢，它已給少數發達國家特別是美國的金融資本的世界經濟地位造成了強烈震撼。現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國民經濟普遍出現了衰退趨向，這不能不大大削弱這些國家特別是美國推行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的“硬實力”；此外，這次金融風暴也使世人更加清楚地看到，西方國家資本主義傳教土們作為普世價值所鼓吹和兜售的社會制度、意識形態和生活方式不僅沒有給世界帶來什么福音，反而直接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全球性災難，因而國際壟斷資本實行世界統治的所謂“軟實力”也在動搖。總之，金融資本的世界統治和霸權乃至整個資本主義制度已經走上逐漸消亡的歷史軌道。列寧關于“帝國主義是垂死的資本主義”的命題，不僅沒有過時，而且又增加了新的佐證和內涵。
    （《環球視野》摘自2009年第7期《高校理論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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