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經濟的百年危機
【作者：王家春 來源：第一財經日報】
很多人研究過美國的經濟周期，結論也基本一致。即美國存在4~5年、8~10年、18~20年、40年、80年等多個層級的經濟周期。時間跨度越長，周期的層級就越高，其膨脹和衰減過程的沖擊力也越大。
而且，小層級周期服從于高層級周期。如果學者們對美國經濟周期的研究結論能夠算作規律或接近于規律，那么我們就不能不嚴肅地思考這樣一個問題：距離1929年大危機爆發，恰好80年過去了，當前的美國危機，是會迎來真正復蘇，還是美國正在面臨著又一場超級危機？
如果以1929年大蕭條、上世紀70年代滯漲危機、今天的經濟危機來比較，我們可以做以下十個方面的比較。
其一，實體經濟層面，1929年危機時實體經濟很強，但存在產能過剩；上世紀70年代期間實體經濟基礎堅實；但當下是實體經濟空心化。
其二，對外部依賴，1929年危機時是產品層次依賴外部市場；上世紀70年代依賴外部商品和美元回流；當下是過度依賴外部廉價商品和美元回流。
其三，股市泡沫，1929年危機和當下均嚴重，上世紀70年代時期不嚴重。
其四，衍生品泡沫，1929年危機時無，上世紀70年代輕微，當下嚴重。
其五，財政危機，1929年危機時無，上世紀70年代比較嚴重，當下非常嚴重。
其六，家庭負債，1929年危機時和上世紀70年代均處于正常水平，而當下過度負債。
其七，民眾消費水平與勤奮度的矛盾，1929年危機時不存在，上世紀70年代開始顯露，當下則非常嚴重。
其八，貨幣基礎，1929年危機時相對堅實，上世紀70年代處于半空，當下則是虛高。
其九，科技競爭力層面，三個時期均非常強大。
其十，軍事霸權方面，1929年危機時強而不顯，上世紀70年代屬于美蘇抗衡，當下則處于頂峰時期。
從以上美國國情國力跨世紀比較的十個方面來看，三個時期，科技競爭力類似，軍事霸權越趨強盛，股市泡沫有所同之外，但是其他七個核心經濟、金融、財政領域，當下都是最為惡化的時期。
在2008年的大部分時間里，大多數人僅僅把美國的問題看作“次貸”危機。進入2009年，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美國所面臨的是一個系統性的經濟困境；但多數人仍然沒有意識到或不敢相信，美國今天的危局會比上世紀20年代末期更加嚴重。
然而，現實是無情的，今天美國經濟中所蘊含的系統性風險比上世紀20年代末期更加嚴重。在美國面臨的諸多問題和矛盾中，我認為以下幾點比較重要：
第一，美元地位動搖給美國帶來了衰落的危險。實體經濟“真空化”，巨大的雙赤字，政府、金融機構、企業和民眾普遍的資不抵債和入不敷出，導致美元的價值基礎和公信力嚴重動搖。
第二，“救經濟”與“保美元”之間是一個兩難選擇。如果不大幅度增加美元發行，美國就沒有辦法緩解其經濟危機；如果為了緩解危機而不停地印刷美元，這又會毀掉美元。
第三，美國人口趨于老齡化與養老金大幅度縮水之間形成了尖銳的矛盾。如果美國股市繼續下跌，其養老體系要避免崩潰，就只能靠政府增加發債和向聯儲透支。這樣做，自然也會增加美元崩潰和美國衰落的風險。
第四，盡管美國政府向美聯儲透支的通道已經基本打通，但美國政府直接替代民眾償還債務，在思想和法律層面還存在著障礙。
第五，美聯儲擁有約8500噸黃金儲備，但目前美聯儲資產負債表上，這部分黃金儲備的計價是以42美元/盎司計價。如果按目前的黃金市場價格計價，或者說未來黃金價格再翻高，美聯儲資產負債表的平衡將極易實現，也以此來償還債務、支撐美元。但如果真這么多，也將給其他國家帶來同樣利益，比如黃金儲量豐厚的俄羅斯將大為受益──這應該是美國不愿意看到的一個結果。
第六，在引領下一輪產業革命方面，美國未必能獨占先機。目前被寄予厚望的是新能源革命，但在這個領域日本和歐洲似乎并不比美國落后。如果產業創新方面也不能獨占鰲頭，那么美國避免衰落的希望又在哪里？
第七，各種利益矛盾和理念沖突，決定了奧巴馬政府左右為難、舉步維艱。在窮人與富人、當代人與后代人、自由市場與政府干預、對外政策鴿派與鷹派、實業階層與金融階層、傳統能源勢力與新能源勢力之間，奧巴馬政府無法作出“帕累托改進”般的選擇。
第八，“奧巴馬路線”有夭折的可能。如果美國式民主在本質上只是有錢人掌控下或容忍限度內的民主，那么奧巴馬現行的策略能夠走多遠將是一大懸念。如果“奧巴馬路線”歸于破產，美國在內外政策，尤其是對外政策上，就可能來一個逆轉。這種逆轉，對美國國內和國際局勢的穩定，都將構成嚴重威脅。
從標普500指數看，在新經濟泡沫破裂(2001年3月)和次貸及其衍生品泡沫破裂時(2007年10月)，美國股市構筑了兩個高度相近的大頂，形成了非常可怕的“雙頭”形態。從波浪理論來觀察，從2007年10月到現在，美國股市運行于A浪下跌過程，目前的反彈連高層級的B浪反彈也未必算得上。在美國股市長期向壞的趨勢下，美國金融機構和家庭資不抵債的問題將變得更加嚴重；養老金的繼續縮水也將給養老體系帶來傾塌的風險。
百年危機，這是市場對當下這次危機的共識。做出以上的對比和分析，筆者旨在給出一種百年危機的邏輯，也為讀者提示一種可能的更大風險。（作者系中國人保資產管理公司研究所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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