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推送的是香港理工大學古學斌教授的閉幕總結發言。古老師在這次發言中指出，當今資本主義世界最凸顯的問題是人與人之間、人和自然之間的不和。資本為了利益極大化，把人當成商品和機器，盡情剝削和壓榨;人類為了獲利，之間互相競爭甚至踐踏;人類為了自身的利益，也對自然剝奪，造成了各種環境危機。食物主權就是要通過生態農業和合作經濟打造，創造一種新的“人與人”和“人與自然”的關系。生態農業需合作，食物主權更需靠大家。　　

　　講者簡介

　　香港理工大學應用科學系副教授，博士生導師，一直參與弱勢群體的研究，當中包括貧困山區農民和少數民族和老人等，積極提倡參與式行動研究。綠耕城鄉互助社的重要發起人，意在推動在地城市社區營造、推動生態村的建設。

　　正文

　　大家好，每年的食物主權年會，最后都是由我來做總結。我覺得總結是最困難的，因為議題太多，很難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把它壓縮。所以，這里我還是講自己想要講的吧。

　　警惕綠色資本主義的興起

　　我想從兩個故事講起。08年汶川地震之后，我有機會去臺灣參訪災后重建的項目，主辦單位把我們帶到臺南參觀災后有機農業的實踐。他們給我們介紹經營這個有機農場的人原來是富士康的老板郭臺銘。今天許多資本其實也在做所謂的有機農業，因為有機農業可以獲利，大量的有機農業在擴張。這里所謂有機農場都是大棚種植，我進去看的時候，發現農場基本上就是按照西方有機農業的標準，都是非常安全、非常干凈的。但是，我就問了一個問題，采用大棚種植，整個生態系統如何恢復呢?鳥都不能吃到一棵菜，昆蟲都進不去，這種有機農業是我們要的嗎?

　　這種所謂大棚種植的有機農業，發展到最后變成了資本獲利的一種工具。今天很多人打著“有機”的名號，在食物安全危機的影響下，倒成了成為資本獲利的一個有力途徑。我非常擔心有機農業變成綠色資本主義，希望今天在座各位要警惕這個東西。

　　第二個故事是，前一段時間我們學校有個老師說香港新界也在發展有機農業，讓我去看看，給點建議。到底香港新界某一種有機農業是什么樣的呢?原來是水耕種植，是沒有土地的。在地上用池子養魚，然后把水抽上去第二層的大盆種蔬菜。這樣的種植表面上看起來是非常衛生、非常安全的，但是整個農業沒有回歸到土地，跟土地沒有任何關系，所以對我而言不是真正的生態農業。

　　我們這一次的主題是談生態農業和合作經濟，為什么要談生態農業?因為生態農業是要解決人與自然關系的問題。在推動生態農業的時候，要考慮如何恢復生態系統，如何能夠更好地保護環境、保護自然，人與自然如何能夠和諧相處。所以生態農業這個議題非常地重要。

　　通過合作經濟

　　打造一種新的“人與人關系”

　　兩天下來，我們會聽到有些報道只談有機或者生態農業，而沒有談合作經濟、集體經濟。為什么人民食物主權這么強調合作經濟，認為談生態農業的同時也要談集體經濟、合作經濟呢?這是第二個非常關鍵的問題。當今資本主義世界最凸顯的問題是人與人之間、人和自然之間的不和。資本為了利益極大化，把人當成商品和機器，盡情剝削和壓榨;人類為了獲利，之間互相競爭甚至踐踏。所以合作經濟或集體經濟，其實就是要回應第二層關系，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要如何重新打造一個不一樣的生活世界呢?我認為應該從農村社區做起，在社區中推動人與人互助友愛的合作關系。農村的合作經濟或集體經濟真正要改變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讓合作共享代替資本主義中剝削的關系，讓生產者的勞動價值真正地得到尊重。

　　那我們為什么要推動城鄉合作呢?也是一個改變人與人關系的運動，那就是推動城市消費者與農村生產者合作的關系。讓生產者的勞動價值被看見、被尊重，讓消費者重新拿回消費主權(知道消費背后的意義是什么)。

　　海蓉提到，今天的生態農業和有機農業，還有第二個要警惕的是有機消費或綠色消費，很容易走向一條消費等級化的道路，也就是只有有錢人才可以消費有機產品或者生態產品，而這種消費過程會讓社會關系變得越來越分化。如果這樣走的話，那剛才講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的修復，也就是第二層關系其實是沒有辦法做到的。

　　為什么要警惕所謂有機的資本主義或綠色資本主義的興起?因為這種資本主義的興起會導致社會關系的再度分化，人的等級會再次出現。因消費能力的不同形成社會分層，社會階級又從消費里面再一次呈現。

　　再提一個跟這個有關的議題，這兩天在座也有人不斷詢問那些從事生態農業的生產者：你們如何保證產品是安全的?很多人談要有機認證，不斷推農戶去做有機認證。但是，所謂的有機認證的系統也是有很大問題的。今天永濟的朋友也談過，他們不做有機認證，因為只要交了錢就能夠拿到有機認證。那么我們到底是信任一張紙，還是信任跟我們有合作關系的農戶?有機認證可以把人與人之間變得沒有關系，將生產者與消費者變得沒有關系。也讓一些沒有經濟能力去做有機認證的農戶被邊緣化，他們沒有辦法進入到這個體系里來，最后會被排擠掉。

　　有機認證也可能讓農戶變得等級化，有能力的交了錢就能得到認證，沒有能力交錢的就無法進入這個消費系統里，農戶之間也變得分化。因此要警惕有機認證，我非常同意今天早上袁勇老師講的，我們不談有機，我們談生態。生態才是我們的真正目的。我們不相信那張紙，我們相信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關系。通過促進城鄉連接、城鄉合作，當生產者與消費者建立互惠互利、互相信任的關系的時候，那么因為信任，這種所謂欺騙的東西是可以改變的。

　　組織未來發展的展望

　　海蓉跟我說，可以再講一次人民食物主權的含義。人民食物主權其實是一批有共同信念的學者、志愿者、實踐者走在一起的一個網絡。我們希望能夠搭建一個網絡，促進知識的互相交流，也希望通過這個平臺，推動整個中國的消費者與生產者關系的轉變，同時讓生產者和消費者重新奪回自己的主權。推動生態農業、集體經濟的發展，是我們共同的目標。我們也做了很多反轉的運動，因為轉基因和我們的理念是互相違背的。這么多年來，我們通過調查、書寫案例和發動抗議行動，都是為了要達到我們的整體目標。

　　年會是學者、行動者、志愿者每年的見面交流會。但是，除了年會這一種交流形式之外，我覺得如果要做得更加扎實的話，應該對生態農業和合作經濟到底有哪些形式來做一些分類。然后針對不同組織、不同人群，提供一些更扎實、更落地的培訓。像袁勇老師今天講的那個技術，正是很多生產者需要的，所以我在想，我們能不能專門組織一些針對生態農業生產者的培訓呢?

　　對于農村組織工作，也許也可以提供如何(在村里面)搞合作組織的培訓，這當中有很多內容，譬如組織怎么搞?如何進入社區?如何做社區的發動?如何通過培力社區組織?如何轉化村民的意識?如何制定組織的規章制度?如何在農村做組織工作等等，都要有一套具體的操作方法的訓練。在城市做消費者方面的培訓，內容可以包含如何推消費者運動?消費者合作組織又怎么搞呢?如何打造消費網絡等。針對經營方面，我們也可以提供一些社會企業經營的培訓。

　　關于食物主權，這四年的會議非常受大家的歡迎，這個隊伍也越來越壯大。今年有200多個人報名，刷掉了一半，你們是作為200人里面的一半坐在這里。是有點殘忍，很多人不能親臨現場參加會議。這幾年下來，發現越來越多的人在關注食物主權、食品安全、生態農業、反轉基因和綠色消費等等議題。

　　希望未來我們如何能夠把人民食物主權的平臺做得更好，更加能夠回應到實踐者的需求。我們要感謝香港理工大學中國研究與發展網絡研究經費的支持。希望可以再走幾年，未來如何，我們再一起想辦法。我覺得當我們變成一個大家庭的時候，未來的經費就不是一個問題，大家齊心，一定能夠走的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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