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語言大學)

　　摘要：馬克思關于人的發展，人的全面發展，人的蛻化（alienation，許多人譯為“異化”）方面的思考，像他對資本主義的批判一樣，是對人類重要的思想貢獻，在未來的很長歷史時期中，都可以給人以啟迪。人類在不斷進化（evolution），所以他主宰了這個星球。另一方面，人類也在退化（devolution）。利用人的悲憫心以行乞方式進行詐騙，利用人的恐懼進行詐騙，以假金佛、假元寶進行詐騙，販賣婦女和兒童，以虛情假意騙取“高富帥”的錢財……所有這些，是其他動物所不具有的行為方式。這不是人的進化，而是人的退化。蛻化不是進化，而是退化。河南省新鄉市七里營鎮的劉莊沒有吸獨、賭博、偷竊現象，劉莊村民的女兒沒有人從事性服務行業。不能保證劉莊不存在以權謀私、腐敗、賄選、虐待老人、夫妻失和這些現象，但與周圍的四里八鄉相比，這些現象在劉莊肯定要少得多。劉莊的意義不僅僅是致富，不僅僅是讓全村的百姓都住上了每戶472平米的樓房，更重要的是在探索著一種不同于動物的人的生活方式，是在探索著一種更健康的生活方式，是一種對人的進化道路的探索，是一種對退化和蛻化的抵抗。

　　2012年4月11日，我專程去看了河南省新鄉市七里營鎮的劉莊。劉莊有1000多口人，300多戶。300多戶的住房都是一樣的，每家都是地下一層，地上三層，472平米，有車庫。各家的家具都是從北京訂購的。當時，村委會為村民們提供了十幾種不同風格、不同款式的家具樣式，村民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從中選擇。之后，統一從北京訂購，在村民們搬進新居之前，就將村民選擇的家具擺進屋中。劉莊新村是南京的建筑設計院設計的。社區分為6個小區，6個小區的房子戶型不同，村民可以從中選擇。戶型不同，建筑樣式不同，但面積都是一樣的，都是472平米，都是地上三層，地下一層。各家的空調、洗衣機等主要電氣設備都是集體配給的。

　　劉莊的集體經濟從人民公社時代一直延續下來，一直沒有變。實際上，在1980年代，劉莊就為每戶村民都建起了兩層小樓。2000年開始，把兩層樓的原住房全部拆掉了，重新建起了新的地上三層，地下一層的新居。2008年，300多戶村民都搬進了新房。

　　“額仁高比”是內蒙古錫林浩特市東烏珠穆沁旗滿都寶力格鎮的額仁高比嘎查，是我當年下鄉插隊的地方，我插隊時是內蒙古錫林郭勒盟東烏珠穆沁旗額仁高比公社額仁高比大隊。我在內蒙古草原上放牧11年，從1967年11月下鄉到現在，已經過去了45年。在我1978年參加高考上學之后的30多年中，我和我的生產隊一直保持著非常密切的聯系。現在通訊很方便，我經常與隊里通電話。以前，我基本上兩年回去一次。2011年我退休了，最近回去的次數比較多。

　　在參觀劉莊的時候，我自然會想到額仁高比。劉莊戶均不到3畝地，人均不到1畝地。依靠集體經濟，全村都過上了富裕生活，今天，人均居住面積在100平米左右，每個房間都有中央空調，完全實現了小康，實現了城鎮化，過上了中產階層的生活。額仁高比有200多萬畝土地，戶均3萬畝以上，人均1萬畝以上。額仁高比不僅地上有全內蒙最好的牧草，地下還有豐富的石油和多種礦產資源。但是，30年來的兩極分化速度驚人。我1998年回鄉的時候，額仁高比還處于一個短暫的黃金時期，兩極分化還不算嚴重。那時，本地居民基本上像廣東珠三角的本地農民一樣，都成了雇主，幾乎所有的生產勞動都由外來的雇工承擔。兩極分化和貧困化的速度是驚人的。僅僅經過5年的時間，到2003年我回鄉的時候，已經基本沒有外來的雇工了。本地人一部分有牲畜，一部分沒有牲畜。沒有牲畜的人給有牲畜的人放牧。一些本地人成了雇主，另一些本地人成了雇工。這個變化速度是驚人的。

　　我很幸運，我的額吉(母親)的后代，我在草原上的家，今天還有上千頭的牲畜，還有70多匹馬，還屬于富裕戶，基本上在劃分給自己的草場上放牧自己的牲畜。龍年新春，2012年春節，我回草原給鄉親們拜年，走了大隊的許多人家。今年冬天是一個寒冷的冬天，我去拜年的時候，室外溫度是攝氏零下35度。我家這樣的富裕戶，生活條件還是不錯的。房間很暖和，人均居住面積在50平米以上。我看到。一些中等水平的人家，室內溫度也就是10幾度。一些窮人的家里，溫度僅僅有幾度。在家里，也要穿著皮袍，穿著氈靴。今天，額仁高比的一些貧窮戶，實際上生活在絕望之中。我今年61歲。我回鄉時看到，我年輕時的同齡伙伴，由于不良的生活習慣，由于酗酒，由于缺乏醫療條件，大多都已經早早離世。今天，在大隊中，我的同齡男人已經不多。由于婦女一般不喝酒，與我同齡和比我高齡的婦女，還是比較多的。

　　額仁高比那么好的條件，那么豐富的自然資源，但是，現在即使是最富裕的人家，生活水平也無法與劉莊相比。說實話，如果集體經濟沒有被摧垮，即使管理水平再低，即使管理者的智商、情商不及劉莊管理者的一半兒，僅僅憑借出租和出賣資源，也完全可以輕輕松松地讓所有的人家都過上劉莊村民一樣的生活，都住進漂亮的公寓。完全可以讓額仁高比所有的人家都過上比今天大隊中最富裕人家的生活更富裕、更舒適、更安全的生活。如果集體經濟沒有被摧垮，今天完全可以輕輕松松地為全大隊所有的人家都建起比這些富裕戶面積更大、更舒適、更安全、更漂亮的住房，得到更好的醫療和養老保障。

　　“眾口難調，人心難測”。與劉莊的農民相比，額仁高比的牧民更淳樸，更簡單，更不在意財富，更容易管理。對于合作組織，這是一項非常重要的有利條件。

　　2012年6月24日到7月1日，我走馬觀花地參觀了以色列的7個公社(Kibbutz，基布茲)，獲得了一些直觀的印象。以色列的公社已經有百年發展歷史。我看到，以色列的公社都依靠集體經濟走上了共同富裕的道路，使社員們過上了富足、安全、有尊嚴的生活。

　　馬克思像人類歷史上所有的思想家一樣，有其歷史的局限性。馬克思在哲學、經濟學、社會學、政治學等方面的許多看法將逐漸步入歷史，他關于唯物論、歷史唯物論、階級斗爭、科學崇拜、理性崇拜等方面的許多看法將逐漸被人們放棄。但是，馬克思關于人的發展，人的全面發展，人的蛻化(alienation，許多人譯為“異化”)方面的思考，像他對資本主義的批判一樣，是對人類重要的思想貢獻，在未來的很長歷史時期中，都可以給人以啟迪。

　　人類在進化(evolution)，所以他主宰了這個星球。另一方面，人類也在退化(devolution)。利用人的悲憫心以行乞方式進行詐騙，利用人的恐懼進行詐騙，以假金佛、假元寶進行詐騙，販賣婦女和兒童，以虛情假意騙取“高富帥”的錢財……所有這些，是其他動物所不具有的行為方式。這不是人的進化，而是人的退化。

　　蛻化不是進化，而是退化。

　　我在劉莊看到，劉莊新村有一堵上面裝有電網的高高圍墻，墻里墻外，局面迥異。墻內是富麗堂皇，墻外則是另一番景象。

　　劉莊沒有吸毒、賭博、偷竊現象。劉莊村民的女兒沒有人從事性服務行業。不能保證劉莊不存在以權謀私、腐敗、賄選、虐待老人、夫妻失和這些現象，但與周圍的四里八鄉相比，這些現象在劉莊肯定要少得多。劉莊的意義不僅僅是致富，不僅僅是讓全村的百姓住上了每戶472平米的房子，更重要的是探索著一種不同于動物的人的生活方式，是探索著一種更健康的生活方式，是一種對人的進化道路的探索，是一種對退化和蛻化的抵抗。

　　共同富裕的理想深深植根于中華文化。孔子說“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禮記·禮運》)

　　孔子的另一個重要思想是“中庸”?？鬃诱f：“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論語·庸也》)孔子一方面講要“親親”，另一方面講“不獨親其親”，又要親親，又要不獨親其親，這就是孔子的中庸思想。

　　孔子所追求的理想是“三代”，是堯、舜、禹，是“大道”，是“大同”，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六億神州盡舜堯”，這既是毛澤東的理想，也是孔子的理想。這既是中華民族的理想，這也是人類的理想。實際上，“及人之老、及人之幼”的理想，在劉莊，在華西，在南街，在以色列，在澳洲、在美洲、在歐洲，在世界的很多地方，都正在逐步成為現實。顯然，劉莊的探索和實踐，既具有“中國特色”，也順應著“世界潮流”。

　　（這是2012年7月3日在北京舉行的“中華本源文化研討會”上發言的整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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