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楚就說不清楚，不管是雞還是蛋，都是進口貨，沒有什么了不起。但不可思議的是，中國法治經過二十余年的打拼，竟然也出現了雞與蛋論，這就可笑得很。
翻翻報紙，看看電視，經常出現熱鬧的話題:街上城管與小販上演西瓜大戰，雙方都振振有辭，城管說：“他亂擺攤，影響市容和交通秩序，城市管理法規明令禁止，我們只好依法處理。”而小販卻說：“他們沒給我劃定攤位，我怎么知道哪里可以擺，哪里不可以擺？就是劃定了也不合理，偏偏僻僻的，賣不出去。”城管說：“攤位不屬于我管，你擺我就抓。”小販說“你管理不合理，抓了我還賣。”如此扯皮，沒人說得清究竟誰對誰錯。
煙草，國家專賣，走私十分有利。于是國道上經常上演稽查人員與煙販激烈的汽車拉力賽，追上了，爭吵，互毆。販煙的孕婦流產，事件于是升級。調查，稽查人員回說：“她不僅罵人，還動手打人，我們被迫還擊。”煙販說：“他們先動的手，我和丈夫是自衛。”究竟誰先下的手，沒有他人在場，誰也說不清。
黑夜里，警察抓小偷，小偷拼命逃跑，一不小心，掉到橋底下摔死了。法庭上，為該不該賠償醫療費的問題，警察與小偷家屬激烈辯論，家屬說：“警察追趕，造成當事人死亡。”警察說：“小偷逃跑，我們才追趕。”“你們不追趕，他能逃跑嗎？”“他不逃跑，我們能追趕嗎？”理在何方，仍然沒人說得清。
醫院里，醫生頭戴鋼盔、手握警棍上崗。采訪醫生，答曰：“病人野蠻，動不動毆打醫生，不得不自衛。”采訪病人，答曰：“大夫草菅人命，把活人都治死了，能不打他嗎？”醫生說：“誰敢保證是神醫啊？就是神醫也有治死人的時候。”病人說：“誰有兩條命啊？人死不能復生，能不氣憤嗎？”究竟誰對誰錯，還是說不清……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雖然說不清，可法官還得判，不然就是司法不作為。怎么判？法學上有一條原理，叫著“理不壓傷”，并且加上法學人士的“理性分析”和人權主義者的瘋狂叫罵，于是法院各打五十大板，城管賠償一定損失，煙草稽查人員賠償一定損失，警察賠償一定損失，醫生賠償一定損失……凡是政府部門，尤其是執法部門敗訴或一定程度地敗訴是定型了的——在個人與集體、國家利益發生沖突時，司法傾向于個人。
但是，法官們出力并不討好，對于各打五十大板式的判決，雙方都憤恨不平。執法部門說這樣的判決混賬，我們依法辦事，有什么錯？如果當初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我們說什么也不去執法。清理攤位還不是為了市容漂亮？稽查煙草還不是為了減少國家稅收流失？逮小偷還不是為了他人和集體利益安全？治療疾病還不是為了減輕病人的痛苦？我們為國執法，盡職了，出力了，流汗了，可到頭來卻是深受其害！刁民違法反而成了英雄，真是讓人寒心！如此的執法環境實在惡劣！
被執法人也在痛罵，痛罵司法判決不公平，既然認可執法部門及其人員濫用職權，缺乏人性，野蠻執法，甚至是執法犯法，為什么不從重處理？官官相護，包庇元兇！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樣的社會讓人沒法活了！執法部門可以帶頭違法，我們為什么還要嚴格守法？于是，商販繼續街頭吆喝叫賣，孕婦繼續公然違法，病人家屬繼續毆打醫生，小偷繼續群體行動……
可笑的局面出現了：官說民違法，為了打擊違法，我們有時不得不違法；民說官違法，欺人太甚，官逼民反，我們有時不得不違法！究竟是民違法導致官違法，還是官違法導致民違法，實在讓人剪不斷理還亂，中國法治就此一頭扎進不知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旋渦，真正成了陰陽相旋的八卦太極。
這樣新潮的局面，法學人事說是中國司法的文明和進步，但我們看到的卻是社會公信力的弱化和越來越弱化，無政府主義的盛行和越來越盛行，以及社會秩序的混亂和越來越混亂。對此，好事者為賦新詞強說愁，開展了法治好還是德治好的大辯論，辯論來辯論去，誰也說服不了誰，于是，又有人權主義者當頭棒喝：社會是多元的，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國家大事干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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