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記憶中的上海風情 -----一個消失了的中學時代
我的中學時代是在上海度過的,那是一個難忘的時代、我忘不了那個已經消失了的學校、消失了的學生生活。
我是在上海東亞中學讀的初中。在1955年以前、上海沒有多少中學,而且大半是私立的中學。東亞中學就是位于虬江路四川北路上的一個私立中學。就在馬路邊上,是一個規模很小的一個中學。樓下是馬路店面,樓上就是一個大廳、大廳邊上、面臨馬路的幾間房屋就是教室,我們在上課的時候就能聽到馬路上有軌電車走過的叮叮當當的響聲。
以后、東亞中學與新立中學合并了。新立中學也是一個弄堂中學,位于四川北路武進路的一個弄堂里。
1955年我初中畢業、考進了上海市第五十三中學(以后改名為紅旗中學)。這是一所新建的公立中學、它位于虹口區四平路頭道橋處,我們是這個學校的第一屆學生。
第五十三中學 有一座3層高、東西大約有50米的教學大樓,前后是2個大廣場(操場)。全校師生最多的時候有3000多人。我們剛進去的時候,操場還沒有完全清理好,操場上全是小石子,我們做廣播操的時候、第一個任務就是蹬下撿石子。
我的中學時期不過是短短的六年,但對比起現在的學校生活,那簡直就 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現在是學校就是地獄,而紅旗中學(上海市第五十三中學)就是天堂。
當時正是中蘇友好時期、我們的課桌板凳是蘇式的,教學模式與信念都是蘇式的。批改作業用的是5分制,每個同學輪流做值日班長---收作業、喊起立。
上午四節課、下午兩節課,兩節課后是自由活動時間。學校前后二個不小的操場就是我們的樂園。操場上活動的學生非常多。雙杠單杠,跳高跳遠,鐵餅標槍、爬竹竿---應有盡有。我們可以憑學生證借體育器材---籃球足球,鉛球、標槍----。學生們放學以后都會在學校里自由活動-----就是玩,男的一般是打籃球、踢足球、官兵捉強盜,女的挑皮筋,跳繩。
憑學生證我們還可以借書,學校有一個不小的圖書室,對我來說,書可算是應有盡有了。
從來就沒聽有放學補課一說,我只知道我們有許多課外活動小組----航空航海模型小組、天文小組、無線電小組、生物小組、射擊小組等等。而這一切基本上是免費的(生物小組在校園里有一塊地,無線電小組要自己掏錢買電子管)。
我這個人手很苯,記得我參加天文小組、磨一組天文望遠鏡的鏡頭,我楞是一夏天都沒有磨出一塊來。
我最喜歡的是讀書,什么秋海棠,三言二拍。什么《悲慘世界》,《紅與黑》。什么魯迅,高爾基,雨果,巴爾扎克---。語文知識是在語文課本之外,我真不明白,語文課本有什么可啃的,還要做那么多的題,還要補課,瘋了!
當時我們的家庭作業每天最多也就是1個小時,當然也沒有“減負”一說。節日,放假的日子更是我們歡快的日子。
我的學校在四平路頭道橋,而我的家在四平路二道橋。四平路當時還很荒涼,過了臨平路的棚戶區以后、一直到同濟大學,基本上就是農田。放暑假我最喜歡的還是到田野里玩,在河塘里戲水、拔茭白(gaob),在小河邊摸螃蟹、摸螺螄。在比人高的玉米、甜露黍的田埂上,在樹陰密集的林子里穿梭。
要說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在炎熱中陣陣震耳的蟬叫聲------哪里有現在這樣的 沒完沒了的作業與補習。
背著書包上學堂是件很愉快的事情。現在弄到變成一種負擔,讓學生討厭,這本身就是一種教育的失敗。
我上學的時候,學校一再教育我們要做一個有益于社會,國家,人民的人;做一個文化,有社會主義覺悟的勞動者,要德智體全面發展。我的記憶力是很差的,什么唐詩宋詞我是一首也背不下來,只是有一句何其芳的詩----凡有生活的地方、就有快樂與寶藏----讓我永遠記在心中。
學校非常重視體育。在課間十分鐘里、就是在冬天學生也是不容許在教室里呆著的。同學們必須離開教室到操場去活動。并且在體育課的正常考核外還有勞動衛國制的要求。
高中時是沒有音樂課的,但我們有合唱隊,我的一些同學有著很高的音樂修養。學校里的高音喇叭只要不是上課時間、成天到晚放的是包括蘇聯歌曲在內的各種音樂。我的音樂知識就是那時形成的,我現在會唱的歌要比我的兒女多得多。
我永遠也不會忘懷、我們的那些女生,她們聚在一起唱越劇,一個領唱后便是齊齊的一片合唱----,那時候我就會傻傻的站在她們的邊上。
---然而、這一切都消失了。 1958年我自愿報名參加了支援邊疆建設、被分配到新疆,在那里工作與生活了近50年。回上海后、我找不到我的母校了,上海紅旗中學消失了。我的紅旗中學、我的中學時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現在到處可見的是學校門口那沉重的書包以及被無情的作業折磨的學生。
我高三畢業的時候,學校的口號是“一顆紅心,多種準備,任祖國挑選。”而現在看到的是把上大學作為唯一的目的、唯一的出路,為功名而死讀書。
1958年我高中畢業,時值“反右”我父親先是被打成“右派”、后又被說成是“歷史反革命”,按照當時的政策、我已經知道我是上不了大學了。但是我并不氣餒,堅持復習讀書,我知道知識是自己的,我不是為了考大學而讀書。正是當年我們學校的教育,讓我勇敢的走上社會。
我一直很懷念這個已經消失的學校、消失的中學時代,是它讓我養成了熱愛讀書的習慣,是它教給了我高度的革命樂觀主義的精神;教會了我要敢于面對生活;教會了怎樣做人。
阿拉勿曉得,儂啥辰光再回來。
2014.6.19于上海四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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