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由司馬南怒懟莫言,引發(fā)網(wǎng)絡輿論場對莫言一片炮轟,莫言似乎一時成為眾矢之的,這是繼批聯(lián)想后,司馬南于近年掀起的第二波輿論風暴。
如同當初對聯(lián)想柳傳志的批判一樣,這次對莫言掀起的批判也近乎全民聲討,透過紛雜的輿論喧囂,我們似乎能看到這樣幾副批判的面孔。
一、批判莫言的幾副面孔
第一副面孔:“正能量”面孔。此副面孔直接由莫言最近說的一段話而來,原話是:“我有一種偏見,我認為文學作品永遠不是唱贊歌的工具。文學藝術就是應該揭露黑暗,揭示社會的不公正,也包括揭示人類心靈深處的陰暗面、揭示惡的成分。”在“正能量”看來,莫言認為文學只能揭露不能歌頌,也就是只能傳播負能量,這還了得!而這一點也正是莫粉們挺莫最有勁的地方,他們會說,“正能量”的所謂批莫,就是說凡批評現(xiàn)實的,就是抹黑,就是造謠,就是反動,就要打倒。凡是說外國好的,就是牧羊犬,就是美分,就是漢奸。莫粉們所言似乎有理,但實質上與“正能量”一樣,都是從事物的表象出發(fā),而有意無意掩蓋了問題的實質。正如劉繼明老師在《歌頌還是暴露?這不是一個問題》一文中指出的:“在我看來,所謂“歌頌還是暴露”,根本就不應該成為一個問題。任何作家都有寫什么和怎樣寫的權利,都有歌頌什么和拒絕不歌頌什么的權利,有批判什么和暴露什么的權利。……一個作家在某部作品中著力批判某一個人或事物的同時,往往會表達出對另外的人或事物的歌頌和贊美,就像光明因為黑暗而存在,白只有在黑的襯托下才能夠顯現(xiàn),美往往在與丑的對比中才能彰顯得更鮮明和強烈一樣”,這才是對于歌頌和暴露兩種文學表達方式辯證分析正確全面的觀點。
第二副面孔:“愛國者”面孔。在“愛國者”看來,莫言在其作品中極端丑化中國人,刻意把中國人寫得愚昧、野蠻,不開化,而把西方人、日本人寫得文明、優(yōu)雅,無恥迎合西方對中國的偏見,因此還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充當了西方抹黑中國的工具,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因此莫言有西化漢奸之嫌。
第三副面孔:“革命合法性”面孔。莫言在其作品中,如《豐乳肥臀》,凡描寫共產(chǎn)黨八路軍就粗野、殘暴,凡描寫國民黨、地主就文明、愛民,而且通過小說中母親對待二者的鮮明態(tài)度,分明在褒一個貶一個。莫言通過其文學作品顛覆了共產(chǎn)黨革命合法性,并由此虛無中國革命史,迎合了后革命年代反毛反革命惡潮。
然而,只要我們仔細觀察,這三副面孔對莫言畫像其實是似是而非,如“正能量”所指,難道莫言只寫負能量不寫正能量嗎?莫言曾發(fā)表過一篇日記,寫的是他拜訪家鄉(xiāng)一位“農民”朋友,并體驗了一把開收割機的樂趣。他寫道:“今天這樣一次短暫的勞動,對我也是很好的教育。對我這個曾經(jīng)用原始的方式參加過生產(chǎn)的農民來講,今天所體驗的一切是過去我們夢寐以求的。現(xiàn)在我們看到,農業(yè)機械化在我的故鄉(xiāng)終于實現(xiàn)了,新一代的農民也出現(xiàn)了。”這難道不是滿滿的正能量嗎?這里莫言不僅對現(xiàn)今表達了滿滿的正能量,而且還不忘順帶黑前三十年一把。正如劉繼明老師一針見血指出的:“有人義憤填膺地批評莫言抹黑中國,但其實莫言“抹黑”的只是“前三十年”,而從不或者很少“抹黑”后三十年。同方方一樣,他們既是改開的擁護者,也是改開的受益者,所以他們及其擁囤駁斥批評者是反對改開,也并非完全沒有道理。”
關于揭露和歌頌,本是文學表達的一體兩面,如果僅僅糾結這樣的“假問題”,就必然會輕輕放過真問題,那就是一個作家的作品他揭露誰?歌頌誰?這就關系到作家本人站在什么立場,為誰說話?遠的不說,就說當代的兩位作家曹征路和劉繼明,曹征路的《那兒》《豆選事件》《問蒼茫》,塑造了一個個高大鮮明的普通勞動者形象,如小舅、菊子、柳葉葉等,歌頌了勞動人民的可貴精神,同時也揭露了資本社會的腐朽黑暗。劉繼明老師的《江河湖》《人境》《我們夫妻之間》《茶葉蛋》等,塑造一批真誠共產(chǎn)黨人和勞動人民的光輝形象,如沈福天、馬珂、大碗伯、馬垃、慕容秋等,同時也揭露了中國社會變遷下,廣大勞動人民遭受的苦難。這些作品同樣既有歌頌又有揭露,但與莫言及方方們的歌頌和揭露有著云泥之別。
再說所謂的愛國,難道莫言不愛國嗎?正如上述,如果莫言不愛國也不會寫出正能量滿滿的《莫言日記》,如果莫言不愛國,又怎么會位于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的高位,而且他獲諾獎后,上至國家領導人,下至文化部和中國作協(xié)的負責人,也曾紛紛致電祝賀,后來還當選了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出席過第二次文藝座談會。難道這些中國上層都是睜眼瞎或者傻子!可見莫言不愛的是前三十年之國,而對后四十年之國愛得狠呢!原因無它,因其本身就是后四十年的重大受益者。
莫言是個矛盾的綜合體、復雜糾結的存在,我們只能說上述三副面孔認識的莫言是表象的莫言、單向度的莫言,而非真實全面的莫言,要認識真實全面的莫言,就要摒棄主觀唯心的視角,而要運用客觀辯證的視角。說到底莫言及其代表的一大批人是中國社會歷史發(fā)展的產(chǎn)物,是一個時代的表征,是真正地內生于中國當代政治氣候,而非所謂西方的陰謀“策劃”,也非其主觀使然。恰如劉繼明老師所揭示的:“說到底,莫言文學在中國的盛行得益于近四十年中國的“改天換地”,換句話說,沒有改開以來主流政治對前三十年的基本否定和控訴,就沒有莫言和莫言們的應運而生。”這才是莫言及其代表的一大批人的真正由來。
二、掀起批判莫言風暴之謎
這次又是由司馬南挑起,輿論場掀起對莫言批判的軒然大波。然而,對于莫言一直是一個頗具爭議的人物,挺莫和批莫的爭議之聲多少年來一直不絕。如果往前追溯,最早的一次激烈批莫還在上世紀九十年代,當時以魏巍同志主持的《中/ 流》雜志為陣地的一批老左派,發(fā)起了批判莫言的先聲,他們召開了座談會,發(fā)表了一批批判文章。其時,莫言還未象后來那樣有名,但這一次批判的結果如何?我們都知道,后來《中/ 流》雜志被封,莫言不僅毫發(fā)未傷,而且還一路走紅,繼而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一時成為民族國家驕傲,莫言也達到其人生的頂點。
何以至此?原因無它,是時勢造就了莫言。因為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景象是這樣的,正如一位作者所說:“那是一個用美西方的審美和價值觀,講述傳統(tǒng)東方故事的時代,那是整個社會都陷入了文化上自我否定,活在了別人思維模式中的時代。主旋律就是《河/殤》,《丑陋的中國人》就是自我鑒定,而莫言的《豐乳肥臀》就是那個時代的文學巔峰。那時的中國文化界,在對美西方極度崇拜、極度自卑后徹底完成了身心的皈依,在文化上尋找到了自己的精神主宰。漢兒皆作胡人語,卻向城頭罵漢人。那是一個西方的月亮是圓的,西方的空氣是甜的,除了美國的道路我們無路可走的時代。那個時候貶低中國人就是政治正確,就是‘睜眼看世界’,就是時代風尚,就是中國好聲音。那是一個中國文化嚴重內分泌紊亂的時代,那是一個西方現(xiàn)代劣質文化和中國傳統(tǒng)糟粕文化瘋狂交媾的時代。我們幾十年來看到的文學和影視產(chǎn)品,絕大多數(shù)都是那個時代的濫觴。那個時代‘弄潮兒向濤頭立’的不僅僅有莫言,還有他身后數(shù)不過來的知名人士。他們站在聚光燈下,掌握著擴音器和麥克風。當他們集體為自己是中國人而自慚形穢時,自信和自尊也就成了奢侈品”,此時的莫言要不風光都難,豈是幾個邊緣化老左派能撼動得了的!
那么此次司馬南怒懟莫言的批判風潮何以在輿論場掀起風暴,當然也是時勢所造、時勢所需。與當年老左派相比,可謂是時勢異也。現(xiàn)今的中國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與美國的蜜月期已經(jīng)結束,而與美國的摩擦則不斷加劇,隨著中國提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民族主義、國家主義、威權主義成為中國的主流的政治思潮,而反映在文藝上,一切與主流思潮相背的作家和作品必然要經(jīng)受重新洗牌。
近年來,司馬南在中國輿論場掀起了幾次大的風潮,似乎成為中國政治的一種風向標,或者說司馬南的批判,似乎具有某種標志性意義。
比如上一輪的批判聯(lián)想及柳傳志,在某種意義上表明中國由新自由主義主導的徹底私有化、資本化經(jīng)濟政策已經(jīng)走向式微,政府節(jié)制資本野蠻生長,提倡共同富裕的政策適時出臺。而此次批判莫言,一定程度上講,是否也標志著歷史虛無主義主導的逆向民族主義、西化派文化思想也將徹底被摒棄而走向沒落。與此相應的是,包括“文化自信”的四個自信,已成為新時代的宣言。這一切之所以發(fā)生,無疑表明中國已經(jīng)從當初的特色社會主義1.0發(fā)展到了現(xiàn)今的特色社會主義2.0,或者說中國已經(jīng)特色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特色社會主義中高級階段,因而說,當年捧莫言是時勢所造,現(xiàn)今批莫言亦是時勢所需,而類似司馬南及李光滿這些人,不過是嗅覺比常人靈敏些,氣候一到,當出手時就出手,因此得以博得滿堂紅,賺足流量。
正如一篇文章作者所指出的:“自媒體是個生意,大部分自媒體都是生意人,什么能賺錢就做什么,……一些粉紅大V自作多情,認為現(xiàn)在民族主義占上風是因為公知名譽掃地,老百姓認清了他們的丑惡面目,這才棄暗投明,改弦更張。其實哪是什么輿論變化,只是監(jiān)管的風向變了,以前假冒“公知”可以賺錢,就天天吹美國,今天假冒“愛國者”可以賺錢,就天天極“左”,自媒體天然會順著監(jiān)管的需要,在允許的范圍內制造聲勢,輿論生態(tài)的變化,更多是生意而非現(xiàn)實,在網(wǎng)上經(jīng)常發(fā)聲的人,更多是被允許發(fā)聲。”可見,我們所見的所謂輿論風潮很可能正是背后的力量所引導所樂見的,而一些人還在自鳴得意,還以為是自己的功勞,那就謬之大矣!
所以,對于司馬南怒懟莫言引發(fā)的這場批判風潮,我們要象上次批判聯(lián)想柳傳志一樣,保持一定的理性,從表象透視實質,才能真正把握事物的發(fā)展規(guī)律,而不為表象迷惑,甚至被牽著鼻子走。就如劉繼明老師叮囑我們的:“了解這一點后,我們至少就不會無的放矢,反而把一些真問題忽略和掩蓋過去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以莫言為代表的歷史虛無主義被摒棄,那么是否意味著歷史唯物主義及其自然延伸的社會主義回歸呢?反正我們現(xiàn)在看到文藝舞臺上仍然充斥的盡是帝王將相、才子佳人、清官老板,而工人農民普通勞動者鮮有他們的身影,正如最近毛尖在一次演講中指出的:“古偶劇成了中國最封建的地方”,難道這就是我們要回歸和繁榮的所謂傳統(tǒng)文化?
三、怎樣評價莫言
關于怎樣評價莫言,劉繼明老師在《歌頌還是暴露?這不是一個問題》一文中為我們樹立了典范,在一般小粉紅、正能量們看來,劉繼明老師似乎在為莫言說話,他們不理解。
首先,劉繼明老師指出了莫言是時代、是中國社會政治發(fā)展的產(chǎn)物,這就不僅局限于對個體的評價,而是上升到對一個階層、集團的評價,正如毛主席教導我們:在階級社會中,每一個人都在一定的階級地位中生活,各種思想無不打上階級的烙印。莫言無疑會打上這樣的烙印。而且根據(jù)馬克思主義階級分析原理,知識分子不是獨立存在的一個階級,知識分子只能依附在相應的階級上,就像毛依附在皮上一樣。作為知識分子的莫言無疑也要依附其相應的階級。因而我們批判莫言,更要揭露莫言背后的階級實質。
其次,劉繼明老師不是一棍子打死,而是既揭露其反動消極的一面,對其作品也非一刀切予以否定,而是客觀公正的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既有所否定,又有所肯定。而且將莫言作品的藝術性和思想性加以區(qū)分,充分肯定了其作為小說家的藝術水平,但同時對其思想進行鞭韃批判。
最后,劉繼明老師一定程度上肯定了莫言個人品格,這就表明對一個作家要辯證地、全面地看,將其作品與人品既分開來、又綜合來看,才能得到全面真實的認識。
同樣作為作家的劉繼明老師對莫言的評價可謂方家之言,由皮及里,具體而全面,經(jīng)典獨到,直擊要津,對于我們認識莫言無疑具有指導意義。
記得曹征路在一篇文章中講道,評判一部小說作品的優(yōu)劣,關鍵看它是否符合三個邏輯,即歷史邏輯、生活邏輯、藝術邏輯,首先看小說所表現(xiàn)的特定歷史時期的規(guī)定情境是否是那個時代的主流或者本質。然后以常識判斷看所寫是否符合普通人的生活經(jīng)驗,最后看能否在歷史邏輯和生活邏輯之上建立起自己的藝術邏輯,其間的敘事是建立在人物性格發(fā)展的合理軌跡上,而不是建立在偶然性上。以此來判斷莫言的小說,比如《豐乳肥臀》這樣的作品,顯然與這三個邏輯嚴重相悖,因而即便從藝術性來說,也是不成功的,算不得優(yōu)秀小說。
如何評價文學作品,作家如何進行創(chuàng)作,作為馬克思主義者最權威也最經(jīng)典的標準當然是毛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這部光輝著作,它應該是無產(chǎn)階級文藝家的圭臬和指針,莫言雖然手抄過這篇光輝的著作,但他也僅僅只是抄抄而已,并未真正入腦入心,更未付諸創(chuàng)作實踐,而是相當識時務地加入了他們那一代知識分子的主流。作為一個有著藝術天賦的小說家,是其幸耶或不幸耶?正所謂“是生前得富貴,還是死后得永恒”,對有才華的知識分子來說確實是一個不二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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