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這個以基督教為主要宗教的國度里,“圣誕”當然是公認的重要節日。但并不是所有人群都以其為重。因此,“圣誕”期間,很多人不會見人便祝“圣誕快樂”。我朋友中的美國人,一般招呼“節日愉快”(happy holidays)。有的是因為自己不認或者抵制,有的是考慮到也許對方不認,等等。如此,至少在朋友和熟人之間,多少可以不每每“被圣誕”。
2011年冬天,第一次在寒假期間(12月中旬至1月中旬)回國。本以為可以借此躲過一個與己無關的日子,但發現居然“四面楚歌“。除非不出門,不上網,不打開電視,不跟人說話,便不能不在國內“被圣誕”。
從北京西單到上海徐家匯,大江南北皆“被圣誕”
記得那次回國是開會,地點復旦大學的復宣酒店。入住第二天,路過酒店大堂,驚訝地發現那里鳥槍換大炮,突兀地處著一棵“圣誕樹”,身披彩燈,似乎真要慶賀什么。二十一世紀,在一堂堂中國名牌大學“被圣誕”,印象深刻。
“為什么”?就問別人,得到的回答是:早就這樣了呀!這回答似乎與“為什么”有點牛頭不對馬嘴。但顯然是我本人大驚小怪了:各類節日尤其是“Christmas”的“被經濟”早就是西方各國社會的現實。國人這廂也就是主動接個軌而已:消費經濟嘛。
確實,在“接軌”多年后的大小城市里,每每走過隨處可見的商店,里面的“靜悄悄”總讓我好奇:怎么商店和營業員似乎總比走進商店去消費的人還多。那些店要繼續開下去,可不就是得讓更多的人愿意走進去并且掏腰包。
2013年底放假回國,自然繼續“被圣誕”。12月26日早上,中央電視臺的英文臺,專題報道世界各地“圣誕”節慶,包括中國。在采訪一位中國年輕人時,問他是否知道“圣誕”的來歷,年輕人說不知道,但說自己借機花了7千多元買禮物。
這樣的“坦誠無知”多少讓人想到近年流行的“土豪”二字。確實,舉國上下,媒體、商家、還有踴躍參與的消費者們,那么不厭其煩地追捧和消費“圣誕”,與全球消費資本主義的邏輯接軌的熱情顯得過于濃烈,濃烈得可能會讓曾經的老牌“土豪”們私下竊笑。
中國的“圣誕經濟”有不少原創,尤其是“平安夜”吃蘋果。“蘋果”在基督教教義里,與“撒旦”相關,象征人類“原罪”的誘因。吃蘋果,迎“圣誕”,不知虔誠的教徒們對此會有怎樣的反應。不過,這一原創至少讓全球的“圣誕經濟”更多元了點。
說到“多元”,其實國內人們對過“圣誕”的反應還是多元的。很多人,包括年輕人,自覺地拒絕“過洋節”,有些人對其“沒感覺”也無所謂,有些人帶著強烈的好奇心,有些則只要是“洋節”就必過不可,等等。問題是,這種多元基本止步于個人層面,屬于所謂“個人選擇”范疇,缺少政治內涵。
一年前,看到觀察者網站上岑少宇關于“圣誕節”中文譯文的文章。確實,“圣誕”這個詞,譯得聰明。盡管面對來自中國士大夫主流文化的阻力,當時的傳教士們卻似乎深得“正名”之要。就像借用漢語里的“上帝”來模糊基督教“God/上帝”的定義一樣,取主導中國傳統文化的“圣”字(“先圣”、“圣人”),代“Christ”/基督(耶穌的教名)一字。成功地模糊“Christmas”直白的基督教含義。
看來,在中國,不只是我們這些凡人俗子今天才“被圣誕”。耶穌本人早就百年前在中國“被圣誕”了。只是如今,這一當初的命名政治,就像西方殖民主義的其它遺產一樣,時過境遷,讓很多人把“圣誕節”當作“圣誕老人”送禮物之節日的同時,忘記內涵于這一命名背后的歷史和政治。
一百多年前,西方傳教士在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用戰艦大炮打開中國國門之后,在中國得以“合法”傳教。相比英法等老牌殖民國家,美國這個西方殖民主義的“后到者”更看重中國這一尚未完全被瓜分的“西瓜”。大量派遣傳教士,很快在中國成為最大的傳教士派出國。在希望把中國按照自己的面貌轉變成基督教國家的同時,該國的精英們也把中國視為其潛在的產品傾銷市場和攫取財富的新源頭。
是中國革命打斷了這兩個內在邏輯相連的對中國的“未來設計”。
后革命的今天,國人們在“早就這樣了”的被圣誕過程中,似乎早已不經意地與這一“未來設計”的回歸握手言和,握手言歡,盡管“和”與“歡”基本屬于一廂情愿;別人看中的是你兜里的錢和他鏡子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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