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村小小攝影師

　　攝影/同心實驗小學學生 編輯/王崴

　　指導老師/孫濤 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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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孩子們一起拍照的時光

　　撰文/孫濤

　　今天收到沈金花校長的短信，聘我9月3日參加同心實驗學校的開學典禮。8月2日，就在皮村村委會將挖掘機開到學校門口，以維修管道為名切斷學校水源的當時，我就在現場。此前，附近的其他三所打工子弟學校已被威脅關停。央視名嘴崔永元等6位愛心人士寫公開信至教育部，呼吁保留同心實驗學校。如今終于等到開學的好消息!

　　同心實驗學校位于北京市金盞鄉(xiāng)皮村，是由公益組織“工友之家”創(chuàng)辦的打工子弟學校。2005年，“打工青年藝術團”用首張專輯的版稅7.5萬元租下皮村的廢舊廠房，與工友、志愿者一起改建校園,取名“同心”，旨在幫助改善“流動兒童”的教育狀況。

　　皮村在北京東北五環(huán)外的城鄉(xiāng)結合部，本地常住人口千余人，外地租房的打工者近兩萬。相對城里，皮村物價稍低、租房便宜，是北京最大的外來工社區(qū)之一。

　　同心實驗學校辦校之始只有100名學生，10位老師，教學設備簡陋，條件艱苦。隨著北京城市化進程的加快，“流動兒童”數量增多，在愛心人士的捐助和義工及社會團體的扶植下，同心已發(fā)展為700名學生，40位教師。鑒于外來工收入微薄、生活艱辛，無暇顧及子女的興趣培養(yǎng)，學校聘請社會志愿者為孩子們上課外輔導課，開設了繪畫、音樂、舞蹈等課程。

　　2009年我赴皮村采訪“工友之家”舉辦的“新工人藝術節(jié)”，與沈金花校長約定為孩子們上一堂社會實踐課，卻因之后的出差忘記了。第二年我又去皮村，想起此事，便向校長主動請纓給孩子們開一門課外輔導。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很快就有30個孩子報名參加我的攝影活動小組，他們大都10～12歲。

　　相機從哪里來?我在網上發(fā)布“募捐二手小數碼相機”的帖子，一段時間內無人回應，我只好自掏腰包花七千多元在二手市場淘了十多部相機，配上儲存卡和電池。2010年10月的一天，攝影班開課了。

　　我記得那時學校的窗玻璃有些不整，30多人擠在一間小圖書室里反而暖和。即使我用廉價投影儀打在墻上的影像模糊，孩子們聽課依然認真，不時向我提出些匪夷所思的問題，或是突然站起來要去撒尿，讓我這初出茅廬的老師手足無措。

　　其實我不懂怎樣教孩子。只從如何拿相機按動快門開始，攝影構圖、用光、主題拍攝、說明采寫，給他們看大量世界優(yōu)秀的攝影作品。課后我把照相機發(fā)給孩子，他們兩人一組輪流使用，每周六上課前在學校電腦導出拍攝的照片，待我下次課的時候進行講評。

　　同心實驗學校門前的牌子上寫著：“流動兒童也是祖國的花兒。”其實在我心里，這些孩子和城里孩子并沒有區(qū)別，他們一樣活潑可愛，一樣對未知世界充滿好奇，而跟隨父母各處打工的艱辛讓“流動兒童”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生活。 攝影班一開始的定位就不是簡單的記錄——尤其是記錄貧窮。我把攝影當做一種美育教育，和繪畫一樣，不同的是我們不是用筆和紙，而是用手中的照相機。在攝影成為普羅大眾日常消費品的今天，“人人可以是攝影師”，小數碼一樣可以拍攝出好作品。攝影班的孩子只是在書包里多了件“大玩具”，他們把相機當做眼睛的延伸，發(fā)掘生活之美，留念友誼，表達好惡。

　　我有個叫劉路明的學生——調皮搗蛋精力旺盛那種，他不但要照顧年幼的妹妹，還要幫媽媽買菜做飯操持家務。劉路明迷上了攝影，攝影班文件夾里三分之一的照片都是他拍的。周末的六人街頭槍戰(zhàn)、溫榆河的大堤邊上捉泥鰍、班上的好哥們好姐們的合照……劉路明總給我驚喜。他說他每天要拍照，睡前不回看一下就睡不著。我問他怎么迷上的?他憨笑著不答，然后就把相機鏡頭對準了我。

　　郭楊平時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內心卻敏感精細。從他那里我知道有些人是有圖像天賦的。郭陽第一課的20張作業(yè)中我挑出了10張。肉鋪外面到掛著的死雞和豬蹄、空空的路邊擺著的一把的藤椅、一輛廢車的駕駛座位……每一張都與眾不同。他說他要讓別人看到別人沒看過的東西，這和楊德昌電影《一一》中的臺詞如出一轍。

　　為實施我的“燈塔旅行計劃”，我離開北京數月，是易曉嵐、王江、鄔樹楠等朋友定期去看望攝影班的孩子。后來又有北京大學的義工老師阿布的加入，使得同心攝影班得以繼續(xù)下去。

　　當我旅行歸來，站在學校門口，孩子向我飛奔過來，他們唧唧咋咋地問我：“孫老師，你去了哪兒?怎么去了這么久，快給我們講講?”之后我每次外出回來都會跟孩子們分享我的旅行見聞。我想在他們的小小心靈中種下向往世界的種子，也許通過照相機就可以實現的夢。

　　7月一天，我上完課在低頭收拾東西。六年級的學生孫瑞卿、馮杰、趙向南和敖金夢走過來，孫瑞卿對我說：“老師，我很喜歡攝影，就要畢業(yè)了，我上的初中離皮村很遠，但我想再回來攝影班上課，可以嗎?”我說：“當然可以，等你們學會用電腦還可以發(fā)電子郵件給我呢。” 孫瑞卿緊接著說：“老師，長大了我也想當攝影師。”我低著頭，一下子愣在那里，內心充滿著溫暖，我感到這件事沒有白做。

　　今年1月，應攝影無忌的邀請，我在網站年會上分享了皮村攝影班的故事。很快，攝影無忌的網友們就捐出了25部閑置的數碼相機。這幫了我們的大忙，現在攝影班的孩子們可以人手一部照相機了!之后《南方都市報》發(fā)表孩子們作品的稿費讓他們可以快樂的春游，去北京大學參觀。當我們把部分稿費發(fā)到孩子們手上，他們高興極了，這是通過他們自己的創(chuàng)造得到的收獲。

　　不知不覺又一年，六年紀的幾個男生畢業(yè)了。周奧華要回老家上學，我們互留了QQ號，也許有朝一日他會想到我這個和他們一起拍照的老師。攝影班之初，按照金花校長的說法，我就是幫她帶帶孩子，免得小家伙們周末在村里閑逛無所事事。誰知道這一玩就不可收拾——培養(yǎng)出幾個“小小攝影師”來，他們的作品如此簡單、快樂、不假思索，讓我這個專業(yè)攝影師自愧不如。

　　皮村的小小攝影師們

　　撰文/北京大學志愿者 阿布

　　半年前，我來到同心實驗學校做志愿者。這是一所打工子弟小學，位于北京東北五環(huán)外的皮村，除一千多本地人外，這里生活著近兩萬外來務工者。

　　同心實驗學校是由新工人藝術團的專輯版費籌建起來的，旨在改善“流動兒童”的教育狀況?，F有在校生500名，18位老師，教學設施簡陋，條件艱苦，這里的老師每月的工資只能達到北京市最低工資。盡管如此，這所學校在教育理念上表現出的愛心讓到訪者感到溫暖。打工者生活艱辛，無暇顧及孩子的興趣培養(yǎng)，校長沈金花就聘請社會上的自愿者為孩子們上輔導課，已經開設了繪畫、書法、舞蹈等課程。

　　我所參與的攝影興趣小組是由南方都市報的攝影記者孫濤在2010年10月創(chuàng)辦的。這位攝影師自己掏錢為孩子們買相機，堅持每周六上課，引導孩子們通過攝影觀察生活，發(fā)現美好，拓展他們的視野。由于孫濤很忙，這學期組織攝影班活動的任務就交給我。起初，我并不知道如何教孩子，直到我和孫濤聊開，并看到孩子們的作品。

　　說實話皮村的生活環(huán)境很差。這里到處是密密麻麻的出租屋，狹窄的街道，密布的電線，公廁和垃圾箱發(fā)出難聞的氣味;只有一條所謂的主街，廉價商品市場，四處亂竄的狗和人一樣多;首都機場就在附近，隔幾分鐘飛過頭頂的飛機轟鳴使得這里永無寧靜。然而，這個成人眼中并不美好的社區(qū)，在這群孩子眼里卻展現出了一種別樣的詩意。

　　彭京的父母在學校附近開了一個早點店，他經常因為要幫家里看店而不能來攝影班上課。吃熱干面的客人、趁空閑看報紙的媽媽、十分得意地展示著一打兒賣早餐得來的塊票的哥哥……都是彭京拍照的好素材。“我喜愛拍世界的每一件事，”彭京說，“尤其是媽媽的早點店!”

　　和喜歡拍親人的彭京不同，吳麗媚的父母并沒有在北京。她無所謂拍什么樣的人，但是那個人的狀態(tài)得很有趣才行。在她的照片中，一個人在荒郊野外的水泥地上睡著了;美麗的湖邊卻有一個愁容滿面的人，他在等魚上鉤;上半身赤裸的大胖子踩滑了單車、嚇得驚慌失措;平時溫柔淑女的好朋友，卻在她的鏡頭面前變成了嚇人的鬼……她著迷于人的表情傳達出來的情緒，最想要拍出的是人們高興時和傷心時的樣子。

　　整理照片的時候，我讓學生們給自己的照片起個標題，這讓有些學生十分痛苦，他們死活想不出一個合適的照片說明，最后只能敷衍了事——這些名字是遠遠包涵不了他們要在照片里講述的故事。至此我明白了，作品無需闡釋，這是孩子們的內心獨白。

　　10月的運動會，六年級男子短跑決賽，鐘建銀是其中一員，攝影班的成員激動的守在終點線后面，為了抓住鐘建銀沖刺終點的那一刻，郭振還特意蹲下——“這樣拍出來特帥!”最終鐘建銀奪冠了，每個人的相機里都留下了他沖刺奪冠的英姿。這個踏實勤懇、正直感十足的男孩，照片非常有紀實風格。然而運動會結束后沒幾天的一個早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他和家人悄悄離開了皮村，回老家去了。沒有任何人知道，直到那天下午大家發(fā)現他還沒有來上課。當時我正準備帶孩子們出去采風，聽到這件事覺得心里很難受，我記得他曾說過，最開心的時光就是在同心學校上學的日子，記得他上攝影課時認真積極的眼神。而他的好朋友們看起來卻沒有那么難受——分別對于他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我們的攝影班仍在繼續(xù)，孩子離開或畢業(yè)了又有新的來。皮村也許不久也會被拆掉，我不知道這些孩子會走到哪里。至少，在他們的照片中，我看到了他們與這個世界相處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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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知有關同心實驗小學的詳細故事，請看相關推薦：《活著：逃過拆遷的民工子弟小學》

　　【為同心攝影班的孩子們征集相機】

　　捐贈相機（充電器、卡）請直接郵寄同心實驗學校，金花校長收。經檢查能用后，校方將郵寄捐贈證明，并在年底作品展示的學校網站上公布捐贈人名單。也可直接到學校捐贈。你可以送給孩子們發(fā)現的眼睛，謝謝！

　　學校地址：北京市朝陽區(qū)金盞鄉(xiāng)皮村同心實驗學校 郵編：100018

　　電子郵件：[email protected]

　　聯系電話：010——84330417 13501170424 沈金花(校長)

　　學校網站：http://www.tongxinedu.org/

　　來校路線：989路公交車皮村站下車向北走200米即到;306、639路、659路公交車皮村西口站下車向東走500米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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