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杉磯到拉斯維加斯的路上,盡是戈壁灘。想象中的美國領土,都是密西西比河流域水草豐美、牛羊成群的地方。見到戈壁有點意外。
我問導游(美籍華人),美國是不是只有西部洛基山脈地區有點戈壁,其他地區都是膏腴之地。導游說真正的戈壁大概就這一帶有。
我對導游的話不敢全信。他來美國才十幾年,如果沒有走遍美國,又沒有從地理角度格外留心,恐怕不足以說清我提的問題。
今天從拉斯維加斯趕往亞利桑那州,一路上也是戈壁灘。所有的山巒都是巖石嶙峋,就像那年游歷甘肅時所見的祁連山巖石,那種寸草不生的荒涼感令人震撼。
公路常常在兩座荒山中間的灘涂向前延伸。灘涂上長著一些稀疏的、低矮的戈壁草,每一棵草都是那么一副灰撲撲的模樣,簡直分不出哪是葉、哪是枝、哪是花。
我知道,無論是枝是葉是花,都擠不出一絲水分。那年在甘肅的戈壁上,我從戈壁草上摘下一顆花骨朵,在手指間一捏,捏成粉末,竟然一絲水分都沒有,就像小時候吃過的干米粉。
忽然看見戈壁上有成群的房子,房子的破敗遠甚于中國中部地區的鄉村民居。有的就是個簡易棚屋,中國中部地區的農民,沒有誰再住那樣的簡易棚屋。
這種房子時多時少,偶爾還能見到小商店模樣的房子,門口停著三三兩兩的破敗汽車。
導游說這些村落里住著印第安人。這一帶是某個印第安部落的保留地。
我一下子明白了,白人在掠奪美洲過程中,把水草豐美的地方全都占為己有,將那里的印第安人,一邊屠殺一邊驅趕。屠刀下的幸存者,不斷向洛基山脈的戈壁灘上撤退,在這寸草不生的地方哭爹喊娘。最后,白種人做個順手人情:你們也不用哭了,我們再也不驅趕你們了,你現在占有的地方,就永遠給你們用吧,只是你們不能越界到我們的地盤上來,咱們簽個君子協議吧。
這就是印第安保留地的由來。
我問導游,戈壁灘上這些印第安人,靠什么產業養活自己?
導游說:他們好像養點牛之類的。
我說,這寸草不生的地方,拿什么養牛呢?
導游說不清楚。導游作為中國移民,也是美國社會的邊緣人群,謀生很不容易,根本沒有心力、沒有機緣來關注印第安人的生活狀況,盡管他經常拉著游客來印第安人保留區旅游。
前些年我剛接觸白種人殖民問題的時候,對印第安人的命運極感興趣,一直想進入印第安保留地做田野調查。可是我沒有這樣的機會和條件。
這次來美國,將近二十天,本想安排到印第安保留區參觀一天。可是因為城市景點觀光和文化產業體驗安排太多,整個行程非常滿,無暇顧及印第安人問題。只能期待著下一回來美國,能到印第安人村落里,跟他們從容地聊聊天。
今天所游覽的科羅拉多大峽谷,正好是印第安人保留地,這有點喜出望外。政府和資本家在這里開發旅游,需給印第安部落分利。印第安人至少也參與旅游項目勞務。
游覽路線分為三節。第一節,白人飛行員開著直升機,讓客人在峽谷中穿行幾分鐘,并送到谷底。
第二節,客人在谷底下飛機,到河邊碼頭上船,在水上游歷兩三公里。
第三節,客人下船后,重新登上直升機,穿行一段峽谷,回到旅游總站。
在這些服務環節中,頗有印第安人參與工作。其中開船接客的,全是印第安人。我在船上還特意跟印第安船夫合影留念。開車送我們去直升機場的,以及機場照顧我們登上直升機的,都有印第安人。
但是飛行員全是白人。
從峽谷歸來之后,我們坐大巴去一個景點午餐。忽然聽見不遠處有印第安人在擊鼓表演,我馬上心里發癢,恨不得丟下飯盆就去欣賞。我問導游這表演等一會兒還會有嗎?導游說還有的你放心,我這才有心思吃飯。
餐后同伴們去懸崖上走玻璃橋。我說我有恐高癥,不敢玩這個景點。趁此機會,我來到印第安人表演的地方。我先把附近幾個印第安人民居的模擬建筑拍攝下來,拍得特別仔細。錐形或蒙古包形的建筑中央,都用石頭圍了個小圓圈,表示那是火塘。其他家徒四壁,啥也沒安排。投資者并沒有把印第安民居作為旅游內容加以開發和突出,只是胡亂整一整造點氣氛。
印第安人的鼓點又一次響起,我趕緊結束拍攝,過來看表演。表演現場總共四個演員,觀眾十來位,后來集到二十幾位,都是游完峽谷等待大巴離去的游客。
四個演員中,一個大約四十歲的中年男子,一個大約三十歲的青年男子,一個大約三十歲的女子,一個大約十五歲的男孩。三十歲男人一直負責擊鼓吟唱,四十歲男人豐腴飽滿,儀表堂堂,像個酋長,或者是部落的巫師。他表演的舞蹈,就有點像宗教儀式,好像在舉行一場法事,比如捉鬼儀式之類。
巫師表演完了,就幫著那個男人擊鼓,為另兩位表演者助興。
三十歲女人的服飾和舞蹈都很復雜,我當時一邊體會印第安人的悲慘命運,一邊瘋狂拍照,沒有關心舞蹈內容。
小男孩表演的應該是個游戲化的舞蹈。他把五個直徑大約接近兩尺的木質圈子放在地上,一邊舞蹈一邊讓其中一個木圈從腳下套上身子。有一次四個木圈在他背上連成四環圖案,很新鮮。
五個木圈子在他身上變魔法一樣完成了各種舞蹈動作之后,他把五環團成了一個球體,放在舞臺中央。舞蹈到此結束。所以我估計這個舞蹈是表現智慧和靈巧的游戲項目。
三個舞蹈者中,男孩的表情最為獨特。他像一個飽經滄桑的人,不屑于跟觀眾交流。跳舞這么點雕蟲小技,也不在話下,根本不值得他投注心力。他以那種旁若無人、心不在焉的心理和表情,完成他的舞蹈表演。他知道這不過是每天重復無數次,向這些無關游客換點小費的一項商業行為,根本不配他投注熱情。表演完畢,他懶洋洋地離去,臉上似乎透著濃郁的冷漠。
這個回合的表演結束了,除專門擊鼓吟唱那人,三位舞蹈者走到觀眾身邊,迎著下午的太陽站好,中間留出一個位子,等著游客跟他們合影。每拍完一張合影,那個巫師模樣的人就用手里的鵝毛扇,向旁邊的木桶指一下,嘀咕幾個簡單的英語單詞,意思是請給點小費。
我把相機遞給一位陌生游客,請他幫我拍個“印第安合影”。在我向他們點頭致謝時,巫師用手中鵝毛扇指了指木桶,用英語嘀咕了一句。我向木桶里扔了5美元,心情極其復雜。
廣袤的美洲大地,本來每一寸土地都是印第安人的家園。自從歐洲人侵入美洲,印第安人就一天天走向滅亡,最后的幸存者被圍困在戈壁灘上,種族瀕臨滅絕,文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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