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的昆侖山
郭春孚
你默默的注視著山下的羊群,山上的白云是你的思緒,山下的羊群也是你的思緒;羊群飄過彩色的草地,你的愛撫摸深情的土地。
你冷靜的注視著浮躁的世界,干旱是對貪婪者的懲罰,洪水是對骯臟的靈魂的沖刷。莊稼在烈日下絕望的死去,蝗蟲布滿枯黃的夏季,那些只知道索取、貪得無厭的人感到了一絲畏懼;洪水沖毀農田和道路,淹沒村莊和城市,一些有罪的人和發出腐味的垃圾一起被卷走,另一些惡人躲在屋里發抖。他們知道自己該死,但你饒恕了他們。你那莊嚴的善良聳立在高原上,綿延在我的世界里;你的胸懷遼闊如大海,容得下巨浪,容得下暴雨。
高原曾經是我們的家園,祖先沿河而下,尋找生命的新大地……那天陽光燦爛,白云悠悠,鳥語花香,微風吹送著吉祥。
你的心跟著他們,千里迢迢來到中原;你的心牽著他們,萬眾一心在中原安頓下來。我看見祖先用力伐木,汗珠打濕了日頭。石雞啼鳴的時候,麒麟站在丘陵上眺望新來的居民,霞光映紅了水面。你們的堅韌、勤勞、好奇,又一次在晨風中喚醒,炊煙升騰在五千年前的記憶里,我與你們同在。
你還讓一些身強體壯的男人,領著心愛的女人,繼續遠行,穿越森林,制造木筏,渡過白令海峽,踏上彎曲的美洲。
我是追趕太陽的人,是星星的牧者,也是你的骨肉,你的子孫。
穿過昆侖山埡口,走進西藏,只見群山連綿起伏,雪峰巍然屹立,草甸廣袤無邊。到處是突兀嶙峋的冰丘和變幻莫測的冰錐。冰丘下是永不枯竭的涓涓潛流,鑿開冰層,地下水噴涌而出,我的激情噴涌而出。冰錐不斷增長,又不斷爆裂,只見它噴射出幾十米高的水柱,發出巨大的響聲,我的心靈發出巨大的響聲。高原凍土層終年不化,但凍土層上生長著青青的牧草,一簇簇鮮艷奪目的野花開滿夏天,我的熱誠開遍駿馬馳騁的歲月。
我撥動琴弦,彈響山脊,你流出五色的旋律;在最高處,你融化著潔白的日子,流出神圣的情思,一條條溪水匯成了大河,在我的高原上奔流。
我的青藏高原,有數不清的河在流;數不清的河,在我的心中涌流。
與河流相伴的是大山,與大山相伴的是大情。你是河流的出發地,是高山的大本營。
喜馬拉雅山雄踞南方,托起令人仰視的珠穆朗瑪峰;我們的圣母有天下第一高度,托起崇高的理想,照耀孩子們長大。我沒有辜負長天的囑托,沒有忘記父親的叮嚀,沿著先輩走過的路繼續開拓前行。
喀喇昆侖山綿延西方,磐石山脈是你的心臟,喬戈里峰是你的頭顱;懸崖絕壁阻斷了短視者的前程,雄鷹的道路鋪設在天空;我的心路連接著峰頂,可以通向未來的大門。那古怪的塌磊,彰顯著大山的智慧;那亂石斜坡,記錄著大山搬運石頭時的艱辛;黑色巖山啊,你的山谷狹窄、陡峭、幽深,我的熱淚飽含著愛憎。
橫斷山排列在東南方,大河穿越時空,茶樹長滿山坡,金絲猴吊在樹枝上,大熊貓邁著主人的步伐,馬麝追逐,驚得藏雪雞、綠尾紅雉咕咕亂叫。血雉飛起又落下,我的心打開又合上。你沒有笑,也沒有苦惱。
昆侖山和祁連山模亙北方,北斗七星指示著北方,我的日子裝潢著北方;昆侖山是你的左膀,祁連山是你的右臂,凝聚著不可戰勝的力量;你的冰肌玉骨塑造著圣潔,你的山巒起伏著激情。我的左手舉過頭頂,昆侖山昂首挺胸;我的右手舉過頭頂,祁連山極目遠眺;我的頭顱自由轉動,螺母一涌一涌的律動,地球邁著牛一樣的步履波動,宇宙彈響著光與水流動……我的昆侖山啊,隨著白雪公主的歌唱舞動。
我是巨石的搬運者,曾經移山倒海,如今背著石頭,來到山下安營扎寨。
你是萬山之祖,經年銀裝素裹,云霧籠罩,思緒繚繞;你是玉皇大帝在下界的都邑,玉虛峰、玉珠峰亭亭玉立,是玉帝兩個妹妹的化身;你是西王母的瑤池,到處生長著仙樹,樹上結著美玉和珍珠。
我的黑海清瀛明凈,群魚游戲,鳥禽成群。昆侖河從你的懷中流出,黑海哺育著億萬年的生命,潤澤每一片干涸的心田。
野牛溝里野犛牛出沒,青綿羊、大角野羊、東方盤羊和高地山羊零零星星在山坡上吃草。棕熊體形健碩,肩背隆起,棲息在水道附近的柳叢里,有時像個孩子下水嬉戲,看著爪中的魚隨水溜走;有時奮起直追,揮動前爪擊碎野牛的脊背。偶爾可見巡視大山的雪豹,它捍衛著你的圣潔,還有你的莊嚴。
昆侖河穿過古老的野牛溝,從珍貴的巖畫前晝夜不息流過,將遙遠的畫意送往平原。畫家在田野上與果樹一起成長,我相信他們的真情就像果農相信果樹。你把色彩饋贈大海,海豚在沙灘上盡情的描繪著波浪。我的海獅、海象、海豹,不僅是大海的舞者,聽得懂海螺的吟詠、海鷗的歌聲,而且是一流的畫師,畫著波瀾壯闊的風景,畫出洶涌澎湃的大智大勇。
野犛牛對狼不屑一顧,狼對巖畫不屑一顧。大大小小的狼總是盯著肥胖的山雞,眼睛里放射出綠色的仇恨,不過它們有時嫌山雞太小,而且山雞展翅一飛,就會讓它們撲空。狼更愛吃羊,羊肉的味道更加鮮美。狼常常與站在對面巖石上的山羊對視,掩飾著滴血的欲望,傳送著虛假的善意。山羊對狼的狡詐心知肚明,但故意裝瘋賣傻,有時莫名其妙的發瘋,在石頭上像抽筋似的跳躍;有時傻傻的披著陽光享受溫馨,像進入了睡夢。山羊挑逗著狼心。狼上當了,以為山羊吃了興奮草,已經瘋了;或者中了毒,已經傻了,于是偷偷摸摸的繞過去,躡手躡腳的接近……山羊看都不看,早已知道狼來了;在狼張開緊張的嘴巴偷著樂的時候,山羊越過了山坳,在對面的山上靜靜的觀望,咩咩笑出了聲。
狼被氣歪了鼻子,但它們穿著西裝,表現得狽模狗樣。它們自以為聰明,心中盤算著:傻羊遲早是一頓美餐,等養肥了慢慢再吃。這時,山羊又冷冷的叫了幾聲,低頭吃草。
姜太公在黑海邊修煉,40年煉成了五行大道。奇人總會做一些奇事,在湖邊釣魚,卻沒有魚鉤,他釣的是歲月,釣的是心事。罕見的魚,愿者上鉤。
山是海的孩子,我們是山的孩子。昆侖山,我們是你的孩子。
在納赤臺,有兩個噴泉,一大一小,相距50米,大泉在青藏公路邊,泉眼周圍用塊石砌成外圓內八角形的泉臺,留著一個出水口。中央一股清泉從池底驀然噴涌而出,形成一個晶瑩透明的蘑菇狀,將無數片碧玉般的花瓣拋向四周,似一朵盛開的蓮花,又似無聲四濺的碎玉落入一泓清池,然后奔向滔滔的昆侖河。
這就是昆侖泉,就是我的雙眼!
我的泉水日夜不停的向外噴涌,不時泛起層層漣漪,發出奇妙的旋律。
昆侖泉全年水溫恒定為20℃。這是昆侖山的體溫,還是西王母的室溫?
在很久很久以前,西王母于瑤池畔宴請諸神,創造神凡摩應約赴會。席間,諸神訴功,凡摩表示要將昆侖山北造成花氆氌之地,讓那里草青水美,鮮花盛開,羊肥牛壯,千里飄香。西王母聽后,心曠神怡,特饋贈凡摩幾樽瑤池瓊漿。在返回途中,凡摩飲興未艾,信手把樽暢飲,不料大醉,金樽擲地,瓊漿四溢。他乘坐的蓮花神龕化為赤臺群山,溢出的瓊漿化為昆侖泉。
文成公主遠嫁吐蕃時,讓隨從抬了一尊巨大的釋迦牟尼佛像。由于山高路遙,當公主一行來到昆侖山下的納赤臺,人馬累得精疲力竭。于是,公主命令大隊人馬就地歇息。傍晚做飯時,才發現附近沒有水,大家只好啃完干糧,和衣而睡。第二天早晨,人們醒來后發現,昨晚放置釋迦牟尼佛像的山頭被壓成了一塊平臺,附近一眼晶瑩的泉水噴涌而出,淙淙流淌。人們一下子明白了,這是釋迦牟尼佛把泉水擠壓出來,以解眾人口渴。虔誠的公主為了表達對佛祖的敬意,把自己身上的一串珍珠拋在泉眼里,泉水變得更加清涼甘甜。由此,人們把納赤臺稱為“佛臺”,把昆侖泉稱為“珍珠泉”。
凡摩創造了一個泉眼,釋迦牟尼創造了另一個泉眼,神與佛共同完成了地上的工作。成雙成對的昆侖泉涌流著“冰山甘露”,澄澈清冽,晶瑩透明。
格爾木河從高山峽谷奔流而下,滔滔的河水穿鑿出一條石峽險谷。昆侖橋兩岸,絕壁相對,怪巖林立,谷頂平坦,谷底幽深,極為險峻。人們站在橋上俯身鳥瞰,但見湍流不息,在深邃險峻的幽谷中噴涌咆哮,不斷的激起層層雪白的浪花,發出陣陣雷鳴般的聲音。
格爾木河啊,你是我飽含激情的血液。你流淌在我的肌體里,流過我的全身,匯聚在我的心臟,這里是世界的中心。
一條巖溶帶如同西王母飄落的紗巾,東起莫諾馬哈雪峰,西止阿奇格庫勒湖,山勢崢嶸,形態奇異。有的石峰像祭天神壇,升騰著裊裊青煙;有的山頭似群象漫步,生動穩健;有的山脊如蒼龍騰空,乘云駕霧;有的山崖猶臥虎雄踞,威風凜凜……走在溶溝里,就像走過甬道、走廊、長亭,彎彎曲曲,靜默幽深。
昆侖山是大地的中心。雄偉高大的昆侖山,氣勢軒昂的昆侖山,景象萬千的昆侖山,我遙望著你,遙望著軒轅行宮,遙望著西天瑤池,漸漸長成一棵大樹。
在中國高地上,玉虛、玉珠揮舞著彩帶,亭亭玉立在我的綠蔭深處。
陸吾人面虎身,虎爪,九條尾巴。你是由陸吾主管嗎?他還管理著天上九域嗎?山中的土螻生有四只角,安靜時像只大山羊,喜歡吃人。山中還有一種名叫欽原的大鳥,形狀像馬蜂,大小如鴛鴦,如果螫了其它鳥獸,這些鳥獸就會死掉;如果螫了樹木,這些樹木也會枯死;如果人遇上它兇多吉少。還有一種鶉鳥,管理黃帝的各種器具和服飾。一種沙棠樹長在石坡上,開黃花,結紅果,味道像李子,沒有核。沙棠可以用來防御水災,人們吃了沙棠果就不會淹死。有一種草形狀像葵,味道像蔥,吃了它可以解除疲勞。
你有五張臉,可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你有五色光,可以照亮九天,美化四季。管理東、西、南、北的四位天帝,晝夜忙碌。
我晝夜忙碌,從東到西,從南到北,披星戴月,或頂風冒雨。
昆侖山有一個死亡谷,號稱“地獄之門”。山谷里布滿了狼的皮毛、熊的骨骸和荒丘孤墳,隨處可見獵人遺棄的鋼槍,籠罩著陰森恐怖的死亡氣氛。在牧人眼中,草肥水足的地方是放牧的天堂。但是,昆侖山下的牧人寧愿讓牛羊餓死,也不敢進入這個牧草繁茂的深谷。
青海省阿拉爾牧場的馬群因貪吃肥草而誤入死亡谷。一位牧民冒險進入谷地尋馬。幾天過去后,人沒有出現,馬群卻出現了。后來,他的尸體在一座小山上被發現,衣服破碎,光著雙腳,怒目圓睜,嘴巴張大,獵槍還握在手中,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讓人不解的是,他的身上沒有一處傷痕,也沒有野獸攻擊的痕跡。
正是酷熱難當的時候,死亡谷一帶卻突然下起了暴風雪。一聲雷吼,地質隊的炊事員當場暈倒。第二天,隊員們驚詫的發現,附近的黃土變成了黑土,動植物已全部死亡。
地質隊經過詳細勘察得出結論:死亡谷是一個大磁場、多雷區。
那位牧民是被雷劈死的嗎?為什么馬群安然無恙?
我是多次走過地獄之門的人,不害怕任何邪惡的力量和死亡的威脅。有時,我想下十八層地獄里逛一逛,但總是未走多遠就被送回人間。
此刻,我走在死亡谷里,看見幾個土螻躲在巨石后偷偷發笑,牙齒上還有新鮮的血肉。欽原得意的嗡嗡哼唱,蹲在粗壯的樹枝上像馬蜂似的磨著毒刺。一些鬼鬼祟祟的黑影閃動,慈眉善目,膽小如鼠,也許有蛇蝎心腸,但外表顯得文弱沉靜。幾團云里打著閃電,晴天響著清脆的雷聲,轉眼黑云升起,雷聲變得沉悶,這倒是與我的心情比較接近。我聽見谷底傳來哭聲,那是無數冤魂嚶嚶悲鳴。
古人曾經在沱沱河、可可西里和小柴旦湖邊生活,一大批石核、石刀遺落在這些地方。死亡谷里有沒有遠古的生物?莫非谷里生存著磁化的生命?抑或魔鬼有通天的本領?我要尋找,走遍死亡谷,像蜘蛛一樣踩出路來,將死亡谷翻個底朝天。
那些心懷鬼胎的人仍在幕后密謀,在臺前表演。他們挖空心思設計騙局,用盡心機挖掘陷阱,肆無忌憚榨取勞動者的最后一滴油水,冠冕堂皇污染江河,花紅柳綠美化自己的莊園……這些罪該萬死的騙子竟然混成了“代表”,獎狀掛滿了顯眼的墻壁。
敢問昆侖山,死亡谷為誰而設,“地獄之門”為誰而開?
你磅礴大氣、巍峨雄渾、奇險陡峻;你莊嚴神圣、色彩迷人、虛廣涵蘊……
你從億萬年前款款走來,走進高原列車,走進乘客的心靈旅程;你從朵朵白云中飄來,飄進千家萬戶,與平原分享快樂、幸福和安寧。
我的心靈是一泓浩瀚的圣湖,里面倒映著連綿起伏的群山。我的昆侖山啊,我在為你而歌。請原諒我遲遲向你表達心聲,原諒我的五音不全。我的感情是真摯的,對你是敬愛的,我時時刻刻都在用生命捍衛著你的尊嚴、你的崇高、你的神圣。
而今我對你說:
一定要比現在更高,一定要比現在更多雪;
一定要讓北方四季分明,一定要讓南方四季果紅;
一定要讓河流、湖泊和大海為人類造福,一定要讓萬物為人服務;
一定要逐年減少風化,一定要讓沙漠變成綠洲;
一定要讓草原水草豐美,一定要讓牛羊更加肥壯;
一定要讓大地都成為肥田沃土,一定要讓草木都結出果實供人享用;
一定要在大海上建設立交橋,一定要在銀河上架設信息通道;
一定要讓我的同胞和所有善良的人都過上富裕生活,一定要讓人類將森林讓給動物安家;
一定要讓優良的品性回歸人心,一定要讓美好的事物伴隨人生;
……
我們需要一個理想園,需要一個種植瓜果蔬菜的宇宙農莊。
寂寞女子飛上了月亮,不知射日英雄今天在何方?
石縫里長出的青草,堅守著自己的位置,綠化著堅硬的石頭、我的思想。在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是我們散步的新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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