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鳥巢, 做關心世界與國家命運的人

作者  蘇  杜　　

時間  2008-08-12　　

          （本文大意：改革開放30年，中國顯然走到了一個重要的歷史關頭。以“奧運精神” 來振奮國民精神，以“奧運經濟” 來振奮國民經濟，恐怕是兩個辦不到。搞慶典，妝門面，是中國文化的拿手好戲，但予正事無補。鳳凰能從鳥巢里涅槃重生嗎？我雖然關心，但不知道。）　　

        改革開放30年，中國顯然走到了一個重要的歷史關頭。盡管政府官員與主流經濟學家在不斷教育國民“正確對待中國的基尼系數”，“要給中國的基尼系數打一個國情折扣”，“不必中國的基尼系數超過國際警戒線而擔心”，我還是覺得有跡象表明，高端對日益嚴重的貧富分化表示了嚴重的關切。2008年，本來是慶祝改革開放30年的一個吉祥年份，然而，它卻屢屢為貴州甕安“6.28”事件、云南孟連“7.19”事件這樣的“群體性事件”所橫攪。“封疆大吏” 的處置力度無疑是空前的，足以彰顯出高端的重視程度遠在山西黑窯奴、廣東包身工之上。社會層面顯出的種種裂痕，遠比南方冰雪、四川地震等自然災害更讓高端揪心?！皯饎僮匀粸暮Α笨梢跃蹟n人心，但是“群體性事件”卻不然，人心散了，心情壞了，無論封疆大吏們處理得多么有力度，抓捕多少個“黑社會”，撫恤死者多少萬，也是難以重新聚攏與振奮的。前教育部某副部長離職后說過的“有多少政策根本就出不了中南?！?，曾震動一時，但與現云南省副書記李紀恒所說的“說話沒人聽，干事沒人跟，群眾拿刀砍，干部當到這份上，不如跳河算了！”比起來，前者就小巫見大巫了。而面對數以萬計的企業“資金鏈斷裂”、訂單寥寥乃至相繼倒閉，以及“銀行比樓市先死”的威脅，更有一些封疆大吏囊中乏計，只會“解放思想、解放思想”地亂喊一氣，甚至還發出了“沒有禁止的都許可干”的、“縱兵搶糧”般地胡開亂放，以企“殺出一條血路”來，恐怕更是忙中添亂。凡此種種表明，真實的情形，恐怕沒有央視新聞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歡欣?！　?/p>

        問題是，怎么辦？　　

        我個人感覺出來的辦法就是“舉國辦奧運”，以“奧運精神”來振奮有點頹喪的國民精神，以“奧運經濟”來刺激有點滑坡的國民經濟。至少八年以來的建場館、修軌道、擴機場，至少數月以來的傳“圣火”、秀“火手”，至少數周以來的保奧運、大安檢，真是創造了多少世界新紀錄。甚至，對于達賴集團，底線也變成了“只要不破壞北京奧運”；對于美國總統布什，底線就是參加北京奧運開幕式，至于在啟程北京前專門接見“東突”的熱比婭，接見魏京生等“中國不同政見者及民主人士”，也算不得多么要緊的事了。事實上，這兩天，布什先生一家三代也確實在北京“玩”得很爽?！　?/p>

        俗稱鳥巢的國家體育館是奇特的，單項運動的水立方也是新穎的，開幕式更是讓下屆奧運主辦國英國嚇得了尿了褲子，表示國小財薄，無法與洋洋中華相抗衡，先行甘于下風了?！　?/p>

        問題是，這么辦，行不行？　　

        以“奧運精神” 來振奮國民精神？首先，我個人就不太明白“奧運精神”到底是什么一種什么精神了。據說奧運有個口號叫“更高更遠更快”，但這與眼下中國國民的精神狀態有多少相干呢？眼下中國國民的精神狀態我是概括不了的，但至少，國民們對貪官很無奈，對清官很冷淡，對政績很討厭，對團伙很害怕，對明星很心煩，與其說他們看它們，還不如趕快去打醬油，回家去對付中午那頓飯。這種精神狀態，用“更高更遠更快”如何來振奮？當然，有這樣精神狀態的大都是下層民眾，他們不代表先進生產力、先進文化與根本利益， 不足為憑，那么對三個代表的上層人士呢，比方說“新階層”吧，又會怎么樣呢？我猜不出，我在媒體上尋找，我在等待著他們現身說法，說說自己如何為奧運精神所振奮，以饗我似的下人。然而，截止寫這篇貼子之時，我還沒有特別的發現，我所發現的，無論是地產商、房產商、金融家、小炒客，也都在忙著去打他們的醬油，別說奧運的什么精神，連奧運賽事的本身，他們也像百姓對美女暴臊一樣，根本就是一臉“關我屁事”的不屑，甚至看來不花錢的門票就放在寫字臺上，也沒有心情去看?！　?/p>

        以“奧運經濟” 來刺激國民經濟？其次，我個人對奧運經濟的認識與主流經濟學家的論斷就太相徑庭。什么奧運經濟？不就是拉下窟窿欠下債嗎？拉窟窿欠債是發展經濟嗎？前30年既無內債又無外債是到了崩潰邊緣的經濟，后30年既有內債也有外債是歷史最好的經濟，放在國家大局上也許是這樣的，但就個人而言，似乎并不是的。拉窟窿欠債，做了房奴、車奴、學奴、大吃二喝奴的，除了心安理得或者問心有愧地去續啃爹娘，也并沒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而且，這樣的苦歲月，還不知什么時候才算個頭。再看一下身邊的“小地方”，每一屆黨政官員都在千方百計地“花明天的錢辦今天的事，花別人的錢辦自己的事”，以拉窟窿欠債為能事，結果除了一屆一堆的“爛尾樓”，還有什么呢？當然，主流經濟家會告訴我這樣的糊涂國民，雖然拉下了窟窿欠下了債，不是還有場館、軌道、機場在嗎？再說，還有贊助商的贊助呢，那不是經濟效益嗎？指望靠出租場館賣幾張門票填死窟窿嗎？那要看伸著脖子能維持多久。至于贊助商，他們“贊助”了什么呢？不就是將價格抬上去，繼續從國民們的兜里掏嗎？鳥巢火炬首鋼投入了1000萬，實際使用16天，一天60萬不說，以后還有什么用？開幕式的腳印，的缶，的紙，的龍柱，的夸父逐日，能產生直接或間接的經濟效益？現在，國家領導人放出話來了，要國民對奧運拉動國民經濟增長不要抱太高的期望值，  這無疑是正確的，但是，問題是，國民對奧運拉動經濟增長壓根就沒有抱過什么期望值，如果有誰有所期望的話，比如期望股市大漲蜂擁入市，樓市續升狂熱買樓，也是主流經濟學家反復教育的結果，是他們告訴民眾奧運給中國帶來了怎樣怎樣的歷史難得機遇，怎樣怎樣鋪就了中國經濟大發展的金光大道，奧運之后，中國百姓天天過著怎樣怎樣的好日子。好在，“奧運經濟” 振奮不了中國的國民經濟，總算是得了上下一致的認同?！　?/p>

         仰望鳥巢，用它來振奮國民精神或國民經濟，一時想來，似乎都不太行。　　

        那么，文化呢？北京奧運還有一條就是“文化奧運”，抬出孔子，擊缶讀經，活字印和，龍柱高聳，夸父逐日，演員也湊齊了2008人，這不是很講究數字吉祥、地場風水的中國文化嗎？是的，這都是“中國元素”，但在慶典文化上，這一切還算不上中國文化的精華。中國慶典文化的精華是：“沒有什么不可以”，“沒有誰可以說不”。搞慶典，妝門面，這是中國文化的拿手好戲，無論是紅事還是白事?，F在國人唱得如醉如癡的京劇，不過是當年乾隆爺萬歲的余韻；湖光山色的頤和園，則是老佛爺萬萬歲的福地。1894年老佛爺60大壽，從正月正式開始籌辦，軍國大事全為之廢，凡“涉慶”，“沒有什么不可以”，包括動用海軍軍費；凡“涉慶”，誰也不能說不，包括戶部尚書軍機大臣翁同穌。用老佛爺的話來說就是，“今日令吾不歡者，吾將令彼終生不歡”。至于大清海軍全為倭寇所滅，與“萬壽”比起來，當然算不上什么。京奧“圣火全國傳遞”，“萬壽”是“從大內到園沿途彩棚”。如今是軍機冒險驅雨高科技，那時是在頤和園上搭涼棚。奧運開幕是“停工二日”，那時是“嘗戲三天”。老佛爺1908年辭世時，大清氣數已盡，但其出喪之隆重，仍令在京的八國聯軍嘆為觀止，贊不絕口，其外交官及夫人小姐公子哥，也都應邀“路祭”，讓他們躬親了一下中國元素。如今的禮炮能打出五環來，那時有一種將成羅的冥幣扔到前門樓子那么高才散開的絕活。近幾年出土的文物，多是我們祖老爺慶典的寶器，鼎，鐘，誰也說不準祖老爺們是怎么造出來的，奧運“主火炬”解密，古董相形見絀。 “據介紹，主火炬塔有45噸重，10層樓高，鋼材大多都是手工制造的，而非批量生產?！羌茏印墓軛U有2000多根，并且沒有任何兩根完全相同。主火炬塔漂亮的紅白外衣是靠整整1026塊1毫米厚的不銹鋼板做成的。為了減少風的阻力，每塊皮上都有無數的小孔。高32米、重45噸，加上其他輔助設備總重達405噸。為了吊裝火炬塔，全國唯一一臺800噸的大吊車派上了用場。吊裝當天，刮起了大風，作業被迫停止。最后所有隊員站在橫梁上，用盡力氣拽住牽引繩索，才將火炬塔主體結構平穩地落在鳥巢上。為了防止各種意外情況，主火炬塔實現了一鍵式自動控制。”據說，為了保密，在制造期間，單是防止外人偷窺的“圍擋”就“長100米，寬50米，高40米，厚8米”。這一“介紹”太啰嗦了點，遠不如華盛頓郵報的“盛贊”來得簡明：北京奧運會開幕式活字印刷術形象地將中國從古至今不同形狀但意義一致的一個字“和” 呈現在人們的眼前，這意寓著中國人民熱愛和平的情懷，同時也宣示了奧林匹克運動的精髓。 是的，從古至今、意義一致的精髓。京華金秋，和風煦煦，布什一家三代笑得很燦爛，樂而忘返?！　?/p>

        我沒有錢去買奧運門票，我只有遠遠地仰望曠世的鳥巢。仰望，低頭，思考，終于，也有了幾句詩不詩文不文的東西：　　

        我仰望鳥巢，它是那樣蕪雜而隱晦；　　

        那莫名的隱喻，讓我苦苦地求索、尋覓。　　

        我仰望鳥巢，它是那樣非圓非方，　　

        那鋼鐵的挾持，讓我充滿憂慮、感到彷徨。　　

        我仰望鳥巢，它是那樣扭曲而膨脹，　　

        那臃腫的軀體，仿佛要將我擠出城市、擠出村莊。　　

我仰望鳥巢，它是那樣無光無陽；　　

        一時的蠢問是：從這里會飛出涅磐的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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