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有修正主義或右傾機會主義思想的人比較危險。因為,他們的思想是資產階級思想在黨內的反映,他們向往資產階級自由主義,否定一切。他們與社會上的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這就構成了黨內的主要危險。因此,我們必須注意這部分人,堅決地與他們的修正主義思想作斗爭。”
話說1957年5月4日晚上,清華大學500多名師生參加了中山公園的“5.4”青年節游園晚會。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等黨和國家的領導人,陪同來訪的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伏羅希洛夫,走進了中山堂前清華師生環繞的舞場里,一時間,清華師生人群沸騰。
周恩來繞場招呼學生們坐下。毛澤東笑容可掬地對一位身著大紅色蒙古民族服裝的女生說:
“跟伏老跳吧。”
那個女生便大大方方地和伏羅希洛夫下了舞場。另一位女生跑到毛澤東跟前,說道:
“毛主席,您好!”
毛澤東也說了一聲:
“你好。”
便應邀下了舞場。一曲舞罷,毛澤東和伏羅希洛夫進入中山堂休息。不一會兒,學生們由劉少奇帶著,再度請毛澤東和伏羅希洛夫跳舞。毛澤東說:
“我們休息一下,馬上就來。”
不多一會兒,毛澤東和伏羅希洛夫一塊兒來到舞場,毛澤東微笑著對學生們說:
“怎么樣?我們真的來了吧!”
毛澤東又跳了一會兒,臨走的時候,還對學生們說:
“你們滿足了嗎?”
5月5日,毛澤東在陳叔通、黃炎培反對他要辭去國家主席職務的信中寫出了批語。
信中說,現在的“發展超過了鞏固,就是不可以說國家已經鞏固了,而況臺灣尚未解放,國際兩大陣營尚在劇烈斗爭的時候。”毛澤東批道:
“以上兩個理由,因時間太長,連任4年,問題還是存在,故不宜論及。國家的根本鞏固,現在已經有了,這個國家已經推不動了。說到國家的完全鞏固,依蘇聯的經驗,可能要15至20年,臺灣解放和兩個陣營對立時間可能更長。”
信中說,“集體領導中突出的個人威信,仍是維系全國人民的重要一環。”毛澤東批道:
“我仍存在,維系人心的個人威信不會因不連任而有所減損。”
信中建議毛澤東再連任一屆,“可以解除全國人民的種種惶惑”。毛澤東批道:
“事前在人民中展開討論,說明理由,可以減少惶惑。那時我將公開聲明理由。”
信中說,毛澤東辭去國家主席職務將引起國內人心震動、國際間造謠。毛澤東批道:
“造一陣謠言,真相自明,謠言便息。”
信中還提出了修改憲法的問題,建議在國家主席“任期4年”下面,加一句“連選不得超過兩任”。毛澤東批道:
“可以考慮修改憲法,主席、副主席連選時可以再任一期,即在今年人代大會修改憲法,請小平同志準備。第一任主席有兩個理由說清楚可以不連選:1、中央人民政府主席加上人民共和國主席任期已滿8年,可不連選。2、按憲法制定時算起,可連選一次,但不連選,留下4年,待將來如有衛國戰爭一類重大事件需要我出任時,再選一次,而從1958年起讓我暫時擺脫此任務,以便集中精力研究一些重要問題(例如在最高國務會議上,以中共主席或政治局委員資格,在必要時,我仍可以做主題報告)。這樣,比較做主席對國家利益更大。現在雜事太多,極端妨礙研究問題?,F在黨內高級領導同志對此事想通了的多起來了,而黨外人士因為交換意見太少,想不通的還多,因此,有提出來從容交換意見的必要。”
寫罷批語,毛澤東又將此信批轉給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陳云、鄧小平,彭真,他寫道:
“此件須經政治局同意,然后發出。請少奇同志召集一次有100人左右參加的政治局會議,展開討論一次,取得同意。此事去年在北戴河已在幾十人的會上談過,大家認為可行。并且談到黨的主席,也認為將來適當時機可行,只是暫時還不可行。
請小平同志將此件印發給中央委員和候補中央委員、八大代表、各省市區黨委、全國人大代表、全國政協委員。此事應展開討論,才能打通思想,取得同意。修改憲法,值得注意。”
5月6日,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伏羅希洛夫已經在中國訪問了20天,他即將離開中國去印度尼西亞訪問。
這天清晨3時25分左右,勤政殿里燈光明亮,伏羅希洛夫已經起了床。他身著灰色西服,梳洗得整整齊齊,兩手插在褲兜里,在前廳里來回走動著,等待著毛澤東的到來。
4時30分,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伏羅希洛夫整理了一下領帶,迎了出去。毛澤東見伏羅希洛夫走了出來,連忙上前緊緊握著他的手,關切地問候道:
“睡得怎么樣,休息好了沒有?”
伏羅希洛夫說:
“休息得很好。這個時候還打攪你,真有些過意不去,你早應該休息了。”
“我應該來看看你。”
毛澤東一邊說著,一邊拉著伏羅希洛夫的手,并肩向客廳走去。到了客廳門口,伏羅希洛夫伸出左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
“你到我這里來是客人,請吧。”
毛澤東微笑著謙讓道:
“咱們一塊兒進去吧。”
伏羅希洛夫把茶桌上的煙灰缸拿過來,放在毛澤東坐的沙發扶手上,親切地說:
“茶桌離你遠了些,這樣你就方便了,不用再起來去磕煙灰。”
毛澤東道了一聲“謝謝”,關切地問道:
“20天來你累了吧?節目可能緊了一些,你是不是沒有休息好?”
伏羅希洛夫高興地說:
“我最親近的朋友,毛澤東同志,我一點也不累,一切都好極了。偶爾由于太陽曬,有些頭昏。在廣州吃了點蛇肉,也許肚子里展開了龍虎斗,剛回北京稍稍感到不舒適,很快就過去了。每當我想到熱情好客的中國人民對我們的動人的歡迎和款待,就是有點疲勞也都忘了。我聽說你每天熬夜,我真心疼啊!你無論如何也別熬夜了。過去我也曾通宵地工作,結果身體受了不少損失。希望你這樣做:太陽一出來你就向它問好,太陽一落你就向它告別,去休息。”
“好,要按太陽的規律辦事。”毛澤東微笑著回答,接著他又說道:“不過不要緊,我已經習慣了夜里工作,我是按月亮規律辦事哩。”
“不行不行,你不能這樣做。”
伏羅希洛夫連連搖著大手。他起身從茶桌上端起一杯泡好的龍井茶,遞給毛澤東,又問毛澤東每天吸幾支煙,毛澤東說:
“不多,有時把煙拿在手里不抽,或者是燃著了不吸,看著它冒煙,在精神上好像是吸了。”
衛士們為了限制毛澤東吸煙的量,曾經把一支煙折為2節,使他吸完后有所間隔。伏羅希洛夫聽毛澤東如此說,搖搖頭,真誠地說道:
“我親愛的毛澤東同志,你如果想休息,隨時都可以到我們那兒去,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如像南俄的索奇和黑海岸上的克里米亞等地。”
毛澤東說:
“我深深感謝你,你這是很好的意思。”
此時,天邊已漸漸現出晨曦。劉少奇、周恩來走了進來,準備一道去機場為伏羅希洛夫送行。
該出發了,毛澤東陪著伏羅希洛夫走到門口,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說:
“我不同你告別,我只暫時說同你再見,祝你一路平安。”
5月7日,劉少奇在聽取楊獻珍等人的匯報時,說道:
“整風就是要強調同一性。處理的方針可以著重它的同一性。因為原來是有同一性,我們沒有必要先強調斗爭性,故意地、人為地使斗爭激烈化,使斗爭緊張起來,似乎要創造斗爭的樣子,我們才舒服。好像我們就有那么一種嗜好,不斗一下不過癮??梢圆扇⊥讌f的辦法嘛。這樣一種方針,我們不少同志是不曉得的。”
5月7日這一天,毛澤東對《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的修改寫出了第一個修改稿,他稱為“自修稿第1次稿”。
5月8日上午,毛澤東改出了《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的“自修稿第2次稿”。
5月8日這一天,劉少奇主持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專門討論陳叔通和黃炎培的聯名信以及毛澤東對這封信的批示。
政治局擴大會議經過充分討論,除了個別人有不同意見外,絕大多數人都贊成毛澤東要辭去國家主席職務的意見。
是日晚10時,毛澤東改出了《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的“自修稿第3次稿”。
5月9日、10日這兩天,毛澤東改出了《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的“自修稿第4次稿”。他把整個修改稿注明為“草稿第1稿”,批給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陳云、鄧小平、彭真、陳伯達、胡喬木、陸定一、田家英、胡繩、鄧力群、康生、李維漢,并且寫道:
“請收到此件的同志提出修改意見,交陳伯達同志匯總修改。”
5月11日,毛澤東給在湖南長沙第10中學教書的語文教師李淑一寫了一封回信。
此前,李淑一看了毛澤東于1957年1月發表在《詩刊》上的18首詩詞后,在2月7日把自己記憶起來的、過去毛澤東贈給她丈夫柳直荀一首詩中的幾句,抄寄給毛澤東。她在信中附上了自己于1933年所作的懷念丈夫柳直荀的一首《菩薩蠻.驚夢》:蘭閨索寞翻身早,夜來觸動愁多少。底事太難堪,驚儂曉夢殘!征人何處覓?六載無消息。醒憶別伊時,滿衫清淚滋。李淑一還在信中索取毛澤東在1920年送給楊開慧的那首《虞美人》。
且說毛澤東在這封回信中是這樣寫的:
淑一同志:
惠書收到。過于謙讓了。我們是一輩的人,不是前輩后輩關系,你所取的態度不適當,要改。已指出“巫峽”,讀者已知所指所處,似不必再出現“三峽”字面。大作讀畢,感慨系之。開慧所述那一首不好,不要寫了吧。有《游仙》一首為贈。這種游仙,作者自己不在內,別于古之游仙詩。但詞里有之,如詠七夕之類。
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飏直上重霄九。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廣袖,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
暑假或寒假你如有可能,請到板倉代我看一看開慧的墓。此外,你如去看直荀的墓的時候,請為我代致悼意。你如見到柳午亭先生時,請為我代致問候。午亭先生和你有何困難,請告。
為國珍攝!
毛澤東
毛澤東贈給李淑一的這首游仙詞,就是人們所熟知的堪稱千古絕唱的《蝶戀花.答李淑一》。李淑一讀罷毛澤東這封來信,激動得熱淚涌流。
上面提到的柳直荀,本傳已經說過,他是湖南長沙人,是毛澤東的早年戰友,曾任湖南省農民協會秘書長。而李淑一是楊開慧的同學,在長沙私立福湘女子中學時兩人住在一個寢室里,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李淑一與柳直荀二人就是經楊開慧介紹認識的。柳直荀參加過南昌起義,歷任中國工農紅軍第2軍團政治部主任、第3軍政治部主任等職。1932年5月,在洪湖地區“肅反”中被誣陷殺害。
還須說明的是,毛澤東在1961年把曾經婉拒李淑一請求的《虞美人》一詞寫了出來,送給了他的衛士張仙朋。這是后話。
5月12日,毛澤東在接見外賓時說:
“中國也有上帝,就是玉皇大帝。他官僚主義很厲害。有個最革命的孫猴子反對過他的專制。這個猴王雖經歷了不少困難,像列寧被抓了去一樣被人家抓去,后來,他又跳了出來,大鬧一番。玉皇大帝是很專制的,一定會被打倒。孫行者很多,就是人民。”
5月14日凌晨,毛澤東在5月10日的《解放日報》第二版上給劉少奇等人寫了一個批示,他寫道:
“少奇、恩來、陳云、小平、彭真同志閱。這一整版值得過細一看,不整風黨就會毀了。”
毛澤東所說的“這一整版”是以“大膽揭露矛盾,幫助黨內整風”為題,刊登了該報前兩天邀請一批中小學教師開座談會的發言摘要。
他又寫道:
“請你們注意看上?!督夥湃請蟆罚暇缎氯A日報》,上?!段膮R報》,《北京日報》,《光明日報》,集中看人民內部矛盾和我黨整風消息,這是天下第一大事。”
原來在5月8日下午,中央統戰部受中共中央委托,在全國政協禮堂舉行了第1次各民主黨派負責人座談會。到5月13日,座談會已經舉行了5次。在前4次座談會上,與會者的發言和書面發言,大多是建設性的。有一些意見盡管尖銳,但也比較中肯,與人為善。但在13日的第5次座談會上,一些人的發言就越來越偏激了。
有人提出了要與共產黨“平起平坐”的意見,他們說:“現在民主黨派同共產黨只是在政治、法律上的平等,離事實上的真正的平等還遙遠得很,因為事實上平等的條件還不存在,還沒有物質基礎。平等的權利是宣布了,民主黨派卻沒有資格去享受這項權利。”
有人甚至針對“黨委(黨組)負責制”說:“能做主角的,就讓他做主角,否則就讓他跑龍套或者干脆不要他在臺上。”“用不著再把那些小腳放在臺上跳加官。”
毛澤東在批示中所列舉的那些報紙都對上述情況作了詳細的報道。
5月14日,毛澤東簽發了中共中央《關于報道黨外人士對黨政各方面工作的批評的指示》,指示中說:
“對于黨外人士的錯誤的批評,特別是對右傾分子的言論,目前不要反駁,以便使他們暢所欲言。我們各地的報紙應該繼續充分報道黨外人士的言論,特別是對右傾分子、反共分子的言論,必須原樣地、不加粉飾地報道出來,使群眾明了他們的面目,這對于教育群眾、教育中間分子,有很大的好處。”
是日晚9時,毛澤東在頤年堂召集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陳云、鄧小平、彭真、李維漢、康生、陸定一,討論整風座談會上發生的情況。會議開到次日凌晨1時結束。
5月15日,毛澤東開始寫一篇文章,原來的題目是《走向反面(未定稿)》,署名是“本報評論員”??磥硎且_發表的??伤趯忛喌谝淮吻鍢訒r,改變了初衷,又把文章題目改為《事情正在起變化》,署名改為“中央政治研究室”,并且注明:“內部文件,注意保存。”
5月15日下午,中央統戰部召開第6次座談會,無黨派民主人士、北大校長馬寅初,民革中央常委陳銘樞,無黨派民主人士沈雁冰,民盟中央常委兼婦委主任劉清揚,民革中央秘書長梅龔彬,無黨派民主人士張奚若,先后在會上發言。
馬寅初說:“目前有些批評不夠實事求是,有否定一切的現象。”“如現在對北京大學的批評,壞的地方說得很詳細,好的地方一點也不說,這是無法令人心服的。”“單純批評黨委制不好是不對的,黨委制好的地方也要表揚。‘墻’必須從共產黨和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兩方面拆,單靠一方面拆是不成的。”
有人則說,他那個黨派沒有“墻”可拆。他主張取消學校中的黨委制。
張奚若最后一個發言,他批評有4種偏差:第一,好大喜功。第二,急功近利。第三,鄙視既往。第四,迷信將來。
張奚若的這4句話,后來給毛澤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5月16日,毛澤東為中共中央起草了《關于對待當前黨外人士批評的指示》,他在《指示》中寫道:
“自從展開人民內部矛盾的黨內外公開討論以來,異常迅速地揭露了各方面的矛盾。這些矛盾的詳細情況,我們過去幾乎完全不知道?,F在如實地揭露出來,很好。黨外人士對我們的批評,不管如何尖銳,包括北京大學傅鷹化學教授在內,基本上是誠懇的,正確的。這類批評占90%以上,對于我黨整風,改正缺點錯誤,大有益處。”
“最近一些天以來,社會上有少數帶有反共情緒的人躍躍欲試,發表一些帶有煽動性的言論,企圖將正確解決人民內部矛盾、鞏固人民民主專政、以利社會主義建設的正確方向,引導到錯誤方向去,此點請你們注意,放手讓他們發表意見,并且暫時(幾個星期內)不要批駁,使右翼分子在人民面前暴露其反動面目。過一個時期再研究反駁的問題。”
這就叫:每逢大事有靜氣,欲擒故縱待蛇出。
5月16日晚9時,毛澤東召集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陳云、鄧小平、彭真、李維漢、康生、陸定一、吳冷西,討論整風運動中所發生的情況。會議開到次日1時20分結束。
5月18日晚上,毛澤東在菊香書屋他的臥室里,召集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彭真、陸定一、胡喬木、吳冷西開會。
毛澤東右手拿著香煙,左手揚起一張報紙,沖著吳冷西問道:
“你看過5月13日的《新民晚報》沒有?報上有一篇文章,題目叫做《先鋒何在?》,署名林放,即趙超構,內容相當尖銳,但文筆比較客氣。”
吳冷西說:
“沒有看,這幾天又是布置機關內整風,又是報道全國大鳴大放。”
毛澤東說:
“搞新聞工作的再忙,也要每天瀏覽全國報紙。上海的文匯報、新民報,北京的光明日報,尤其非看不可,而且要仔細看,看他們有什么議論,有什么獨家新聞,編排怎樣,從中可以看出政治思想動向。你們新聞工作者協會正在開座談會,昨天《人民日報》報道了。現在新聞界有許多議論:
1、他們說,新聞要新。現在新聞太少,舊聞太多。
新聞要新,這應當不成問題,因為不是寫歷史。但是不能沒有‘舊聞’,也還要有‘無聞’。這個問題,我在3月份全國宣傳工作會議期間談過,說要做具體分析。一般講新聞要新、要快是對的,但有的事情發表太快副作用就很大。比如1955年底,北京市幾天時間就實現了全行業公私合營,宣布進入社會主義,在天安門開慶祝大會。這樣的新聞本來要慎重考慮,但當天就廣播了,以至全國各地一擁而上,照北京的辦,工作草率、粗糙。所以,新聞太快了有時就出毛病,不如慢一點好。這個問題看來思想上未解決。
2、他們說,現在新聞自由太少,統制太多。新華社和《人民日報》包辦一切。
我們的新聞統制,是否比國民黨更厲害?很難說。我們在全國解放后的頭幾年,新聞統制比較嚴,很有必要,因為政權剛拿過來,還不穩固,既搞土改、鎮反,又要抗美援朝,死板一點好,就是一家獨鳴?,F在社會主義改造已基本完成,情況有了變化,應當研究一下,統制太多、太嚴,要有所改變。
3、他們說,記者應當是先鋒,‘先天下之放而放,先天下之鳴而鳴’。過去出過許多名記者,現在沒有,個個都是廖化。
《先鋒何在》一文中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記者是先鋒,這在原則上不能說不對,問題是怎么樣的先鋒。蜀中無大將,廖化當先鋒。說現在沒有真正的先鋒,個個都是濫竽充數,這恐怕不好說。
4、他們說,現在報紙文風不好,教條主義,黨八股,引不起讀者興趣。
教條主義很討厭,我也不喜歡。我在延安整風開始時,就數了黨八股的八大罪狀。我在3月全國宣傳工作會議期間,跟新聞出版界人士座談時也說到,報紙要搞得生動活潑,登些琴棋書畫之類,我也愛看。當時《新民報》趙超構提出,要‘軟些、軟些、再軟些’。我也反對太硬,太硬了讀者不愛看。但是,我也擔心太軟了不好,黃色的東西會出來,所以說兩個‘軟些’就行了。上個月去上海,看了幾天《新民晚報》,辦得還是比較嚴肅的。趙超構是有見解而又誠實的人,他1944年訪問延安,我同他談過話,他回去后寫了一篇《延安一月》,在國民黨統治區影響很大。”
毛澤東說著,從斜躺著的床上直起腰,坐在木床上,用右手板著左手的指頭說:
“看來現在新聞界有3條路線,一條是教條主義,一條是修正主義,一條是馬克思主義。現在教條主義吃不開,修正主義神氣起來,馬克思主義還沒有真正確立領導地位。許多人不懂得什么是馬克思主義新聞學。馬克思主義新聞學的立足點是新聞學有階級性、黨派性。資產階級新聞學是以資本主義經濟為基礎。自由競爭,你死我活,無政府狀態,是資產階級新聞學的特點,但它們有一點是共同的,即對資產階級的階級利益有害的東西,他們都不發表?,F在許多人都說解放前的報紙如何好。其實,大公報、申報從清朝、北洋軍閥到國民黨統治時期,都是適應當時政權的需要。當然,資產階級報紙有些東西還是要學習的,不能根本割斷傳統,像電影那樣,有些好東西還要繼承和發揚。共產黨是把人類有史以來的優秀文化遺產都繼承下來,加以發揚光大。但是,我們無產階級新聞學是以社會主義經濟為基礎的,這同資產階級新聞學根本不同。在學習資產階級報紙的好東西時,只講一致,不講區別,忘記了無產階級的新聞政策,那是不對的。無產階級的新聞政策,同資產階級的自由競爭、無政府狀態不同。在我們國家里,無論哪一種報紙,都納入國家計劃,都要服從無產階級利益,都要接受無產階級領導。這是憲法規定的,因為無產階級最能代表全體人民的根本利益和長遠利益,共產黨是無產階級先鋒隊。
無產階級的新聞政策和資產階級的新聞政策,有一個共同點,這就是新聞有階級性、黨派性。資產階級報紙只登對他們有利的東西,不登對他們不利的東西。無產階級和人民大眾的報紙也不登對我們有害的東西。這都是階級利害關系,是普遍規律。赫魯曉夫的反斯大林秘密報告,資產階級報紙大登特登,我們報紙就一字不登。西方通訊社有些消息,我們就不采用。它們也不采用我們的東西。倒是我們辦了一個《參考消息》,登了許多西方官方和報刊罵我們的東西,可以說天天替帝國主義做義務宣傳,目的是使我們的干部接觸細菌,增強免疫力。中央決定《參考消息》擴大發行40萬份,過一段時間,總結一下經驗,加以改進,進一步擴大發行。這是‘有聞’、‘無聞’的問題,涉及階級利益的問題。”
毛澤東說罷,與會者都很關心《參考消息》擴大發行的情況,議論紛紛。吳冷西作了簡要匯報,他還介紹了蘇聯和東歐社會主義國家也有類似《參考消息》的內部刊物,不過發行量很小,一般干部和大學生看不到。毛澤東接著說:
“有些消息,是我們自己做的事情,不登報、不廣播。如禁止鴉片煙,又如轟轟烈烈的新區土地改革,我們就沒有發消息,這也是一種‘無聞’。我的一些講話,當時并沒有公開發表。1955年關于農業合作化的講話,過了3個月才發表;今年2月在最高國務會議上的講話,已經過了3個月,還在修改,也許下個月才能發表。這不是‘舊聞’嗎?還有去年4月講的‘十大關系’,已經1年多了,也還不準備發表,將來發表也是‘舊聞’。我這個人就是不想冒險,先講一講,看一看反應,再做修改,然后發表。有時修改多次還不滿意,只好不發表。
只是因為新聞觀點不同,每個階級都有自己的新聞觀點和新聞政策。有‘新聞’,有‘舊聞’,有‘無聞’。第一有自由,凡是符合人民利益的都有自由;第二無自由,凡是不符合人民利益的都無自由,即有限制。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新聞自由,只有相對的新聞自由,不自由的情況依據不同的階級利害關系而不同。因為有自由,先鋒總是要出的,不會只是出廖化。有新聞,就可以出先鋒,舊聞也不是不可以出先鋒。發表《先鋒何在》一文的作者本人就起了先鋒作用。根本問題是新聞本來就是有階級性的。新聞的形式并沒有階級性,正同話劇的形式也并沒有階級性一樣,漢奸也可以演話劇。白話題材國民黨用,我們也用。我有時也寫些舊體詩。但是,問題在于內容,表現什么思想、什么主題、什么傾向,贊成什么,反對什么,這就有階級性了。
報紙同政治關系密切,甚至有些形式,有些編排,就表現記者、編輯的傾向,就有階級性、黨派性了。
現在新聞界議論很多,把教條主義攻一下有好處,不攻一下就只能出廖化,不能出先鋒。我們要接受正確的批評,認真改進新聞工作。”
5月20日,中共中央發出《關于加強對當前運動的領導的指示》,指示中說:
“現在的情況是,在上海、北京等運動已經展開的地方,右翼分子的言論頗為猖狂,但有些人的反對面目還沒有暴露或者暴露的不夠。”“左翼分子前一時期不宜多講話,共產黨員則采取暫不講的方針。”“在一個短期內,黨員仍以暫不發言為好。”
指示還要求各級黨委“立即著手分類研究右翼的反動言論和其他資產階級論點,準備在適當的時機發表一批論文和社論,予以反駁和批判”。
5月20日,毛澤東給德.達姆巴(今譯達希.丹巴——筆者注)寫了一封回信,他寫道:
蒙古人民革命黨中央委員會第一書記
親愛的德.達姆巴同志:
我收到你在1957年4月26日給我的來信。
在我國內蒙古自治區成立10周年的時候,蒙古人民共和國政府派來政府代表團參加慶祝盛典,我們感到非常高興,謹致謝意。
我們研究了你在來信中提到的由中國供給蒙古人民共和國勞動力的問題。我們認為,這件事情是應該做的。但是,如你們所設想的,大量遷移我國內蒙古自治區的蒙族居民去蒙古人民共和國定局,是有困難的。因為我國內蒙古自治區的居民有870萬人,其中700多萬人是漢族,而蒙古同胞僅有100多萬人……所以,我們設想,只能動員漢族人去蒙古人民共和國參加工農業方面需要勞動力的部門的工作。即便如此,我們每年能夠派去的人數也不能很多……目前,我們已經派去有8000多人在蒙古人民共和國從事各方面的勞動。根據我們所知道的情況,他們之中有不少人違犯了蒙古人民共和國的法律。我們對于這些人,在蒙古人民共和國有關機關的協助之下,已經作了一些處理,其中有些人已經調回中國,另一些人,則根據他們違犯法律的情節按照蒙古人民共和國的法律處理了。我們設想,今后這類事情還是會發生的……如果你們認為有不宜于留下工作的人員,可以通知我們,我們準備隨時調動他們回來,以免增加你們管理中的困難。
謹致
兄弟的敬禮!
毛澤東
5月21日下午,中央統戰部召開第8次座談會,章伯鈞在發言中說:
“現在工業方面有許多設計院,可是政治上的許多設施,就沒有一個設計院。我看政協、人大、民主黨派、人民團體,應該是政治上的4個設計院。應該多發揮這些設計院的作用。”
5月21日下午,毛澤東在書案邊學習了一會兒英語,休息時和他的英語老師林克談起了《沁園春.雪》的主題和注家不一的問題。
毛澤東問:
“你喜歡我的哪一首詩詞?”
林克想了一想,說:
“我最愛讀的要數《沁園春.雪》。”
毛澤東說:
“《沁園春.雪》這首詞是反封建的,批判2000年封建主義的一個反動側面。‘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文采、風騷、大雕,是從一個側面來批判封建主義制度的,只能這樣寫,須知這是寫詩啊!否則就不是寫詞,而是寫歷史了。難道可以謾罵這些人們嗎?別的解釋是錯的。末兩句,是指無產階級。”
毛澤東說罷,立刻揮毫書寫了《沁園春.雪》全文,送給林克作紀念。
林克得到毛澤東的書作,自然是如獲至寶,喜不自勝??墒呛髞磉@幅字被田家英看見了,田家英自稱是“愛書愛字不愛名”的人,他說他非常喜歡這幅字,一再向林克索要,林克無奈,只好送給他了。
5月22日,北京大學校園里的大字報由幾十張激增到幾百張。北京大學學生在大飯廳里貼出的第一張大字報是在5月19日,此后,大字報便越來越多。這些大字報的內容很多是要求取消黨委負責制,要求言論集會結社絕對自由,徹底開放一切禁書,反對必修政治課等等。學生們的這些舉動,被一些人稱為“五一九運動”?!豆饷魅請蟆泛蜕虾5摹段膮R報》在他們的報道中,稱其為“北京大學‘民主墻’”。
毛澤東在一連幾天的時間里,幾乎天天派人到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北京師范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看大字報。他問身邊的工作人員說:
“你看共產黨的江山能不能坐得穩?”
5月22日下午,中央統戰部召開第9次座談會,羅隆基在發言中提出在黨的領導以外設立一個負責平反的領導機構。他說:
“有人提出要黨提出保證,在他們對黨進行批評以后,不致在將來受到打擊報復。要毛主席出來講話保證,那是笑話。”
羅隆基提出由人大和政協成立一個委員會,這個委員會不但要檢查過去“三反”、“五反”、肅反運動中的偏差,它還將公開聲明,鼓勵大家有什么委屈都來申訴。這個委員會包括領導黨,也包括民主黨派和各方面的人士。
5月23日下午,劉少奇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聽取鄧小平關于最近整風鳴放情況和工作部署。鄧小平在匯報中說: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運動可不可怕?現在我們確實有些擔心,比如我們黨校有相當多的高級干部,都是省委、地委的同志,他們在那里很擔心。這個擔心是有理由的。你說共產黨看到那個罵娘的事情心里不著急也,我看也難設想,我就有點著急。開始幾天,人心里面有點急。后來看到那個反動的東西愈多,心里就安定了,舒服了。有些人擔心是不是會出亂子??偟墓烙嬍浅霾涣藖y子。”
鄧小平接著談到了工作部署。此后,周恩來、朱德、陳云、康生也通報了一些情況。劉少奇最后作了總結,他說:
“小平同志的報告很好,這是在主席那里中央常委確定的,要根據這樣的方針、步驟來領導當前的運動。”
5月23日晚,人民大學的一名學生來到北京大學,公開發表煽動性的演說,他稱現在的社會是“封建的社會主義”。
5月24日,毛澤東改出了《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征求意見“第二稿”,他要求在更大的范圍內征求意見,包括在京的中央委員和候補中央委員,還有田家英、胡繩、鄧力群。他在批示中寫道:
“各同志:此件請即看,在你們認為應當修改的地方動筆加以修改,于5月26日退回中央辦公廳楊尚昆同志,為盼。”
5月25日,毛澤東改出《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征求意見“第三稿”,他要求立即印發給在京中央委員、候補中央委員,還有田家英、胡繩、鄧力群及當天到京參加會議的各省市區負責人。他在批語中寫道:
各位同志:
這是第三稿,還要修改。請你們在收到后,在你們認為應當修改的地方即行動筆加以修改,于6月5日以前將原件退還楊尚昆同志為盼。
毛澤東
又我在百花齊放部分有一些重要修改。
5月25日下午,毛澤東和中央政治局其他常委及在京的政治局成員接見中國新民主義青年團第3次全國代表大會全體代表,他在簡短的講話中說:
你們的會議開得很好。希望你們團結起來,作為全國青年的領導核心。
中國共產黨是全中國人民的領導核心。沒有這樣一個核心,社會主義事業就不能勝利。
你們這個會議是一個團結的會議,對全中國青年會有很大的影響。我對你們表示祝賀。
同志們,團結起來,堅決地勇敢地為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而奮斗。一切離開共產黨領導和社會主義的言論行動是完全錯誤的。這是在社會主義歷史階段,判斷思想、理論以及行動是非的標準。
5月26日,《人民日報》和其它各大報刊都刊登了毛澤東的這一段重要講話。
5月27日,毛澤東改出《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征求意見“第四稿”。他在通知中寫道:
“這是第四稿。請看‘百花齊放’那一節,有一段重要的修改。”
5月28日,毛澤東改出《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征求意見稿“第五稿”。他要求在3個小時內,印發給各省市區黨委書記,各政治局委員、候補委員,中央書記處書記、候補書記,另發田家英、鄧力群、胡繩。
是日下午,毛澤東邀約陳伯達、胡喬木、田家英談《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的修改問題。
1957年6月1日,毛澤東改出《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征求意見第六稿。
6月1日下午,中央統戰部召開第12次座談會。各民主黨派機關報《光明日報》總編輯儲安平以“向毛主席和周總理提些意見”為題發言,他說:
“這幾年來黨群關系不好,而且成為目前我國政治生活中急需調整的一個問題。這個問題的關鍵究竟何在?依我看來,關鍵在‘黨天下’的這個思想問題上。”“我認為,這個‘黨天下’的思想問題是一切宗派主義現象的最終根源,是黨和非黨之間矛盾的基本所在。今天宗派主義的突出,黨群關系的不好,是一個全國性的現象。共產黨是一個有高度組織紀律的黨,對于這樣一些全國性的缺點,和黨中央的領導有沒有關系?”
6月2日,上?!段膮R報》在頭版全文刊登了儲安平的發言。
6月3日,李維漢在中央統戰部舉行的各民主黨派負責人座談會結束后,他準備在下一次會議上講話,就來請示毛澤東、劉少奇和周恩來,問要不要反擊?周恩來說:
“柯慶施在上海已經有所表示,你可以講。”
毛澤東一邊審閱著李維漢的發言稿,一邊說:
“座談會上提出的批評和意見,有相當一部分是錯誤的。”
6月初,也就是毛澤東在5月11日給李淑一寫了《游仙》詞之后幾個星期的某一天,毛澤東在書房里接待了20年代曾給楊開慧和他當過保姆的孫嫂陳玉英。毛澤東握著陳玉英的手,微笑著說:
“隔了30年了,你還是這個樣子,你還好健康啊!”
毛澤東幫助陳玉英入座,他情不自禁地說:
“你和開慧在反動派的監獄中很堅強,沒有被敵人的嚴刑拷打所屈服,你們受了很多苦啊!你苦了一輩子,該好好休息一下。你同楊開慧同甘共苦,我今天看見你就像看見了楊開慧一樣。你以后可以每年到北京來一次,來看看這里的發展變化也好嘛。你女兒要來,讓她來一次,你們就是我家里的人一樣。”
毛澤東問起楊開慧在獄中的情況。他聽著聽著就流下了眼淚。他說:
“開慧是個好人哩,你也是個好人哩,岸英是個好伢子哩。革命勝利來之不易,我家就犧牲了6個,有的全家都犧牲了。”
毛澤東留陳玉英吃了午飯。飯后,陳玉英要走了,毛澤東扶著她起身,扶著她下臺階,還溫和地囑咐她說:
“小心點。”
陳玉英視這種特殊禮遇為理所當然,她還像過去那個時候一樣,把毛澤東看作是一家人。她對扶著她的毛澤東說:
“放松點,我老了,走不穩了,你曉得的。”
時隔4天,毛澤東第2次接見了陳玉英,說以后要給陳玉英寄一些錢去,好讓她生活過得好一些。
毛澤東將自己的兩張照片送給陳玉英和她的女兒孫燕,并提筆在照片上簽了字,又在陳玉英的筆記本上寫下了“毛澤東”3個字。
陳玉英這次在北京住了20多天才回去。此后,毛澤東多次寄錢補助陳玉英的生活,還供養她的女兒孫燕上大學。
后來到了1958年春節前夕,毛澤東又把她的女兒孫燕接到北京住了半個月,并給孫燕買了一套衣服。1958年6月,毛澤東第2次接陳玉英到北京住了20多天,先后兩次接見她。這是后事。
再說6月5日晚,毛澤東約請陳叔通、黃炎培在頤年堂談話,就準備反擊右派給他們打招呼。
此前,陳叔通和黃炎培分別參加了各民主黨派負責人座談會和工商界人士座談會。
6月6日,毛澤東為中共中央起草了《關于抓緊時間繼續開展整風運動的指示》,指示中要求各省、地、市機關和高等學校按左、中、右3派的標準,抓緊排一下隊,同時盡快解決一批能夠解決的問題,以便團結左派,爭取中間派,孤立右派,待時機成熟時反擊右派。指示中還特別囑咐各地負責人說:
“暑假將屆,京滬及各地大學生將回家,其中一些人將到處活動,你們應爭取主動,并準備適當應付。”
是日下午,毛澤東看了陸定一送來的《高等學校整風情況簡報》。簡報上說,北京大學一個學生寫了一篇文章,造謠說:中共中央已經開始分裂,有人想逼毛主席下臺。文章散發后,引起很大震動。毛澤東當即批示:
“尚昆印發在京各中委一閱。完全造謠,但值得注意。”
就在這個下午,國務院秘書長習仲勛召集黨外人士舉行了一個座談會。民革中央委員、國務院秘書長助理盧郁文當眾宣讀了一封他收到的匿名信。
原來,盧郁文在5月25日的民革中央擴大會議上發了言,他說一些人提的意見有擺脫共產黨領導的意思。他還說,黨和非黨之間的墻應由雙方共同來拆。他又批評了民盟中央副主席章伯鈞提出的“政治設計院”的主張。不久,盧郁文就收到了這封匿名信,信中說他是“為虎作倀”,辱罵他是“無恥之尤”,恫嚇他如不“及早回頭”,就“不會饒恕你的”。匿名信中還說:“共產黨如果只認你這班人的話”,“總有一天會走向滅亡”。
盧郁文讀罷這封恫嚇信,說道:
“我不理解有人為什么只許說反面話不許說正面話,對講了正面話的人就這樣仇視。”“我們應當深思,我們對共產黨的批評究竟是從什么地方出發?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他還說,他不怕辱罵,不怕威脅,他還要講話。
接著,國務院參事李仲公在發言中說,他因為批評了對中共提意見的人,也收到了一封對他進行威脅的匿名信。
6月7日上午,胡喬木通知新華社社長吳冷西說,毛澤東要和他們二人談話。胡喬木叫吳冷西下午先到他的住處去,然后二人一起去見毛澤東。
在這個初夏的下午,中南海顯得特別幽靜。胡喬木和吳冷西沿著小路走過居仁堂,來到勤政殿后面的一個小門旁,走進菊香書屋,到了毛澤東的臥室里。毛澤東似乎是剛睡醒不久,他斜躺在用兩張單人木床合并而成的大床上,正翻看著這一天的《文匯報》,那些已經看過的《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放在左手一邊的木板床上,那里還堆滿了近期看過和將要看的書,有古籍,也有新書。右邊的床頭桌上還放著好些其它報紙。
毛澤東見二人進了屋,就放下手中的報紙,招呼他們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問道:
“你們看過今天的報紙沒有?現在報紙很吸引人,許多人高談闊論,說要幫助共產黨整風。”
胡喬木、吳冷西剛坐下,毛澤東不等他們回答,便又興高采烈地說:
“今天報上登了盧郁文在座談會上的發言,他說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對他進行攻擊、辱罵和恫嚇。這就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發動反擊右派的好機會。
這封恫嚇信好就好在他攻擊的是黨外人士,而且是民革成員;好就好在它是匿名的,不是某個有名有姓的人署名。當然署名也可以作為一股勢力的代表,但不署名就更可以使人們廣泛地聯想到一種傾向,一股勢力。本來,這樣的恫嚇信在舊社會也為人所不齒,現在我們邀請黨外人士幫助共產黨整風,這樣的恫嚇信就顯得很不正常。過去幾天我就一直考慮什么時候抓住什么機會發動反擊。現在機會來了,馬上抓住它,用《人民日報》社論的形式發動反擊右派的斗爭。社論的題目是《這是為什么?》,在讀者面前提出這樣的問題,讓大家來思考。雖然社論把我們的觀點擺明了,但還是要讓讀者有個思想轉彎的余地。魯迅寫文章常常就是這樣,總是給讀者留有余地。寫文章尤其是社論,一定要從政治上總攬全局,緊密結合政治形勢。這叫政治家辦報。”
毛澤東將話題一轉,對吳冷西說:
“今天找你來,主要不是談這些,而是商量一件事,就是想調你去《人民日報》主持編輯工作,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去。”
此時,《人民日報》社社長和總編輯是鄧拓。吳冷西一聽說是要自己去代替鄧拓,就說:
“我毫無思想準備。”
毛澤東看看吳冷西,又看看胡喬木,說:
“兩個月前,我批評《人民日報》沒有宣傳我在最高國務會議上講話的精神,批評《人民日報》對最高國務會議無動于衷,只發了兩行字的新聞,沒有發社論,以后又不宣傳。全國宣傳工作會議甚至連新聞也沒有發。結果《文匯報》、《新民晚報》和《光明日報》把旗幟抓了過去,大鳴大放,真是百家爭鳴,唯獨馬家不鳴。
我在上海發現這個情況,就回北京來查此事。先找喬木談,第二天又找《人民日報》總編輯鄧拓和副總編輯談。我當時說得嚴厲了一些,說他們不僅不是政治家辦報,甚至也不是書生辦報,而是死人辦報。這樣猛擊一掌,為的使他們驚醒過來。
我當時列舉幾個例子證明我的看法:《人民日報》當天的社論和幾天前的社論,都沒有提最高國務會議和宣傳工作會議,好像世界上根本沒有發生這回事。”
毛澤東對著胡喬木嚴厲地說:
“中央黨報辦成這個樣子怎么行?寫社論不聯系當前政治,這哪里像政治家辦報?”
胡喬木解釋說:
“這件事情我也有責任?!度嗣袢請蟆吩谧罡邍鴦諘h后訂了宣傳計劃,也起草了幾篇社論,但我感到寫得不好,修改了幾次,仍然沒有把握,所以就耽誤下來了。”
毛澤東對吳冷西說:
“《人民日報》任務很繁重,很需要增加領導力量,經過再三研究才考慮讓你去。”
吳冷西說:
“我雖然在延安馬列學院學習和研究了2年,又在抗大和陜北公學講過馬列主義課,但10多年來一直搞新聞工作,沒有搞過理論,學術問題、文藝問題懂得更少,不適合到《人民日報》去。”
毛澤東說:
“我們黨內許多負責黨員怕教授,這很不妥當。中央想調你到《人民日報》,可以同時兼著新華社社長,你再考慮考慮,給你10天時間,最多不能超過半個月,時間很緊,工作很需要。10天以后再談。”
毛澤東又在他起草的《這是為什么?》一文上改了幾個字,交給吳冷西和胡喬木,要新華社當晚向全國廣播,要胡喬木在6月8日的《人民日報》上發表。
6月8日,《人民日報》在頭版顯著位置發表了社論《這是為什么?》。社論在分析盧郁文事件時寫道:
“我們所以認為這封恐嚇信是當前政治生活中的一個重大事件,因為這封信的確是對于廣大人民的一個警告,是某些人利用黨的整風運動進行尖銳的階級斗爭的信號。這封信告訴我們:國內大規模的階級斗爭雖然已經過去了,但是階級斗爭并沒有熄滅,在思想戰線上尤其是如此。”
“少數的右派分子正在向共產黨和工人階級的領導權挑戰,甚至公然叫囂要共產黨‘下臺’。他們企圖趁此時機把共產黨和工人階級打翻,把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打翻,拉著歷史向后倒退,退到資產階級專政,實際是退到革命勝利以前的半殖民地地位,把中國人民重新放在帝國主義及其走狗的反動統治之下。”
除《光明日報》和上海《文匯報》以外,各主要報紙都轉載了這篇社論。
6月8日這一天,毛澤東親自起草的《關于組織力量準備反擊右派分子進攻的指示》以中共中央的名義發出。他在《指示》寫道:
“一些不好的資本家、不好的知識分子及社會上的反動分子正在向工人階級及共產黨猖狂進攻,要推倒工人階級領導的政權。各省市級機關、高等學校和各級黨報都要積極準備反擊右派分子的進攻。”“這是一個偉大的政治斗爭和思想斗爭。只有這樣做,我黨才能掌握主動,鍛煉人才,教育群眾,孤立反動派,使反動派陷入被動。”“總之,這是一場大戰(戰場既在黨內,又在黨外),不打勝這一仗,社會主義是建不成的,并且有出匈牙利事件的某些危險?,F在我們主動的整風,將可能的匈牙利事件主動引出來,使之分割在各個機關各個學校去演習,去處理,分割為許多小匈牙利,而且黨政基本上不潰亂,只潰亂一小部分(這部分潰亂正好,擠出了膿疤),利益極大。”
6月9日凌晨2時,毛澤東改出《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征求意見稿第七稿。他把這一稿稱作“6月8日修正稿”,并批示道:
“即打清樣35份,于本日上午9時交楊尚昆同志,即分送政治局、書記處各同志,及田家英。另即刻付翻譯。”
6月9日,《人民日報》發表了一篇題目為《工人說話了》的社論。
從此,在全國范圍內一場大規模的反右派斗爭開始了。
6月9日晚,毛澤東在頤年堂約請李達談話,就發動反擊右傾斗爭給他打招呼。
6月10日,毛澤東為中共中央起草了《關于反擊右派分子斗爭的步驟、策略問題的指示》。指示中特別強調說:
“我們一定要團結大多數,孤立極少數,給掃臉的更是極少數。”
欲知反右派斗爭開始后的情形如何?請看下一章內容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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