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自認還算讀書人,閱讀量也算得“博”,古今中外,被公認的“名著”也多已涉獵。平時,自己在業余也時常舞弄文字,特別是當今的大眾發表地——博客,更使人的閱讀視角大大延伸,見識過各種風格的文字之后,自己也曾不斷嘗試。可是,為何,不時地,冥冥之中,總是對自己,對見識過的那些文風遲疑、否定。我在尋什么呢?
是在尋找。可是這種尋找,連自己也不甚了了,完全下意識。
直到讀戴旭。
一字不落地讀書,竟是此生第一次(原諒我對名著和經典的不敬)。我這個人的毛病還是比較自知的,比如淺嘗輒止,比如讀書時的心不在焉,“一目十行”雖曾被提倡,我想至少為我的讀書提供了依據。
直到讀戴旭,我才思索人們讀書為何“一目十行”,那肯定是因為“廢字”太多,而戴旭是我目前為止讀過的極少沒有廢字的書。真的,我對自己的這個“巨變”甚是驚奇,不僅如此,有的段落還要反復去讀。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以心血和汗水以及殫精竭慮的思考凝結而成,我說不清里面究竟植入了怎樣的魔力和精靈,只是強烈感到,這樣的書是不能按常規讀的,平時所謂的泛讀絕不可以,仿佛那樣就是對作者的大不敬,真正的一字不落的讀書讓我重新驚訝地審視自己,這樣酣暢淋漓的感覺太過陌生,以至強烈地感到:此前所讀的太多書都是無病呻吟——我不否認那些文字吟得極具美感,相形之下,垃圾再美也是垃圾。
從未讀書讀到心情緊張,山和劍的感覺,凌利、厚重、質感,直抵本質,摧毀般的震撼。以至邊讀邊在大腦中搜索以前讀過的好書,自然地比較,也許有的可以在風格性氣上找到些痕跡,可是在戴旭軍人的剝離、解剖和切割之下,那些文人的影射和技巧是多么輕飄飄。在一派混沌和浮躁中間,戴旭令人吃驚的鷹隼和直率,指示著一個全新的方向,以我不再年輕的閱歷肯定地說,在他面前,許多東西都失去了意義。這讓我想起張承志讀瞿秋白時說過的一句話:大手筆的文章,常做在天下興亡的題目上。這樣的“題目”之于清醒者,散發著的魅力,令人難以抵抗。
從未讀書讀得這樣慢,這樣辛苦。時而需要停下來,掩卷思索,思索之中消化,這種消化客觀上由于本身軍事及國際知識的缺乏,而更映射著一種心靈深處的敬畏。此前,在與常人談論軍事甚至武器時曾經暗自得意,職業的原因在這方面稍稍優于常人,可是讀過戴旭卻不時大汗淋漓,思索、消化起來,就顯得辛苦,大腦高速運轉才跟上他的思路,以至頭痛欲裂……可是這有多么的酣暢!讀著一句句的時候,我時常感嘆:此前長時間虛虛地飄浮,如今終于落在了厚實的大地。放在之前用這樣的句子,我會覺得自己呻吟得矯情,而此時我分明聽到自己體內大珠小珠般的清脆。
此前我一直暗自得意自己甚為清晰的人生目標,尚且得意于經常為他人指點迷津。直到讀戴旭,才猛然驚懼,迷惘和混沌一直不離左右,內心深處若有若無地尋找,一個連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所在——原來都在戴旭書中——書中所昭示的——意義。生命的意義!如果把戴旭的書濃縮,我想可以用這兩個字——意義。清晰強烈,猛地一擊:原來這才是意義,一個高尚的純粹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所架構建設而成的意義。
真想跟他去戰斗。
震撼和驚心動魄,已經是戴旭的諸多讀者用膩了的詞,但我在這里不得不重復,這個血性男兒有別于一般的憤青,他是激情與理性的化合物。我一邊讀一邊拍案:這才像——不,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我身邊有不少軍人和曾為軍人的人,有的血性賁張卻不得要領,而大多被生活消磨得沒了斗志,迷失了任何生活的目標和意義,甚至墮落耽迷。他們賺錢賺到煩膩,錢讓他們迷失不再認識自己。戴旭卻執拗地向著相反的方向,太清醒太犀利太精準太憂患,看到常人看不到的,無論好壞,都不會輕松。何況他看到的豈止是壞,甚至慘烈的,趙烈文式的,屈原、辛棄疾、岳飛都有他的影子。所不同的是,現代信息的發達可以令許多人知他懂他以至追隨他,這一點只需看看戴旭博客的點擊量,那些如潮的跟帖和留言說明,戴旭已經成為許多人的意義和力量。
當然凡事難免“雙刃”,現代科技讓更多人認識戴旭,他的率直犀利的天性又不知觸犯多少人。要命的,明知觸犯,他卻無絲毫的收斂,媚俗和附和竟這樣與他不共戴天。屈原、岳飛的命運不時降落,以他的血性絕然不會像屈原行吟澤畔,只好像辛棄疾那樣拍遍欄桿,這樣的大腦、心性太珍貴稀缺,于是許多追隨者開始擔憂他的安全。
“我是軍人”。這是戴旭的回答。一個鐵肩擔道義的人,純粹,執著,他的人生,一直激蕩著一種對于家國的高情感。這來源于他對軍人這個職業的珍惜,他才像軍人,才是軍人,真正的軍人,太多的偽軍人在他前面與秦檜何異,他似乎專為軍人這個職業而生,世上沒有哪個職業如軍人這樣適合他。他有著從軍的特殊秉賦,他的學識智慧的光芒只有在軍中才大放異彩,對于國際與軍事的亂象他只需一眼,便識廬山。這是常人難得具備的,也許幾代才出一個。不可想象,一個天賦異秉的職業軍人,如果讓他去繡花,讓他去商場孶孶于利,讓他去吟風誦月,還不如殺了他。
這些天讀戴旭的書,時哭時笑。他說“軍人是國家的狗有機會捉只兔子回來”,他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就是三年打一次仗嘛”,他說“知戴旭者弗洛姆也”,他捶胸頓足地恨自己趕不上一場戰爭,他那么多鮮活跳躍的問號……每每想起,我都情不自禁地大笑,滿眼財富和燈紅酒綠的當下,這樣純粹的人還有多少?我當然明白戴旭不是希特勒意義上的戰爭機器,“敢戰方能言和”,這是戴旭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而我從以上字里行間真正理解他揮灑疆場的那種男兒氣概。這樣對金戈鐵馬的純真、執著的夢境,令我笑,我自己也說不清楚的笑,但卻可以肯定絕不是醉生夢死的那些笑。
當然,我也看到了戴旭拼死的追索,在理想道路上左奔右突。特別是當我看到他的幾部書稿的遭遇,而后竟在紙上沙盤進行一個人的戰爭的時候,他力爭以軍中記者身份去“采訪”伊拉克戰爭而遭拒的時候,我感到的是一種巨慟,一腔的淚,摒住,沒讓它流下,因為與戴旭有些莽撞卻又真情新鮮的舉動相比,這淚水多么淺薄、矯情。
這個世界不缺少安逸,滿眼的耽緬和沉溺還不夠么,滿耳環繞的靡靡笙歌還不夠綿軟么,滿世間的燈紅酒綠還不夠香膩么,小富即安的昏眠以及一夜暴富的滑稽還不足以胸無大志么。
于是戴旭帶給世人的撕裂與震徹就顯得格外扎眼。有時,我想,這個軟乎乎的綿軟世界多么需要這樣的撕裂,那些麻醉的神經其實并非都是真正的快樂,他們何嘗不需要這種“撕裂”式的迎頭一擊!那種潑面冷水的刺激和冰涼——我個人就是這樣。讀著他的書,滿篇的鉛字竟如一個個手執尖刀和機槍的兵士,他們手執利器沖下書頁,雷霆萬鈞地向我刺過來,又像從高天俯沖而下的蒼鷹,將許多的事和物炸成齏粉……我多么期待這種摧毀般的疼痛和快感,至少,我個人需要這樣一種脫胎換骨的涅槃。
我雖不是軍人,但我想獻上我最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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