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雷:誰是“你們”,誰是“我們”?--讀姚鄂梅的《你們》
李云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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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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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烏有之鄉
姚鄂梅的《你們》講述了一個曲折離奇的故事:“我”是城市里一個中年女性精英,有一個安穩的工作和家庭,出于好心幫助來租房的青年人高銳,很快“我”與高銳發展出了超越房主與租客的關系,不僅因為高銳很像“我”早逝的弟弟,而且因為他是一個積極上進的年輕人,他們以“姐弟”相稱,并且不無男女間的曖昧色彩。但不久之后,“我”卻發現高銳在不少事情上欺騙我,“我”由此追尋,發現高銳是在有意識地利用“我”,他接近“我”是有目的的,不僅利用“我”的好感免去了房租,而且利用“我”同事大柳的好心,讓他的女兒進入了城里人都很難進的實驗小學,不僅利用“我”為他自己謀利,而且利用“我”為一個他認識的懷孕的女孩謀利。我在得知這些事實后分外生氣,但是當我了解高銳從農村到城市艱難打拼的生活之后,對他也有了一些諒解,意外的是,在“我”與大柳競爭一個職位時,高銳竟然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幫助了“我”,“我”對高銳的感覺很復雜,但是不再來往了。很久之后,在一個偶然的場合,我發現他也在以同樣的方式利用像“我”這樣的女人……
小說從“我”的視角,講述了高銳這樣的底層青年在城市打拼的歷程,整個故事頗為曲折,如層層剝筍一般漸次展開,直到最后才讓我們看到了事實的真相,小說也塑造出了高銳這樣一個豐富復雜的人物,他來自農村,想通過個人奮斗在城市里立足,他的積極上進讓人敬佩與同情,但是他采取的手段則讓人感到不齒,這樣一個人物讓人既愛又恨,既欣賞又不敢接近,既理解又無法接受,小說充分寫出了這個人物的復雜性,以及“我”面對這個人物的復雜心理,在藝術上取得了較大的成功。
更重要的是,小說讓我們看到了這個社會的“斷裂”,也即小說中“我”的世界與高銳的世界之間巨大的鴻溝,對于“我”來說,不僅在城里擁有令人羨慕的工作、家庭、住房,而且擁有廣泛的社會資源,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而對于高銳來說,這個世界是向他關閉的,他只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去為自己爭取,而且在可預見的未來之內,他永遠也無法進入這樣的世界。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小說所展現的是兩個世界:“我”的精英世界與高銳的底層世界,或者是“我們”的世界與“你們”的世界。這兩個世界之間的聯系是脆弱的,唯一的聯系可以說是小說中所表現出來的“我”的愛心,但這樣的“愛心”是微弱的,它無法彌補這兩個世界的距離,也無法安撫高銳躁動不安的心靈。
在文學史上,描述底層青年自我奮斗的作品有很多,司湯達的《紅與黑》可以說是一部經典,小說中的于連也是通過與女性的關系“向上爬”的典型,在這個意義上,《你們》所寫的也是一個“紅與黑”的故事,而隱藏在小說中沒有展開的那個懷孕女孩的故事,則是一個“嘉莉妹妹”的故事——一個鄉村女孩向往城市,在城市中不斷墮落的故事。但是與《紅與黑》與《嘉莉妹妹》不同的是,《你們》并沒有展示出批判現實主義的鋒芒,小說中雖然有對高銳的同情,但這種同情是站在“我”的立場上對“你們”的同情,而并沒有質疑“我”的世界的合理性,也沒有懷疑整個世界劃分為“我們”的世界與“你們”的世界的合理性,所以小說的視角是以“我”的角度來看待“你們”的,雖然小說中充滿了對“你們”的同情,但同時,小說中呈現出來的“你們”也是道德墮落的,不擇手段的,惟利是圖的,而這,或許只是來自“我”的視角的偏見。在這個意義上,這篇小說雖然觸及到了當今社會的核心問題,也接近了經典作品的批判視野,但卻因為缺乏整體把握現實和自我反思的能力,而無法具備更加深入現實與打動人心的藝術力量。
在藝術上,小說的故事雖然曲折,但是過多戲劇性的細節也削弱了本應具有的力量,比如大柳早年拒絕借錢的那個孩子正是高銳,高銳幫“我”在競爭中戰勝了大柳,高銳最初接近“我”就是一個早有預謀的策劃,等等,這些情節安排顯得有些刻意,作者苦心經營的痕跡太重,讀起來更像一個“故事”,而不是來自生活本身的一種“自然”,這雖然顯示了作者編織故事的能力,在思想與藝術方面反而失去了本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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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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