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忠國
我上高中時,學校周圍是梨園。
每當梨花盛開季節,雪一樣的梨花就紛紛揚揚,隨風飄蕩。
有時,我會逃學,獨自在梨園深處,靜觀腦海里翠綠的山峰和山峰上那滴動人心魂的陽光。或者,獨自到梨園深處的池水邊,或躺或坐,平靜的讀“大刀記”、“金光大道”或者“艷陽天”,或者,默默品讀“共產黨宣言”、“哥達綱領批判”。有時,水池里的大男孩,一邊靜讀“毛澤東選集”,一邊淚如下,大聲哭泣。
不覺就到了1976年。
不覺高中快畢業了。
沉醉于逃學、讀書,或藏身梨園,或頭枕著細沙,靜觀兩岸的綠樹,綠樹上面純潔無暇的、蔚藍的天空,傾聽小鳥的啼鳴,燦爛的飛上飛下的樣子,突然聽說馬上就要畢業了,倍感茫然:畢業?畢業后到哪去?
畢業前夕的一天晚上,一位同學忽然心血來潮,說是祖國的邊疆最需要我們,我們寫申請支邊。好象話沒落音,就把大家冷寂的血液點燃了,似乎又重新找到了走去未來的方向。對,我們堅決要求支邊。說了算、定了干。而后,點燈的點燈,鋪紙的鋪紙。很快,一張燃燒著鮮血與激情的支邊申請寫好了。
“聽說邊疆沒有人。”
剛剛點燃得如火燃燒的血液,一下子又冷寂了。
教室里靜得聽得清每一位同學的呼吸聲。
“誰說沒有人?我們去了不是人?是人,而且是頂天立地的人。”
“我們是不是還太小?”
“十六七的十六七,十七八的十七八,要擱著過去你們都媳婦生孩子了,還小?”
剛剛涌動的吵鬧聲,馬上又靜寂了。
“對,要擱過去就領家過日子了。”
“現在的問題不是邊疆沒人的問題。如果有人,比咱們這里還多,要我們干么?現在的問題是如何配對的問題。咱這樣,誰想同誰一對,就坐到一張桌子上。”
一陣桌翻凳倒,男女同學一涌而上,各自搶占自己屬意的另一位。
而后,雙雙對對在各自的桌子上,沉醉于想象中的戰天斗地、改造山河的美麗中。但是,第二天支邊申請貼出去了,被老師迎頭潑了一瓣冷水,你們干嘛呀你們,支邊那可是城里孩子的事,你們想搶人家的飯碗呀。
畢業如期而至。
過了幾年,有人控訴文革不準有愛情,我困惑不已:戰天斗地、為社會主義奉獻一切的革命愛情不叫愛情?再過幾年,我終于明白,后三十年控訴前三十年沒有愛情的根本原因,在于前三十年提倡為社會主義奉獻的革命愛情,后三十年熱衷于為漢奸而獻身的賣國愛情,也逐漸懂了,后三十年清除的是前三十年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而后三十年所努力建構的不過是美國化的意識形態。
記得幾年前同朋友聊文學時談到:有的詩是好歌詞,但不是好詩歌.唱歌的歌詞.沒曲前叫詩,譜了曲叫歌.歌不能留白,詩不能填實。歌留白沒有人理解,就成了陽春白雪。詩填實想象的翅膀就被捆住了,無法飛翔。聊到忘情處,朋友突然提出一個比天還大的問題:
中國現在還是社會主義嗎?如果是,怎么會在經濟制度上推行私有制?如果不是,為什么還叫社會主義?晚年毛澤東真的錯了嗎?清除了晚年毛澤東親手構建的意識形態,換成美國的意識形態,這對中國來說是福還是禍?如果是福,咱沒什么好說的,如果是禍呢?我們是不是應該采取點行動?
朋友是先富階層,我不得不問:現在是不爭論時代,你為什么提這個問題?
朋友說,錢來得太容易,容易得令人膽戰心驚,因為,幾百萬近千萬甚至數千萬的一個廠子,今天還是公家的,說不定明天一大早就有人通知你,那個或這個廠子歸你了。你又驚又喜,即想拿又不敢拿但不敢拿也得拿。當然,拿的代價是各自一半,替拿另一半的人承擔責任。朋友說,為什么說不敢拿也得拿呢?叫你拿的人叫你拿,一是看得起你,二是信任你,如果不拿,就是對朋友的背叛,而且,因此背叛可能付出你付不起的代價。但是拿了呢?說不定哪天真共產黨來了,我有一千顆腦袋也剩不下。朋友嘆息著說,老毛時代多好,雖然沒有現在來錢的路子,但不用成天為項上人頭提心吊膽,弄得人半瘋。
朋友說,怕死了不夠本,他在外邊包了十幾個女人。
朋友讓我揭露一下這種社會現實,但我不得不告訴他,現在是不爭論時代,如果揭露輕則丟掉飯碗,重則有生命之憂。朋友說,你沒有生命之憂,我就有生命之憂,所以,還是揭一下好。光談現象不說具體的事。
我拒絕了朋友的要求。
臨走,朋友說,以后不知要被不爭論害死多少人。
我說,不爭論就是為你們創造條件的,你那么恨不爭論干嘛。
朋友說,我想活著。
想想我在公社的日子,公社書記天天下村,每到一村就宣講毛主席的教導:造反有理、革命無罪。那時,幾乎村村有槍、機槍,有的村還有小鋼炮,一炮過去一座大樓就完蛋了,但那個“浩劫時代”不用說動刀動槍,竟然連打架的也不多見(吵架,也即現在所說的爭論的不少),而且,不論槍炮,也不論是手榴彈手雷,由民兵各自保存,只有在集訓或擦槍的日子,才集體統一管理。但到了特別是年代,不僅把槍炮全部收回,而且連鳥槍、氣槍,水果刀什么的,均在收繳之列,特別令人哭笑不得的,北京奧運會期,切菜刀也成了禁賣品。
到了2009年,突然一箭直射中國命門:
轉基因糧食。
有人稱此為賣國套利,其實,賣國套利在中豈止是這一件事?
所以,我們認為,不論是經濟結構調整也好,轉基因主糧種植也罷,關鍵問題是個政治問題,而政治問題的核心是:如何為社會創造制度生存環境問題,因為,人類最大的政治問題是制度制造的生存環境問題。
201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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