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主義所有制是公有制和個人所有制的對立統一》

    馬克思恩格斯所闡述的社會主義所有制，是“在協作和對土地及靠勞動本身生產的生產資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礎上，重新建立個人所有制”，或者說是“以土地和靠勞動本身生產的生產資料的公有制為基礎的個人所有制的恢復”。對于這一點，理論界基本沒有異議，問題在于如何理解“生產資料的共同占有”和“重新建立個人所有制”，以及這二者的關系和統一；問題還在于人們往往把“協作”忘記了。我們不是要咬文嚼字去定義，而是要聯系社會主義社會的幾十年實踐經驗，去科學理解馬克思和恩格斯對資本主義生產及其發展的歷史趨勢的這個歸結。
    ……（見我在前面發表的《公有制與社會主義制度分析》）
    社會主義不只是對生產資料的共同占有，不只是公有制和國有制。恩格斯批判杜林時指出：“把任何一種國有化…都說成是社會主義的”，是“一種冒牌的社會主義”。他說：“無論轉化為股份公司，還是轉化國家財產，都沒有消除生產力的資本屬性。…資本關系并沒有被消滅，反而被推到了頂點。但是在頂點上是要發生變革的。生產力的國家所有不是沖突的解決，但是它包含著解決沖突的形式上的手段，解決沖突的線索……指明了完成這個變革的道路。無產階級將取得國家政權，并且把生產資料首先變為國家財產。但是，這樣一來它就消滅了作為無產階級的自身，消滅了一切階級差別和階級對立，也就消滅了作為國家的國家。”（《馬恩選集》第三卷318-320頁）
    我在“首先”和“但是”上加上著重號，是要提起注意：把生產資料變為國家財產（且不說變為集體財產這部分），只是在變革資本主義為社會主義的道路上，走了首先的一步，接著應當在國家所有生產資料這個基礎上，消滅階級差別以及階級差別所引發的矛盾和沖突。決不要認為國家所有生產資料就是建成了社會主義制度，資本主義制度就消滅了，階級矛盾就沒有了。如果認為社會主義就是簡單地國有化，那是把馬克思主義變成自相矛盾的謬誤，是一種冒牌的社會主義。實踐證明，過去我們雖然主觀上不是冒牌的社會主義，但是對社會主義的認識存在謬誤，這種謬誤斷送了社會主義革命。
    理論要搞清楚，公共的集體的所有制只是表明生產資料不屬于私人所有，它現在屬于某個聯合體所有；但是，這個聯合體所有生產資料的所有制的性質，則要依占有方式是以自己勞動為基礎還是以別人勞動為基礎而有所不同。現代公有制所表現出的許許多多色層，反映了這兩極間的各種中間狀態。過去，馬克思曾批判過政治經濟學把極不相同的私有制混同起來了，現在，理論并沒有從馬克思的批判中獲得長進，同樣地把性質極不相同的公有制混同起來。
    實際上的社會主義國家的社會生產方式是，國家所有生產資料，工人把他們的勞動力交給國家支配使用，分配方式則是：工人得工資，產品歸國家所有。盈虧都是國家的，用公式來表示便是G—W（A+PW）…P…W’—G’，跟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差不多，不同的只是所有者是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
    社會主義過渡階段實行工資制，采取國家雇傭勞動的形式，是一種國家資本主義或社會資本主義。這種情況下的無產階級專政國家是一個“沒有資產階級的資產階級國家”。“工人作為聯合體是他們自己的資本家”當然要到處都再產生出并且必然再產生出資本主義制度的一切缺點、弊病。所以，“生產力的國家所有不是沖突的解決”；所以，“林彪一類如上臺，搞資本主義制度很容易”。這是一百多年來，幾代馬克思主義者反復闡明并一直堅持的馬克思主義觀點。它“抓住了從資本主義脫胎出來的社會里那種在經濟上和政治上不可避免的東西”（《列寧選集》第三卷256頁），揭示了社會主義過渡階段上的基本矛盾。現在，這已不只是馬克思主義的理論，而是社會主義社會的歷史經驗。
    社會主義必須實行生產資料公有，決不能把生產資料重新分配給勞動者個人所有，否則就與歷史發展趨勢背道而馳，破壞了資本主義時代已經取得的成就，即社會的集體的生產力，同時也瓦解了已經聯合起來的無產階級，接著便是重演原始積累過程，生產資料再度斂聚在少數人手里，大多數人再度淪為雇傭勞動者。這已經不是理論，而是現實。
    把“個人所有制”說成是公有制，“股份制社會主義也可以要”，都是錯誤的觀點。股份制是一種公有制形式，股份公司的生產資料不屬于任何私人所有，但也不屬于勞動者共同所有，它屬于社會資本所有。這是作為私人財產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本身范圍內的揚棄，資本作為私人資本的形式被克服，又在社會資本的形式上被保存，因而生產資料的占有方式變了，但資本屬性根本不變。股份制仍以雇傭勞動為基礎，是一種以剝削他人的但形式上是自由的勞動為基礎的生產資料公有制，是與共產主義公有制相對立的公有制的另一極。社會主義公有制屬于共產主義公有制體系，它首先要消滅雇傭勞動。因此，社會主義所有制不可采用股份制。
    過去實踐的錯誤是在于沒有或來不及“重新建立個人所有制”，現在理論的謬誤是曲解“個人所有制”，沒有完整地理解馬克思講的“在協作和對土地及靠勞動本身生產的生產資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礎上，重新建立個人所有制。”忘記了恩格斯明確的解釋：“公有制包括土地和其他生產資料，個人所有制包括產品即消費品。”我們一定不要咬文嚼字去定義馬克思主義，不要抽象地解釋社會主義，賦予它許多想象的美的東西，而是要從客觀實際去認識，也就是我們常講的，要實事求是。
 
    任何所有制都具體表現為所有者以某種方式占有對象物。而占有首先受到必須占有的對象的制約，同時要受到占有者的制約和所必須采取的方式的制約。
    所有制的所有對象是土地和勞動產品，勞動產品表現為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
    在資本主義社會里，生產資料已經從分散的個人使用的生產資料集中為只能由許多人共同使用的生產資料。因此，社會主義革命要不破壞資本主義時代已經取得的成就，要不破壞社會化生產，就必須繼續由勞動者共同使用生產資料進行協作生產。事實上現代化生產資料，也不可能重新分散為個人使用，無論是資本主義生產還是社會主義生產，無論是資本主義所有制還是社會主義所有制，生產資料地只能為勞動者共同使用。所以社會主義所有制改變的只是所有者，資本主義的所有者是資本家，社會主義的所有者是聯合起來并組織成為國家統治者的無產階級，都是“在協作和對土地及靠勞動本身生產的生產資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礎”。所以馬克思說，社會主義所有制是建立在資本主義時代的成就的基礎上。如果“把全民財產量化到個人”，那其他人、后來參加勞動的人，還能“共同占有”已經被量化到個人的“全民財產”嗎？這還是生產
資料公有制嗎？所以社會主義公有制的財產是不可分的，只能“共同占有”即共同使用利用生產資料。“社會主義公有制的基本形式就是勞動者個人所有制，把全民財產量化到個人，使人人持股成為真正的主人”，不過是重新陷入杜林制造的“混沌世界”

    生活資料總是要歸個人消費。在生產資料屬于勞動者個人所有的情況下，勞動者直接通過自己的勞動生產出其中包括生活資料的個人產品，這就是產品包括生活資料的個體勞動者的個人所有制。在生產資料不屬于勞動者個人所有而屬于資本家所有的情況下，勞動者不可能生產自己的產品，勞動的個人所有制被勞動的異己所有制所否定；勞動者要得到生活資料，只能出賣自己的勞動力為他人勞動獲得工資來換取。當社會主義取代資本主義以后，生產資料又重新直接為勞動者所使用利用，勞動產品又重新歸勞動者，于是，勞動的異己所有制被否定，重新建立個人所有制。所謂“重新建立”，就是說過去曾經有過個人所有制，即個體勞動者所有制。過去的勞動者個人所有制的生產資料是以土地和其他生產資料的分散為基礎，而重新建立的個人所有制則是在在協作和對土地及靠勞動本身生產的生產資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礎上。之所以還要重新建立個人所有制，那是由于生產力還不夠發達，產品還不能夠充分滿足所有個人的自由發展的需要，還要按勞動的多少了分配產品即消費品。一旦生產發展到使產品還能夠充分滿足所有個人的自由發展的需要，生活資料的個人所有制就是不需要的了，那時候人們將各取所需。
    占有首先要受到必須占有的對象的制約。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這兩類不同的占有對象在社會主義歷史時期的狀態，決定了社會主義所有制是生產資料公有制與生活資料個人所有制的對立統一。
    社會主義的所有者是勞動者，而勞動者具體表現為勞動者聯合體和聯合體中的單個勞動者個人的統一。勞動者聯合體占有土地及產品自然是共同占有的形式，表現為共同產品的公有制。但是，在這共同產品中的生活資料，又必須分配給參加聯合體共同勞動的每個勞動者個人，作為他們的個人消費，這種生活資料的分配，表現為在社會主義社會歷史階段上的個人所有制。
    占有要受到占有者的制約。占有者表現為勞動者聯合體與聯合體成員的對立統一，從所有者方面決定了社會主義所有制是生產資料公有制與生活資料個人所有制的對立統一。
    所有方式必須是以勞動為基礎。在社會主義社會社會化生產中，勞動形式表現為聯合的共同勞動與聯合的共同勞動中具體的個人勞動的對立統一。占有要受到占有方式的制約。顯然，共同勞動決定了占有方式的社會主義生產資料公有制形式，而個人勞動在共同勞動中所能占有的只能是共同產品中的生活資料，它的占有方式也就是個人所有制。
    社會主義公有制與社會主義個人所有制是對立的。首先，它們占有的除土地外，都是勞動的產品，前者是對生產資料的占有，后者是對生活資料的所有,產品分配中一方占有量的增加必然是另一方占有量的減少，這就存在發展生產與提高生活的矛盾。同時，前者是集體占有，后者是個人所有，這又將存在集體與個人關系的矛盾。還有，生產產品的勞動，在前者表現為聯合的社會的一般勞動，在后者表現為個人的具體的特殊勞動，又存在統一與自由、集中與民主的種種矛盾。但是，既然社會主義公有制與社會主義個人所有制的所有者、所有對象和所有方式，都是表現為勞動者以自己的勞動實現對自然界和勞動本身生產的產品的占有和所有，因而又是統一的，相互依存的。沒有社會主義公有制，個所有制不可能在社會化生產中重新建立；而不重新建立個人所有制，對生產資料的共同占有便不是社會主義公有制。正是社會主義公有制和個人所有制的對立統一，才構成社會主義所有制。也就是說，社會主義所有制是生產資料公有制和生活資料個人所有制的對立統一。或者說：二者缺一，便不成其為社會主義公有制和社會主義個人所有制及其統一的社會主義所有制。
    毛澤東在讀前蘇聯的《政治經濟學教科書》指出：“這本書的基本缺點，是不承認矛盾的普遍性，不承認社會矛盾是社會主義社會發展的動力，不承認他們國內還有階級斗爭，還有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斗爭，不敢象我們這樣大講階級斗爭，大講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的矛盾。”社會主義實踐和理論的探討可以證明，社會主義社會不僅存在著階級斗爭，不僅存在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斗爭，而且社會主義生產關系內部就存在矛盾，社會主義所有制本身就是生產資料公有制和生活資料個人所有制的對立統一。
    這個社會主義所有制本質規定的內在矛盾，長期以來未被我們清楚認識，過去是片面地、畸形地發展公有制，沒有注意建立個人所有制，搞了“虛幻的共同體形式”，后來又把公有制和個人所有制相混同，對“資本主義時代的成就的基礎”作形而上學的解釋，現在是“不問姓公姓私”，淡化所有制問題，結果自然是社會主義所有制被瓦解。
    資本主義所有制必然要被社會主義所有制所取代，這是生產的自然過程的必然性，但決不是說，資本主義所有制可以自然而然地轉化為社會主義所有制，社會主義所有制直接建立在資本主義成就的基礎上。馬克思主義闡明，社會主義所有制根本不同于歷史上出現過的所有制那樣，可以自發地從舊制度里產生出來，而是必須通過無產階級革命，自覺地創造。因此，理論的重要性就突出來了，對于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革命來說，“沒有革命的理論，就不會有革命的運動。”實踐已經證明了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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