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li到）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圣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帛書甲本：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也，其神不傷人也。非其神不傷人也，圣人亦弗傷也。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譯文】治理大國好象烹調小魚。用“道”治理國家，就沒有“陰陽不測之危害”發生;并不是沒有“陰陽不測之危害”，而是“陰陽不測之危害”得到了有效控制并不能危害到人;并不是“不測之危害”不能傷害人，(而是你有效控制了“不測之危害”的發生)，圣人還會治(你)管理不力的罪嗎。所以上下相和諧互不傷害，是因為“道之德”使上下和諧溝通(交)的結果。

　　【釋文·附說】“治大國若烹小鮮”。這句話雖然流傳很廣，但境界不同理解也相去甚遠。這句話有如下幾層含義：

　　第一層，治眾如治寡。孫子曰：“凡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斗眾如斗寡，形名是也;三軍之眾，可使必受敵而無敗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碫擊卵者，虛實是也”《孫子兵法·兵勢第五》(分數：李贄注：“分，謂偏裨卒伍之分;數，謂十百千萬之數各有統制，而大將總其綱領。”《淮南子·本經訓》：“計人多少眾寡，使有分數。筑城掘池，設機械險阻以為備。”《晉書·孝友傳·庾袞》：“分數既明，號令不二。”形名：曹操注：“旌旗曰形，金鼓曰名。”梅堯臣注：“形以旌旗，名以采章，指麾應速，無有后先。”)。帶過隊伍的人都應明白這個道理，通過建制進行管理。用現代管理的說法有點管理的幅度和層次的味道，只是略顯蒼白。

　　第二層，大小不同其理則一。“治大國若烹小鮮”，雖說是個比喻，但卻講明了“大、小”的關系，大與小、多與少、唯之與阿相去幾何?第二十二章說：“少則多，多則惑。是以圣人抱一為天下式”。大與小、多與少向來是統一于一的，少中存在著積少成多的道理，多中存在著從少開始理亂的道理，所以圣人合多少而為一，其變不窮。大小亦然。故能“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就是此句所隱含的道理。故“治大國若烹小鮮”。

　　第三層，治大國也好，烹小鮮也罷，無不因物性而為之。烹小鮮與烹大魚是不一樣的，不信你可以一試，然而因物性而為之的道理卻是相同的。還是武候寺的對聯寫得好，不審時度勢寬嚴皆誤。所以老子說：“治大國若烹小鮮”。是教導后人不拘泥于先人治國之法，而是審時度勢按現時國情之“物性”為之。已經有了的，再也不可能“為之于未有”了;只能在沒有發生的，才能“為之于未有”。猶如三伏天油罐區的防火，嚴禁滴漏跑冒，給油罐搭涼棚、沖水降溫以消除產生火災的條件，就萬事大吉了。有了這三層意思，這句話才能與下文匹配。

　　“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孔夫子曰“陰陽不測之謂神”《周易》。萬事萬物皆“道”之子也，老子說“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第五十二章解說)。“道”就是“陰陽不測”之母，以道治理天下，“陰陽不測”之害都在人的預知范圍，所以“其鬼不神”矣。“其鬼不神”是相對于“既得其母，以知其子”而言的，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統計學的預測”嗎，然而“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的涵義絕非“統計學”所能涵蓋的，不值得我們深思嗎。現行本都按河上公“鬼不敢以其精神犯人也”的意思，譯成“以道治國，鬼怪不鬧事”啦。陳鼓應先生譯為：“用道治理天下，鬼怪起不了作用，不但鬼怪起不了作用，神祇也不侵越人…”。多虧了道人的牙口不錯，不然就笑掉大牙啦，哈哈…。先生們把“預則立，不預則廢”的意思都譯沒了。老子說：“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第二十五章)，為什么沒有鬼神呢?而在本章節卻把鬼神弄成氣候了，還要傷人?這不正是反駁上述先生們的有力證據嗎?真不知這些先生們讀的是《道德經》還是《河上公》，領悟的是老子思想還是河上公思想，可悲，誤人。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圣人亦不傷人”。并不是陰陽不測之變化不神秘，而是以道蒞天下變“不測”為“已知”，因人的作為以道治理了“不測之害”，故不能傷人。并不是“不測之害”不會傷人。圣人法天地之道，常善救人救物，因循自然而貴生，故不傷人。

　　“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兩不相傷”并非指“神不傷人”和“圣人亦不傷人”，而是指陰與陽兩不相傷，比如：“陰陽不測之害(神)”其實就是“自然災害”，人依道輔助自然而不違背自然，當然也不會受到自然的懲罰。猶如第六十四章所云：“學不學，復眾人之所過，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不學而能者自然也”(王弼說)(參見第六十四章對此句的解釋)。當然了，可以指“自然”與“人”兩不相傷，也可以指“圣人與人”兩不相傷，這樣才能創造出和諧的社會。這就是“德交歸焉”的結果。從中醫的角度說，陰陽不調，人就會得病;治理國家如此，調理自然界亦如此。人是萬物之靈，“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王弼注解說：“神不害自然也。物守自然，則神無所加。神無所加，則不知神之為神也”，又說：“神不傷人，圣人亦不傷。圣人不傷人，神亦不傷人，故曰兩不相傷也。神圣合道，交歸之也”。王弼把神與自然分開了，分明不知道自然變化之不測才在人的心中產生了“神”，誤人遠了，玄得太玄了。

　　寫于 2009年9月6日寫稿于2013年8月30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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