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世界經濟危機的成因與思考
陳丙乾

　　來源：《黨的生活》 2009年第6期

http://www.hnddsh.com/html/dangdeshenghuo/2009nian/2009niandi6qi/guanchayusikao/20090615/7262.html

　　一、關于危機的形成與原因

　　2007年下半年，美國次貸(次級房貸)危機因持續幾年繁榮的房市降溫而爆發。本來問題并不特別嚴重，全美被確認的次級房貸不過幾千億美元，是貪婪的華爾街精英們所謂的“金融創新”迅速放大次貸危機的效應。他們以次級房貸的高利率(相對與優質房貸的低利率)為誘餌，將其打包到證券市場，進行炒賣。這些通過所謂的“金融創新”被包裝成優質資產，實為一堆呆、壞、爛賬的金融衍生品，經過一次次像“擊鼓傳花”游戲一樣的轉手炒作，由房產泡沫轉化為金融泡沫，并把愈來愈多的投資銀行、商業銀行、保險公司等金融機構都牽涉進來。隨著次貸危機的醞釀、生成和不斷加深，到2008年9月，一場席卷華爾街的金融風暴終于不期而至。但現在突然間“鼓聲”停了，泡沫破了，玩錢者(巨頭們)玩不轉了，投資者被“套牢”，玩家的資產也大幅縮水。銀行大多被拖累，企業缺乏流動資金，不敢也沒能力投資了，老百姓錢包捂得更緊，消費進一步萎縮，全社會信心塌陷，實體經濟衰退不可避免。目前，這場世界金融風暴已經蔓延全球并波及到實體經濟領域，演變成自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以來最為嚴重的全球性經濟危機。

　　一次本來不太嚴重的房屋次貸危機竟然釀成如此巨大而猛烈的全球經濟風暴，其背后隱藏著的深層原因不可不察。概括起來，主要有3個方面。

　　1.資本主義的基本矛盾

　　資本主義來到世間，若從十六、十七世紀的尼德蘭、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算起，已有三四百年的歷史。在其經歷的從自由競爭到壟斷，從私人壟斷到國家壟斷，再到國際壟斷的一系列歷程中，始終貫穿著馬克思所揭示的生產的社會性和占有的私人性這一資本主義的基本矛盾。在生產力的發展已高度社會化、全球化，資金、技術、人力、信息等生產要素在全球范圍內廣泛流動、配置的今天，全球生產力要素在很大程度上仍受少數幾個國際壟斷財團控制。正是這些極端自私貪婪的國際壟斷財團的精英們不計后果地、瘋狂地翻云覆雨、制造泡沫，在套牢無數股民、卷走他們財富的同時，造成了世界經濟的嚴重失衡，埋下了經濟危機的巨大隱患。此次世界經濟危機的爆發，看似偶然，實乃必然。

　　2.世界經濟的嚴重失衡

　　引起此次全球金融危機的世界經濟失衡，主要表現為以金融衍生品交易為主要內容的虛擬經濟脫離實體經濟的支撐而過度膨脹，形成嚴重的金融泡沫。據統計，在危機爆發前，美國虛擬經濟總額曾高達數百萬億美元，超過其GDP總量十幾倍甚至幾十倍。這當中，有些部分如因特、通用、摩托羅拉等，其股票市值的虛擬總額中總算還有其實體經濟財富作支撐，而更多的是像前述把次級房貸那樣的一堆堆難以收回的爛賬經過精心包裝，上市出售，再經過層層炒作而形成的純虛擬的金融泡沫。美國經濟中這種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之間嚴重失衡的狀況，在當今世界，尤其西方國家經濟中相當普遍。如此失衡的世界經濟，引發全面的經濟危機是遲早的事情，而美國次貸危機的爆發只不過是壓跨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3.官商一體，政府疏于監管

　　按理說，市場經濟也是法制經濟，像美國這樣運行了230多年的世界最大經濟體，其內部應該具有健全的法制體系和完善的監管機制。然而，至少有兩個原因導致了美國政府對華爾街精英們的監管缺失：一是自上世紀80年代初開始新自由主義取代凱恩斯主義成為“顯學”，其“自由化”、“私有化”、“市場化”，“管得最少就是管得最好”的經濟理念一直被美國等西方國家奉為圭臬。受其影響，美國政府對經濟、市場和金融的監管便不斷放松和削弱。二是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政府本來就是國際壟斷資產階級的利益代表，用恩格斯的話說是“理想的總資本家”。他們不想也不愿意對作為他們執政基礎的財團、“金主”進行認真的、嚴格的監管。正是這種監管缺失，導致了美國華爾街精英們的肆意妄為，以致于戳破了越玩越大的金融泡沫，引發了嚴重的金融危機和全球經濟衰退。

　　二、關于危機的啟示與思考

　　1.如何看待現代西方的經濟理論、經濟思想

　　在20世紀30年代以前，西方資本主義世界一直盛行以亞當·斯密等人為代表的古典自由主義經濟思想。但30年代的大蕭條使得部分地借鑒社會主義計劃經濟思想理念，主張國家干預經濟的凱恩斯主義開始被倡行，并首先在30、40年代美國“羅斯福新政”的政策實踐中取得成功，進而推動戰后50、60年代長達20多年資本主義世界罕見的長期繁榮。然而，從70年代初開始，西方資本主義世界又陷入了長達10年的“滯漲”時期。凱恩斯主義的政策失靈又使得對傳統自由主義進行一番加工改造并吸收一些凱恩斯主義合理成分的新自由主義粉墨登場。上世紀80年代，美國里根政府和英國撒切爾政府把新自由主義理念應用于本國經濟的調整并取得初步成效。隨后發生的蘇聯東歐劇變，更使得新自由主義由經濟學術思想嬗變為政治意識形態。西方國家的一些政客、學者把西方尤其美國經濟因新科技革命特別是信息技術革命推動在80年代走出衰退，90年代高速增長完全歸功于新自由主義的神奇功效。把新自由主義自由化、私有化的核心理念說成是人類“普世”價值，并將其政策主張包裝成具有“普世”意義的“華盛頓共識”到處推銷甚至強行推廣。然而，事實是最好的評判員。上世紀90年代新自由主義在世界各地的推銷、推廣，造成了拉丁美洲更為嚴重的經濟、金融危機，非洲更為慘烈的政治動蕩和部族仇殺及東歐、獨聯體國家和俄羅斯經濟的一落千丈。此次發端于美國波及全世界的經濟危機發生后，西方各國不約而同地紛紛拋出政策干預措施和資金救市計劃，更宣告了新自由主義的徹底破滅。歷史和現實都告訴我們，對于由其內在基本矛盾所決定的資本主義的痼疾沉疴，無論凱恩斯主義的“仙丹”還是自由主義的妙方，只能治“標”而不能治“本”。都不能改變其最終走向死亡，從而被新的社會制度所取代的歷史命運。當然，從凱恩斯主義到新自由主義，其中不乏合理的成分，諸如凱恩斯主義關于國家對市場經濟進行宏觀調控的思想，新自由主義關于注重發揮市場作用，保持經濟微觀活力的思想等等，對于我們建立、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提高駕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能力均具借鑒意義。

　　2.如何看待、比較中美不同的經濟發展模式

　　一個時期以來，我國學術界有相當一部分專家、學者對美國以金融虛擬經濟為主導的經濟模式持肯定態度，認為這是現代經濟發展的高端模式，而我國以實體經濟為主體的經濟發展模式則屬于現代經濟分工中的低端模式，后者應向前者學習、看齊并力爭實現向前者的轉化。似乎這是一條我國經濟通向現代化的必經之路。客觀地說，上述觀點、見解并非沒有一點道理，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現代世界經濟發展的某種真實現狀和利益格局。事實上，美國人靠玩虛擬經濟、玩金融泡沫，也確實玩出了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銀”，玩出了獨一無二、無可匹敵的經濟霸權，玩出了占據全球權力、利益格局高端，居高臨下的金融霸主地位。然而，這決不能說明美國這種經濟模式就是一種理想的、合理的經濟發展模式。因為它是建立在國際壟斷資本對全世界人民特別是發展中國家人民日益加重的剝削、掠奪之上的，它所依托的是目前仍由西方主導的不公平、不合理的世界經濟舊秩序，它在不斷加劇全球經濟不平衡、不平等的同時，也給世界經濟埋下了嚴重的隱患，造成了世界經濟周期性的起伏、波動、危機、動蕩。從根本上說，這種發展模式和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發展觀完全背道而馳，它助長了全社會投機取巧、好逸惡勞的賭博心理，長遠看是不可持續的。當然，否定美國虛擬經濟主導的發展模式并不是要否定現代金融在今天社會經濟發展中的核心推動作用，否定金融、資本市場在企業籌集資金、分散風險等方面的積極作用；甚至也不否認適度的泡沫對經濟的正面拉動作用(就像生活中泡沫在面包、啤酒中的作用一樣)。但關鍵是要把握一個度。

　　3.如何看待美國超前消費、過度消費的經濟觀念

　　改革開放以來，國內一度十分推崇美國的消費觀念和“消費主導型”經濟模式。不錯，消費是經濟發展的中心環節和社會生產的最終目的，美國龐大的消費能力和消費需求的確有力地拉動了美國乃至世界經濟的增長與發展。在我國及周邊地區，上世紀50、60年代日本經濟的崛起，70、80年代“亞洲四小龍”經濟的騰飛，80、90年代泰國、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及90年代至21世紀中國、越南等國經濟的高速增長，均有受美國消費拉動影響的因素在起作用。現在，中美雙邊貿易總額已達3000多億美元，中美之間那種“美國人花錢中國人掙”、“中國人掙錢美國人花”(指中方對美巨額貿易順差與美方對華大量借債)的相互依賴關系模式及其可持續性，已經引起了人們廣泛的關注與思考。沿著美國人的思維邏輯和意識觀念的路徑思考，生產是為了滿足消費，消費是為了拉動生產，二者構成一個完美的邏輯循環。照此推理，美國人的海吃海喝，過度消費甚至寅吃卯糧的借貸消費，都是在為世界經濟和人類發展作出貢獻。一點不錯，正是美國人“沒錢也要住房”的借貸消費，為全世界“貢獻”了一場空前的金融風暴和全球危機！在我國，上述消費觀念也曾頗有市場，“一次性消費”風靡一時，一些媒體、廣告熱捧高消費、高品位的“貴族生活”，講排場、比闊氣成為時髦……所有這一切，都嚴重背離了馬克思主義科學發展觀的原理和要求，也不符合國家鼓勵消費、擴大內需的政策初衷。從科學發展觀的立場和要求來看，生產是為了消費，而消費絕不僅僅是為了生產，消費的最終目的是人的發展，是人的身心的全面發展，不僅要注目于現代人的發展，還要考慮到子孫后代的永續發展。那種為美國人所推崇，也為國內一些人所追捧的片面追求奢靡、追求享受的過度消費模式，既不利于人的身心全面健康發展，也超出資源、環境的承受能力，因而也是不可持續的。現在是對這樣的消費觀念、消費模式進行認真反思，同時也對我國對外開放過程中如何吸收、借鑒西方有用的東西進行深刻思考的時候了。（作者為黃河科技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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